尷尬的晚餐
晚餐的時間,錦淵乖乖的出現了,還是一如既往的不與人說話,在看到我時眼睛一亮,衣衫飄動着就衝了過來,忽閃着討好和乞求的光芒,定定的望着我發呆。?.
“來啦?”我沒有拒絕他牽着我的手,也沒有挪動身體給他空出位置的動作,看着對面的空位,“錦淵坐那怎麼樣?”
他臉色一黯,腳步蹭蹭的慢慢挪了過去,坐下後依然是癡癡的看着我,也不管桌子上放了什麼食物,動也不動。
當子衿抱着清音出現的時候,錦淵蹭着凳子站起身,想要靠近卻又不願意靠近的表情,子衿看在眼裡,抱着清音送到他的面前,“楚燁的孩子,想抱抱嗎?”
錦淵的眼中有渴望,有掙扎,有害怕,終於還是慢慢的伸出手,小心的抱過清音,小娃娃笑的沒心沒肺,一隻胖乎乎的小手揪着錦淵的頭髮拉扯着,錦淵也沒有任何不滿的表情,反而隨着清音的笑也逐漸綻放出一個純淨的笑容,一大一小竟然出奇的和諧相似。
錦淵肯親近人了!
這個認知讓我不由的從心中欣喜着,所有人的目光也不由自主的停留着這兩個人身上。
錦淵的手緩緩的移到清音的臉上,在撫摸那嫩嫩的臉蛋時,我看到他的掌心中一枚小小珠光白色的東西一閃而過,放進了清音的口中。
我猛的站起身,那沒心沒肺的小子喉嚨一動,早已經嚥了下去。
看着所有人驚詫的目光,錦淵第一次在人羣中張開了他生澀的嗓子,“水族的。”
三個字,只是三個字,我卻看到了他的改變,他的努力,重重的點了下頭,“是不是你覺得不讓清音吃魚對他不好,所以送他水族的寶貝讓他更加健康。”
錦淵眨眨眼睛,安靜的笑了,用力的點頭。
心頭大喜,我夾着菜,晃了晃手腕,“錦淵要不要嚐嚐,這可是我最喜歡的菜喲,夜的手藝天下無雙,很好吃的。”
在我的笑容中,他的目光停在我的筷尖上,拿起手中的筷子試探性的夾了一筷子,放在嘴巴里細細的咀嚼着,動作有些笨拙,不過好歹算是吃了。
我的筷子挪到另外一個菜盤上,他舉着筷子,顫巍巍的一邊要小心筷子不掉下去,一邊盯着我的動作,但凡我伸到哪,他必然跟了過來,也不管夾着沒夾着,弄的盤子裡的菜湯灑了一桌子,還濺上了袖子。
成功一次,我讚賞的點點頭,他開心的笑了,然後更加奮力的弄的到處都是湯。
他不會,是因爲他極少用筷子,沒有直接伸手抓已經是看着我們有樣學樣了,若是我和他兩個人單獨相處,那爪子早就伸了上來。
現在的錦淵,在努適應別人的情緒吧?
他弄的難看,有人比他弄的還難看,包滿了繃帶的手指基本無法彎曲,直直的抓着筷子,根本沒辦法夾菜,試了幾次的人嘆了口氣,索性悶悶的扒着飯,也不說,就這麼安靜的窩在一角。
我內心嘆了口氣,夾起一筷子菜,正準備遞出去。
身體一寒,忽然感覺到了幾道怪異的目光,而這個場景,在我記憶深處曾經有過驚人的相似。
錦淵的眼睛閃爍着金色的光芒,漂亮的象是剛剛探出海平面的太陽,寫滿了期待。
鏡池的手一停,流暢的動作就此打住。
流星端着湯碗,捧在手心裡,看是低頭吹着熱氣,卻根本沒動嘴巴。
子衿拍着清音,讓娃娃打着嗝,脣角掛着的溫柔笑容怎麼看,怎麼別有一種深意。
夜不看我,也從來都不在人前表現任何情緒,但是我剛剛分明感覺到的那股陰冷之氣,真象我熟悉的夜俠身上散發出來的。
沄逸已經放下了筷子,可碗裡的飯還有呢,這要夾菜,還不能給他一份?
幽颺似是最無意,可大家都有反應,他這個沒有反應太奇怪了,還是這麼個剔透的人。
只有葉若宸,真真正正的伸着他的筷子不斷的進攻面前的醬肘子,笑的一臉幸福燦爛。
姨娘坐在月棲身邊,拿眼睛看着我,筷子一夾,菜進了月棲的碗裡,還外帶示威性的對我揚了揚下巴。
我纔不會重蹈覆轍呢!!!
不自然的收回手,直接把菜塞進自己的嘴巴里,我大嚼着,“好吃,夜的手藝就是不同,真好吃。”
所有無形的壓力頓時從我身上消失,所有定格的動作也在一瞬間恢復,各人埋首自己面前的碗,無聲的吃着。
看了眼柳呆子,他已經推開了面前的碗,無聲的站了起來,衝着大家溫和的點頭,“我吃飽了,爐子上還燉着藥,先過去了。”
他面前碗裡的飯,根本沒動什麼,剛纔扒了兩口飯,桌子上還散落着不少飯粒,嚥到肚子裡的只怕數都數得出來。
“等等!”我剛出聲,剛剛纔消失的那種無形壓力猛的一下又再次回來了,所有進行中的動作又一次被點穴般的停住了。
背脊一寒,我呵呵的乾笑着,“那個,熬好藥要多久?我讓人去取。”
長長的睫毛扇了扇,他搖搖頭,“不用,熬好最少還要三個時辰,明天早上我讓人送去穆公子房裡,今夜就不用等了。”
“哦,哦。”我不敢再說什麼,只能縮了縮脖子。
無形的壓力再一次消失,我長長吐了口氣,只能眼睜睜的看着他慢慢走出飯廳,不敢在說一句話。
只是忽然間,大好的胃口突然沒有了,我也乾脆的丟下筷子,“你們吃,我飽了。”
鏡池斜眼一飛,“飽了要走嗎?”
