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所有的人都以爲紫陌會就此逝去之時,她卻緩緩睜開了眼睛,緊蹙着眉頭,怔怔注視着擁抱着自己的他,淚水悄然而下,“好疼!原來燕兒好勇敢,我差點兒都做不到了……”
“不要說了!紫陌,你別再說了好嗎?我這就帶你回宮,讓全南詔最好的大夫爲你醫治!你不會有事的,我不許你有事!”瘋狂地怒吼,雖然一如既往的霸道,可霸道得那麼可愛。
擡手輕輕爲他拭去了淚水,任由着他抱着自己在段府之中狂奔,一種奇怪的感覺在她心中悄無聲息地蔓延着。傷口很疼,她能清楚地感覺得到箭頭在身體裡的位置。那兒爲靠近心臟,若在偏移一些,她真的不敢想像此刻的自己會是怎樣的情形。然而她卻並不害怕,甚至還有些莫名的喜悅,似乎只要有他在,這世上便再也沒有任何能讓她感到害怕的事情。
更何況此時的她,心中還有着一絲淡淡的愧疚。若不是自己的猶豫,又怎會讓他冒了這麼大的風險?說到底,自己這一箭是活該的,即便他曾經被人誘惑而背叛過自己,且又不曾主動說出實情。
趁他不備,悄悄用手握住了露在體外的箭尾,這大好吉時,又怎能讓他失望呢?咬緊牙關,強忍着連呼吸都會引起的劇痛,暗自發力於掌心,心中默默地念叨:神哪!保佑我吧!我還想死。若世夙緣真的存在,就讓我能夠過這關,陪着他走完這人生短暫的幾十載!
“紫陌!!!”剛跨上馬背,他已然發現了她的意圖。有力的掌心扣住了她顫抖地手腕,“你想幹什麼啊?若要硬拔此箭,你會死的呀!”
微微彎起了嘴角,她似乎想要對他笑,卻因傷口的劇痛而讓她的笑容顯然異常蒼白。“不會的,我是半神的龍族。”喃喃地說着,靠在他的肩頭,彷彿感覺回到了小的時候。父王有力的臂膀,母后慈祥的笑容,九個疼愛自己的哥哥,爲自己撐起的那片天地。
“不行!我不要失去你,你是我永世無法忘懷夢!”他哭着乞求着她,緊緊扣着她的手腕,不敢有任何的鬆懈。淚水浸溼了他的衣襟,她的雙眸那麼美麗,他害怕失去,怕今後只能在夢中才能再次與她相聚。
段府之中,數十柄利刃架在了蒙崇峻的頸上,他絕望地閉上了眼,寂靜地等待着死亡的來臨。他不怕死,卻擔心着她的安危。自從知道了李曼懷的不是自己的孩之後,對於她的思念便更深了。每當夜深人靜之後,腦中浮現的總是她的音容。捧着那縷從她身上扯下來的絨毛,聞着毛上殘留的香氣,他曾暗暗發誓,總有一天要將她搶回來,要讓她永遠臣服於自己。
然而正是那一紙軍報,彷彿如一道晴天霹靂擊中了自己。南詔即將大婚,而妃的名字卻赫然書着她的名字。那一刻,他差點兒失態,緊緊握着那捲軍報,指甲深深地陷入了自己掌心裡。雖然知道這是必然,但他卻依然無法接受,畢竟她是唯一能讓他心疼的女人。
策馬狂奔至岷江邊,對着江岸放聲怒吼。只想要將對她的思念與對現實的不滿全然吼出,爲何老天對自己總是如此的不公平?
“崇峻,你過江去吧!她就在對面,或許你還來得及!”
“我不要你管,你這假仁假義的卑鄙小人!”
“呵呵!叔父都不叫了,你這是什麼態啊?”鄧聞那冰冷的笑聲,讓他感覺無比的刺耳。倘若沒有見到那齷齪的一幕,或許他還會叫他一聲叔父,然而此刻,他恨不得將他撕碎扔下岷江。
“什麼態?你心裡明白!”他咆哮着,若不是因爲寄人籬下,他無論如何都不會如此忍氣吞聲。
“呵!玩玩兒而已,你又何必這麼認真呢?你心裡惦記的又不是她,對於你來說,她不過是塊跳板。等將來相爺重用你了,你還用得着理會她嗎?”
