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順利地通過便利店的面試,如約在星期一的晚上去參加教育。
一個23歲頂着西瓜頭,瘦瘦的男生教我,我稱他爲“小老師”。
到了凌晨2點左右,一個男生到了店裡。
這時候,外面月明星稀,雖然初春,但是空氣中透着清冷。
對於突然走進店裡,然後在櫃檯旁駐足的一個陌生人,我充滿了好奇。
他帶着框架眼鏡,顯得富有書生氣,在骨瘦嶙峋間又有一股溫和的氣息撲面而來。
他笑着對我的小老師打招呼,然後又笑着對我打了一個招呼:“嗨,你好。”他伸出手我離我不遠處晃了兩下。
我驚詫又不是禮貌地對着小老師問:“他是你朋友?”
“不是。”小老師解釋道,“他夜裡是必須到店裡的,他是這裡的夜間店長。
我仔細地打量了一下他,一點也沒有店長的樣子,倒像是還沒出社會的樣子,男生似乎被我盯着看不好意思,他就開玩笑說:“是不是覺得我很帥啊,哈哈哈。”
我記得面試我的中年男子很帥,於是想扯開話題,“我覺得老闆很帥。”
雖然我不知道面試我的時候,那個長得像裴勇俊的男子是不是老闆,既然他面試的我,我姑且就認爲他是了。
“是嗎?你說老闆很帥嗎?我就是老闆啊。哈哈哈。”他充滿自信地說着,然後就問我和小老師想喝什麼,然後就開始張羅着去冷藏櫃裡拿。
對於初次見面就請喝飲料,我是拒絕的,畢竟人家是上司。但是對於韓國的文化,拒絕就是不給人家面子,於是我就大方地說我喜歡喝葡萄露。
小老師一直喊他叫“哥哥”,像個小朋友一樣撒嬌:“哥哥,我喝芬達汽水。哥哥再買個零食給我和小姐姐吃吧,我要那個巧克力。”
男生都已經買飲料給我喝了,再買零食的話,我就真的不好意思了,於是擺擺手,“飲料可以了,零食我就不吃了。”
男生帶着一種別客氣的表情,快速地轉身拿了飲料,然後又買了“買1送一”的巧克力,走進櫃檯後,直接刷了卡把葡萄露和一塊巧克力塞到我手裡。
我有點受寵若驚,連忙感謝。
在吃零食的間隙,他讓我存了他的號碼,在備註裡,他填了“棒先生”。
我覺得非常有意思,直接就脫口而出“棒先生”,說完就自己開始笑開了。
他呆的時間好像差不多了,於是臨走的時候,他又囑咐了一遍:“請叫我棒先生,再見。”
我連聲感謝後,再見他就是一個周後了。
週四是他值班的日子,凌晨一點他就來了。
我把擺在貨架上的麪包牛奶都擺好了,擺不上去的要放在大概四五個框裡,但是由於食品都是有分量的,最後還要摞在一起,我就有點心有餘而力不足了。
他到了店裡,一眼就看到拍成一橫拍的存貨,於是開始將框往冷藏室裡搬。
我也在後面幫他打下手,但是摞到第6層的時候,顯然我發現他的手顫顫巍巍的,似乎也沒有很多力氣。
從他的身上我似乎找不到太多關於一個男生的力量感,也感嘆道他曾經哀嘆道自己沒女朋友,這或許也是其中的一個原因吧。
印象裡面,許多女生似乎更青睞於八塊腹肌的肌肉男。而他似乎通過搬貨時那雙顫顫的手看得出他的骨架身材。
後來他幫我把拉麪和保溫櫃裡的飲料上到貨架上後,我就和他閒聊起來。
他搶了我在櫃檯裡唯一的板凳,這樣我感覺他並不是非常的有風度,心裡也在默默地想:怨不得他沒女朋友。
他坐着,仰視地看着我說:“這份工作做起來怎麼樣?”
“雖然有些辛苦,但是我覺得還不錯。”
“時間長就有經驗了,我都在這裡幹了一年半了。”
我表現出一副不是很驚訝的表情,因爲我可以猜到他們之所以能升職,不是非親帶故就是靠自己實幹走上去。
“你在哪家店乾的?”我好奇地問,因爲這個便利店的老闆據說在美國,而且很有錢的樣子,在首爾中心地帶有6-7家店。
“我一開始就在鍾路那家夜間有200多客人的店乾的,後來我乾的時間長,又幹得好,所以他們就讓我當店長了。一開始不是這種系統,後來改革了,纔有了夜間店長這一職務。”
我不知道是大腦短路,還是好奇心又被這一連串的對話喚醒,於是之間脫口就問:“你升職了,怎麼算錢,多少錢?”
我全然忘了之前在辦公室學到的一些忌諱,太過於信任這個很有親和力的大學生吧。
他突然一臉嚴肅,“我也是按小時算的,比你高不了多少,別的我就不便多說了。你知道在這裡不可以隨便問別人工資的。我之前,很小的時候就學會了這個道理,畢竟我10幾歲就開始打工賺錢了。”
其實我也知道這個道理,但是不知道爲什麼就突然大腦短路問了出來。
他看我有點一臉不解,於是繼續解釋道:“你知道爲什麼不說嗎?因爲一個人的工資代表了一個人有多大的價值,但是一般的人都不願意讓別人知道自己有多少價值,讓別人知道,就像被別人看到了自己光着身體一樣,所以最好這個禁忌不要觸碰。”
我竟然給比我小5歲的大學生給教育了,看了社會這個課堂可不是靠年齡論資排輩的,畢竟他出社會很早。
他說了“我小時候就打工”這句話,我很好奇,“你的父母不給你錢上學嗎?”
“是啊,我是窮人家的孩子,父母不給我錢花,我很早就出來打工。中學的時候,從網吧的收銀員開始幹,後來爲了賺更多的錢,去過工地,刷過盤子。後來幹了便利店,覺得這裡自由,可以抽菸,於是就幹了下來。”
我不禁對他產生了敬佩之情,年紀輕輕就吃了那麼多苦。我想想我自己,中學的時候就知道伸手要錢花,哪裡受過這種苦,從大學開始才知道打工是什麼。打工的時候嬌氣,被說了還哭鼻子,沒有錢,就去問家裡要,比起他來簡直小巫見大巫。
他伸出雙手的手掌給我看,手指甲已經被磨得像老人的那麼幹癟,滿手通紅、佈滿老繭。
如果不看他的臉,只看他的手,就像是常年幹粗活的中年大叔的手掌,佈滿了滄桑之感。
“你真是吃苦的人啊,一定會苦盡甘來的。你以後有什麼打算?”我帶着憐惜又佩服地眼神看着他問。
“畢業之後,我打算考一個博物館標誌的設計資格證,拿到證之後就會去公司上班了。”
他經歷了生活的磨難,家裡也不能給他任何支持,但是我從他的笑容看到的是滿滿的正能量。什麼都沒有,他不還是通過自己已經滄桑的手掌把生活支撐起來了。
而我看到的一些富二代卻是整日遊戲度日,滿屋子的外賣垃圾袋,地上各個角落都是散落的硬幣。他們拿着父母的錢肆意揮霍,活得吊兒郎當,卻滿口仁義道德,自視清高。
生活雖然對每個人都不公平,但是我們可以選擇對待生活的態度,是消極迴避還是樂觀面對。
雖然有的人活着都已經竭盡全力,但是我們可以選擇笑着活。
最後,在他幫我幹活結束的時候,我對他豎起了大拇指,“棒先生”真的很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