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海樓中,處處鶯歌燕舞,一派喧囂景象。頂層靠海一面的瓊霄閣內便更是如此了。因爲殿下的親臨,無數應屆舉爭相前來。然而樓下卻是禁軍把守,樓外更是惡奴擋道,若想上樓,實在好比登天。沒個千銀行,再好的才,也只能望樓興嘆了。
閣中,殿下高坐正席,手持玉杯,衆香環繞。席間舉,實則多爲紈絝,也都大多風月老手,紛紛舉杯相互恭維。堂中絲竹不斷,歌舞昇平。
樓外街口,紫陌好不容易將一碗熱氣騰騰的米線,連渣帶水灌下肚去。這吃飽了的感覺真是爽到了點。整整月昏迷之久,在這“缺醫少藥”的年代,若換了別人,怕是早已見了閻王。不過聽得小蘭提起,吩咐每日都以雞湯肉粥爲其果腹,難怪初醒之時,並不覺得十分飢餓。
“老闆,結賬!”紫陌抹着嘴角站起身來,然而一摸懷中,卻是滿頭爆汗。這真是讓人伺候慣了,方纔選衣之時,竟然沒有想到要帶錢出來,此刻身上除了這身兒行頭還值上幾個錢外,可謂是兩袖青風,身無分。
“客官,碗加帽米線,一共是十二錢。”老闆笑容可掬地收拾着碗筷,等待着面前的富家公付這飯前。
“呃——老闆,有個事兒——想與你商量一下,你看……”
老闆是個年近花甲的老者,聽聞她這口氣,根據經驗已然猜到了幾分。扭過頭來,用那渾濁的老眼打量着面前的小哥,看他樣也的確不像是那些吃了白食,而付出不這區區幾分銅板的樣。於是爽朗一笑道:“這位公,您是有意拿小老兒開玩笑吧!這碗米線,來過十二錢,您不會連這個都付不起吧!”
“付得起!誰說我連這個都付不起了,我是怕你沒辦法給我找補,所以纔要事先與你商量!”紫陌打腫了臉,衝起了胖。
然而老闆卻淡淡一笑,輕輕地搖了搖頭,接着收拾起了碗筷,口中卻自言自語似的說道:“誰沒有個疏忽大意的時候呀!公既然忘了帶錢,那明日送來便是。這十二,就算掉在地上都不會彎腰去撿。但對於,那可就是全家一日的飯錢了,只望公能夠體恤一下咱窮人,明日能夠將這飯錢給予補上!”
“啪”一聲脆響,紫陌將腰間的金牌扔在了桌上,“老闆,這東西作爲抵押,明日定將飯錢補上,多謝老闆寬宏大量,在下就此謝過了!”
老闆一愣,雖不識字,卻見那金牌閃閃發光。再看紫陌一身華衣錦袍,想必也是來頭不小,急忙推辭道:“啊呀!看這小老兒什麼眼神哪!這貴人駕到,怎麼還談起錢來了呢?這金牌還請公收好,這米線就算小老兒請了!”
“切!我堂堂小王爺,成了白吃(癡)?老闆!你不厚道呀!怎麼這樣罵我,讓我今後顏面何存呀?”紫陌不敢亮明身份,但卻就此推諉,站起身來便要離去,卻驚得老闆急忙跪倒。雖然不知這“小王爺”到底是哪位王爺,但無論是誰,他都是惹之不起。連忙扣頭道:“小的有眼無珠,不知王爺駕臨,還望恕罪!但小的絕無冒犯之意,還請王爺息怒啊!”
紫陌尷尬不已,望着四處投來的驚詫目光,她力以袖遮面,低聲喝道:“老闆,本王今日只是微服出巡,沒帶一兵一卒,你此刻這般驚乍,若引來殺手,你是想置本王於死地嗎?”
老闆更加惶恐了,站也不是跪也不得,心中焦急,如同熱鍋上的螞蟻。紫陌見他如此反應,真是後悔不該這般張揚。
“告辭!”對着老闆拱手道別,站起身來,宛如一陣輕風。不等大家回過神來,這“小王爺”已然消失在了茫茫人海。
瓊霄之內,舉杯蹙眉,心頭總有預感,似乎有事將要發生。任憑身旁鶯燕斟酒佈菜,他卻始終提不起興趣來。目光不是瞅向門外,彷彿感覺她會踏着月光款款前來。個月!自冊封之日起,至今已有月之久,雖然對她般疼愛,卻始終曾見她醒來。每夜依然分毯而臥,新婚卻似未婚一般。回想那日穿胸一箭,實在讓他心有餘悸,倘若不是她的動作敏捷,或許此刻自己已是見了閻王。
聽海樓外,紫陌怒視着惡奴,滿腹報怨氣不打一處來。
“狗奴才,你信不信我現在就讓你撲街!”
那惡奴滿臉不屑,臉上掛着淫笑,眼中滿是輕蔑,“哪兒來的黃毛小,連這進門的規矩都不懂,還想要見?你就省省吧!”