聽着鄧聞如此輕鬆地訴說,他只感覺一道寒氣正在侵蝕着自己的身體。那夜他與她說過的話,此刻還在不斷擊打着他的心靈。畢竟她是他的妻,卻正與他的叔父做着那齷齪的事情。緊緊拽着的拳頭真的很想狠狠砸在他的臉上,但他還不能那樣做,因爲此刻並不是與他翻臉的時候。
“你給她吃了藥?”鄧聞冰冷地問着,揹着雙手踱到了他的面前,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完全讓人無法猜透他的心思。
“嗯!”他哼了一聲,卻反而換來了他一記狠狠地耳光,“你知道你做了什麼蠢事兒嗎?”
“我不知什麼叫‘蠢’,我知道不能讓我的妻生下的孩將來卻得叫我兄長,這荒謬了!”那壓抑已久的怒火,終於迸發而出,憤恨地瞪着他,恨不能喝其血,而噬其肉,“你想要她就拿去,我不在乎失去這麼個賤人!”
“打疼了吧!”他卻忽然一改常態,目光柔和得讓人難以置信。伸手便要去觸摸他的臉,卻被他一記重拳,打得倒在了地上,“記住!本王不是你所養妖物,叫你一聲叔父是看得起你,信不信本王現在就將你扔進岷江去!”
鄧聞一怔,望着他那俊秀的臉,嘴角泛起了古怪的笑容,“嗨呀!幾日不見威風了,若不是我將你從那兒救回來,你能有今日的地位嗎?”
他沉默了。滿懷憂傷地望着江面,來時曾與她同室而寢,如今卻已宛如隔世。
“其實說到妖,她纔是妖呢!第一眼見到她,我就感覺她一身的妖氣……”
“不許說她!她不是妖,她是龍!她是龍呀!”他憤怒了,臉色鐵青,咬牙切齒。猛然將袖中的毒箭對準了他,“你若再說她是妖,我立刻殺了你!”
鄧聞大驚,從未見過他有如此激動的時候。也知面前這冠玉俊男,並非如他外表那般容易對付,若真的將他惹急了,或許他會真的殺了自己。於是趕緊賠笑道:“崇峻,別這麼激動啊!我這不只是說說而已。我也知道你對她的心意,不如明日一早我就安排你過江去,也算成全了你們這對苦命的鴛鴦。”
昱日他終於如願以償的踩上了迴歸之。其實至那一刻起,他也已清楚地知道了自己將要面對的死亡。
一騎良駒正延着迎親的大道飛馳而過,馬背上的一對新人,卻沒有絲毫的喜悅。新郎躊躇滿懷,緊緊攬着新婚的妻,卻還一手持繮,一手捂着她流血的傷口。手中那潔白的錦帕,早已被她的鮮血染紅,然而她卻似乎並不在意,平靜地靠在他的肩頭,雙目微睜,脣角掛着淡淡地笑意。
“別跑這麼快,我不會有事的。你的民都在看着你,你怎能如此驚慌呢?”
“臭貓,你別那麼任性好不?不許你拔箭你非要拔,難道你就真的這麼恨我嗎?”
她淡淡莞爾,擡起手來按在了他壓着傷口的手背上,“這兒離我的心那麼近,你感覺我恨你嗎?”
他瑟瑟地顫抖,將她擁得更緊了,奮力踢着馬腹,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她再離開了。
“別說了!我這就帶你進宮讓御醫們爲你會診,他們一定有辦法治好你的!”
“嗯!”她輕輕點頭,“我真的沒事兒,只要將傷口縫合,過上幾天我又能與你鬥下去了。”
“別再說了!你又不大夫,你給我乖乖住口!”見她不肯歇息,他心疼得厲害。這破貓從第一次見面開始,就從未將他這放在眼裡。打他、咬他、直接其名,他都從未生氣,但此刻他卻真的生氣了。
“誰說我不是大夫?我有醫博士位,曾經留海外,我去過很多國家……”她喃喃低語,宛如夢囈,“我還有考古的位,我……”
“你再說話,我要揍你了!”他心疼得要命,打斷了她回憶輝煌的思緒,“無論你從前是誰,你都再也回不去了。今後你只有一個身份,你是本的娘,你是我南國大詔的妃!”