屁股纔剛剛擡起來,很快的又粘了回去,我極其自然的搖頭,“不走。”
“哎……”流星一聲長嘆,“我還說如果你走的話,順便叫個伺人去御膳房準備些菜晚上送去柳神醫的房裡,剛纔沒吃多少呢。”
“我以爲楚燁多少對人家有些內疚呢,跟在身邊無怨無悔伺候這麼多人的湯藥,居然這妻主都不關心人家吃飯了沒有,真虧是這麼多人的救命恩人呢。”難得的連子衿都開了口,眼睛是逗弄着清音,話語分明是衝着我來的。
幽颺擡頭,輕嘆了聲,“記得交待下不要做帶發之物,不然傷不易好呢。”
沄逸清忽飄渺的點了下頭,“我看他手不方便,什麼麪條之類的就不要做了,弄些湯圓水餃蓮子粥方便用勺的。”
月棲也優雅的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齒,“記得他偏愛甜食,弄些糕點也可以。”
這,這都是怎麼了?
剛纔我動筷子,全拿眼睛斜着我,現在又說我不關心呆子,你一言我一語說的那麼熱鬧,到底唱的是哪出?
勢單力薄,我做什麼都是錯啊,哎……
只有夜,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姿態,自我吃着他的飯,那狹長漂亮的眼睛偶爾眯着時,閃過一絲看好戲的光芒。
我撐着桌子站起身,“好吧,好吧,我去。”
留在這,不過是大家玩笑的對象,索性藉機跑了去看看柳呆子算了。
“不用了,我做好了紅豆湯圓,還另備了白糖糕,你一會直接隨我去廚房。”夜終於悠悠的開了口,不出意料之外的是那種慵懶中帶着調侃,逗弄的聲音。
都準備好了?
那個從來不吭聲,只知道看書熬藥的男子,什麼時候竟然籠絡瞭如此多的人心?就連我以爲清高到對萬事不過問的月棲都留意到了他,沄逸開口叮囑,子衿打抱不平,幽颺的關心,如此齊刷刷的表態,太稀罕了。
更別提那個把自己的手藝當做寶,絕不爲他人做飯的夜。
到底是我出問題了,還是他們出問題了?
夜輕輕哼了聲,“你以爲我們是你嗎,沒心沒肺的,在座的誰沒受過他的恩情,沒佔過人家便宜?任勞任怨不聲不響,再不照顧點我們不是和你一樣了?”
我翻着白眼不敢說話,也不知道是誰剛纔一陣一陣的陰風嚇的我不敢動彈。
“剛纔還以爲楚燁會照顧下人家幫忙夾個菜什麼的,居然丟進自己嘴巴里大嚼,太沒人情味了。”鏡池一聲嘆息,流星鄭重的點頭。
幽颺撫上自己的脣,低低的笑着,“剛纔我還以爲楚燁反應過來,準備叫人留下來照顧下呢,居然是問藥什麼時候好,真讓人心寒啊。”
沄逸微微搖頭,“這讓我都不知如何是好了,這樣的人情,叫我如何喝得下那藥?”
“不如我去吧。”子衿看着呼呼大睡的清音,“上次多虧人家救命我才能順利的產下清音,現在他手有傷,也讓我盡點心意。”
“還是我去吧。”月棲已然有要起身的意思,“我的眼睛也多承了人家纔有今日,照顧他兩日也是應該的。”
“我去……”葉若宸吃的滿嘴都是醬汁,聲音含糊不清,“我特地和夜哥哥說的,當然是我去端給他。”
他們你一言我一語,簡直把我說成了絕世大惡人,上天入地都找不到的混蛋,這,這還有天理嗎?
“砰!”我的手拍上桌子,人已經長身而起,“誰都不用去,我去!”
伸出手一個個的點了過去,“子衿受了產子的恩,沄逸受了照料身體的情,月棲被人治好了眼睛,人家對鏡池有救命之恩,幽颺和流星一路上也讓人家幫了不少的忙,至於夜,明裡暗裡拿了人家不少的藥,你們都是我的男人,所以我去!”
看了眼身邊的葉若宸,“至於你,自己都帶了傷,多吃點肉養着吧,端東西的事我來。”
走到門口,我咬着牙,“我這個無情的人保證把你們的恩人照顧的妥妥當當,安安穩穩,不讓他做半點事,不讓他餓一分肚子,還有什麼要交待的嗎?”
數雙漂亮的眼睛同時投射在我的臉上,認真而端莊的搖頭。
一擺衣衫,我揚着下巴出了門。
“轟……”
身後的房間裡忽然爆發出巨大的笑聲,依稀還能看到鏡池前仰後跌毫無形象的錘着桌子。
我,好像被人涮了,而且是被人聯合起來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