“你有種再說一遍!”紫陌氣得七竅生煙,“有什麼了不起,我認識他的時候,你連奶都不會喝呢!你讓不讓開,不讓開我打得你撲街!”
“不讓又怎的?沒錢?一邊兒去,別在這兒逗爺開心了,就你這弱柳迎風的樣兒,爺動個手指都能把你打倒!”
“你奶媽的!”紫陌氣得要死,若不是佛祖不許她再殺生,或許此刻她已在他身上扎出上個洞來了。但這口氣去怎麼都咽不下,猛然飛起一腳,直向那廝小腹踢去。然而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那廝竟是紋絲不動,驚得紫陌目瞪口呆。
但卻只是一剎那,她便由驚而狂笑起來,“弄了半天你就一人妖呀!哈哈!難怪狗嘴巴里吐不出象牙來。還‘爺’呢!你能成‘爺’,那我都成神了!噫嘻嘻……”
那廝被她罵得惱羞成怒,擡起手來便要發火。卻見一美姬正從轎中下來,臉上立刻堆起了笑容,宛如一隻討好主人的哈巴狗。
“嬋娟小姐,您可終於來了,殿下都在閣中等您多時,還有那羣舉,真是等您等得都望穿秋水了!”邊說着,邊向那美姬迎了過去,看得紫陌真是氣不打一處來。那得好聽,可那裡是什麼省油的燈!
眼珠一轉,一條惡計上了心頭。嘴角泛起壞笑,雙臂一張,擋在了門口,“嬋娟,這麼快就把本公忘了嗎?昨夜巫山**,今夜就形同陌,真是飛上了枝頭變鳳凰,忘了當年水鴛鴦!”
那美姬一怔,擡起目光驚異地打量起這擋之人,身旁的婢女卻怒斥起來,“哪兒來的潑皮,咱家小姐賣藝不賣身,又哪會與你有那般難忘舊情,還不快閃開,別在這兒裝瘋賣傻!”
“噢!真是薄情寡義傷人心,回想那夜花前月下,小生撫琴,小姐伴舞,那般遐意今生只怕唯有夢中才可再次追憶了!”說罷,傷心的擠出了幾滴淚水,用那足以能夠迷倒衆生的雙眸癡愣地盯着嬋娟,識時地拋出電眼。見其呆住,猛然上前一把攬住其腰,欲吻又止,側身傷神而去。
“公就留步,或許真是嬋娟淡忘了,公可否告知尊姓大名,也好讓嬋娟細細回想?”
紫陌冷笑,驀然回,雙手抱拳,“在下段木,久聞小姐大名,實難一見,方纔言語多有得罪,還望小姐多多見諒!”
那廝一聽“段木”大名,縱使渾身一震,汗如雨下跪倒地上。都知妃古靈精怪,平時出門又喜着男裝,而其當年混入軍中之時,用的便是“段木”的名頭。可自己平日只是一等侍奉,根本無法見得其尊容相貌,況且之前又傳聞她因救駕而身受重傷,昏迷至今依然不醒。然而此刻忽然出現,實難將這“俊美公”與她聯繫起來。再者她也並未出示腰牌令件,這實在讓人匪夷所思。
嬋娟聽聞此名也是霎時一震,誰不知道威震一時的“葉榆王爺”段木,然而如今她已是妃了,可又怎會被人擋在門外呢?想要此處,她更覺大事不妙,雖然說與那並無瓜葛,但總是出身風塵,讓人難免不去懷疑。而她卻是殿下明媒正娶的新婚妻,雖然此刻看起來貌似無常,可誰又知她心裡想些什麼。
“……”
“我不是!”未等惡奴開口,紫陌已然厲聲喝住。連她自己也不知爲何要如此反駁,但心中的不悅卻是真真切切。轉身折返,一把攬住嬋娟的細腰,“哎!既然來了,一隻惡狗又有何懼?不如去給小姐彈奏一曲,也只當是助興吧!不知小姐可否賞臉,是否能爲在下舞上一段?”
嬋娟驚詫,惡奴驚駭,都不明白這妃殿下又要出何損招。卻見她忽然拿出半副面具,擋住了大半臉頰,“這樣行了嗎?沒人能夠認出我來,保證不會喧賓奪主,今夜之後我自會離開。”
“殿下!奴才該死!奴才該死呀!”那惡奴早已嚇得魂不附體,跪在地上拼命地求饒。誰不知道對她情深似海,而她則更是神族中人。若因自己之前的行爲而讓她飄然遠去,那可真是萬死難恕其罪了。
紫陌看他本來就不爽,一腳將他踹翻在地,“都說了我不是,你認錯人了。不過我現在正要進去騙吃騙喝,有本事就讓把我給斬了。不過在這兒之前,我得告訴你,我還欠着街口那米線老闆一筆錢,一共一萬二千兩銀,可惜我沒法去還了,不如你幫我還上。”
“是是是!”那廝嚇得面若死灰,叩頭彷彿如搗蒜。紫陌卻若無其事邪惡一笑,攬着嬋娟大步走進了聽海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