她完全閉上了眼睛,感覺有此哀傷。她明白他所說的全是真話,七年來,無時無刻不想回家,但最終所做的一切全是白費。在失去了半粒內丹之後,她更是對回家感到絕望了。
“小貓,醒醒呀!”他驚慌失措地搖着她,生怕她會就此逝去。燕兒倒下時,留在他心底的陰影,此刻正在無情地刺激着他的心靈。她不能死,不能讓那一切再次捲土重來。他能接受任何女爲自己去死,可唯獨不能接受她的逝去。
“你再搖我可真的要被你搖死了!”她一如既往的狡黠,卻讓他感覺無比的寬慰。只要她還活着,一切都還有往回的餘地,還能讓他去彌補對她的虧欠。
王宮正門處,張燈結綵,衆昹正在王與王后的帶領下,昂期盼着迎親的歸來。然而當他終於出現在大家視野中時,衆人霎時怔住了。只見他面色鐵青,雙手託着本應乘轎而來的新娘,而她更是面色蒼白,寂靜地倒在他的懷裡,宛如死去一般。
“傳御醫呀!”他急切地吼着,縱身下馬,抱着她直奔宮門。
怡冰驚得面無血色,望着即將成真的夢想,卻在此刻變得不可及。微微一晃,差點兒栽倒在地,還後侍女眼疾手快,急忙將她扶起。王同樣驚駭,這是他始料未及的結果。從那顯身助他登上王位的小龍,直到今日身披嫁衣的準兒媳,對她驚世才華的依重,讓他也覺心痛不已。雖然她是異類,卻有着比普通人更加重情重義,難得她肯放下神族的身份而嫁入王室,可此刻這一切到底又是怎麼了?
“御醫!!!”驚慌地來到了御醫跟前,腳下一軟,差點兒跪了下去,“快幫她治傷呀!那箭頭有毒!”
有毒?衆人心頭一緊,卻見她緩緩睜開了眼睛,努力牽動着嘴角,“我不怕毒,我天生毒不擾。箭頭已經取出,拿烈酒給我就好。”
“你還想喝酒?”驚詫,“你這一杯倒的酒量,你是不是疼暈了?”
御醫卻驚異於她的鎮定,急忙拱手對着行禮:“殿下,妃殿下果然是一代翹楚。竟然能在此等傷痛之下,還想得到用烈酒來清洗傷口,真不愧是‘飛龍將軍’,讓老昹佩服啊!”
“那你還站着幹什麼?還不快去拿酒來!”急吼着,御醫卻反而走上前去,從懷中取出一個小包,打開之後去是一包銀針。
“殿下!請容老昹先爲妃殿下止血!”
“哦!”直到此時,終於回過神來,小心翼翼地放開了手,眼前的一切卻讓那御醫都驚歎不已。只見一層冰霜已然封住了傷口,鮮血雖然還未完全止住,但看上去已然沒有什麼大礙。可這五月的炎夏,能夠做到這一點的,或許只能有她吧!
“沒見過?還是找不到穴道?不行就讓我自己來!”紫陌似乎正在嘲笑着他,行醫多年,如她這般奇女,的確讓他感覺驚訝。
“不必!妃殿下需要多休息。”
“休息?可這吉時都快到了,你讓我如何休息呀?”紫陌冷笑着,緊緊抓住的衣袖,“臭小,你是不是也等得很急呀!”
“嗯!”他用力點了點頭,淚水落在了她的臉上,“我急呀!我怕你有事兒!”
“小屁娃兒,未成年!”她笑了笑,任憑御醫一針針紮在自己的身上。“伏耳過來,我有話要問你!”她神秘地向他勾了勾手指,扯着他的耳朵小聲低語。
“臭石頭!我怎麼會生氣呢?”他尷尬地握住了她的手,“你這思想怎麼比男還要齷齪,今後你不許再逃課了!”
“啊!!!”正好此時,御醫將烈酒倒在了她已經處理完畢的傷口上,然而她卻一聲尖叫,口中竟飄出了一句髒話:“你奶媽的!不會先提個醒呀!疼死我了,我暈了!”說罷,雙眼一閉倒在了的懷中,嘴角還帶着一絲狡黠的笑意。
“這?這不可能呀!”御醫疑惑了,“我明明紮了她的麻穴,不可能這麼疼痛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