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數日,紫陌傷勢已無大礙,一切似乎又恢復了平靜,而那夜在宮中撒野的貓兒也再次不知去向.沒人知道它去了哪裡,也沒人知道它爲何那般瘋狂。但王后有令,不許再提那事兒,宮中自然也無人敢去深究了。
只是小殿下連日來頻頻出宮,卻着實讓王深感不悅,曾數次私下與他交談,但他卻似乎不理會。該做什麼還是照做,該出宮的時候照樣還是出宮,直到後來王真的動怒了,一旨降下:禁足日!這可真是讓他萬般無奈,只得乖乖遵從。
這日隅中時分(早晨911點間),小殿下獨自從前殿歸來,卻是愁雲滿面,情緒低沉。多日來對她的相思,讓他總覺心緒不寧,無法真正靜下來專心於業。這《禮記》就背得他差點兒吐血,連第一章《禮運》都無法記得。難怪王要大發雷霆,將他狠狠訓了一頓,便趕了回來,讓他好好與新任的師習中原化,有朝一日才能夠成爲南詔的一代聖王。
“哇!好俊呀!若他肯看我一眼,那可真要美死了!”一宮女兩眼迸發着春光,卻力壓抑着心裡的激動,想要呼喊,卻又怕人知道。一張精心修飾的臉頰,憋得通紅。
“你可真會想哦!是昨夜春夢未醒吧!他是誰?是咱南詔第一美男,你就少在這兒做你的春夢吧!”另一名宮女小聲的反駁着,言語中明顯帶着醋意,狠狠白了她一眼,扭過頭去繼續偷窺着書房中的人影。
“你倆兒別吵了,待會兒若讓他發現了咱們,那可就遭了!”
一羣宮女偷偷躲在書房窗下,不時向着屋內偷窺,口中讚歎之聲絡繹不絕,欣喜而又羞澀,心動而又矜持。
小殿下十分不解,難道是那新來的師?可他已來了幾日,也不見她們如此反常。可除了他,還能是誰呢?就算是一向自詡風流的小郡王蒙崇峻來了,也從未有過如此待遇,真不明白這羣妮口中的“南詔第一美男”到底是誰。
懷着疑惑,他悄然走到了她們身旁,悄無聲息地湊過頭去,順着她們的目光窺視着自己的書房。
“你們在看誰呢?誰是‘南詔第一美男’來着?”
一聽是王殿下的聲音,衆宮女霎時驚慌,急忙跪倒一地,嚇得瑟瑟發抖。
“殿下饒命啊!殿下,奴婢們再也不敢了,望殿下饒了奴婢們吧!”衆宮女異口同聲,紛紛不住的叩頭。
“呵呵!誰說本殿下要處置你們了?誰能告訴我誰是‘南詔第一美男’啊!”
“這……”衆宮女相互交換着眼色,卻誰也不敢開口,生怕說出來會惹怒王殿下。
“說吧,恕你們無罪!”
“說什麼呢?小無賴,你又在耍威風欺負人了是嗎?”窗忽然開了,紫陌笑臉盈盈地探出頭來,一身白紗蟒袍,映着清麗的容顏,遠遠望去果然驚爲天人,近了卻讓男人都爲之心悸。
“南詔——第一美男?!”小殿下哭笑不得,心中的鬱悶卻已一掃而光。真是想不到,這“南詔第一美男”竟是個女,也不知此事若讓眼前這羣無知少女知道,會是怎樣的情形。
“什麼?第一美男?哈哈!誰那麼誇我,真是過獎了呀!”她竟然還不覺臉紅,大大方方地接受了莫名的謬讚。
此言方一出口,衆宮女們忍不住發出一陣嘖嘖低呼,而小殿下去差點笑得背過氣去,“美男!哈哈!你若是美男,世上男人全死光了!哈哈!”
“鳳迦異!你笑夠了沒?難道你認爲自己比我帥嗎?”她似乎還不滿了,擡腿一撂,竟從窗口跳了出來,大步走到他的面前,仰視着他,一雙美的眼眸,讓他感覺喘不過氣來。
衆宮女又是一陣輕呼,誰都不曾想他竟敢直呼王名諱。而他顯然並不生氣,甚至連句責備的話都沒有。
“你的傷全好了嗎?”他擡起手來,輕輕捋開了她額頭金黃的劉海,目光溫柔地落在了那道疤痕之上,微蹙眉頭,有些傷感,“你以後千萬別再喝酒了,若是再有個什麼……”
她皺起了眉,警覺的逃了一下,彷彿觸電一般,“行了!我明白。上次若不是因爲你,我會這麼慘嗎?還算你有點兒良心,給本王爺送了那麼多的補,不過你以後也別再逞能了,長得跟棵玉米稈一樣還想送我回府,半看到只貓兒就把我扔進花壇,你可真是有出息呀!”
“我……”他笑了,知道這是她的託詞,雖然被她誣陷,但心中卻依然快樂。驟然將她緊緊擁在懷中,淚水無聲的在眼眶中打着轉兒,“我再也不會了,我發誓不會再扔下你,原諒我吧!”
面對他如此大膽的表白,紫陌顯得無比尷尬。衆宮女雖然不敢擡頭,但卻能將一切都盡收耳底。此言若是被傳到王的耳朵裡,難保不會懷疑王有龍陽之好,倘若真是如此,那可就真的遭了。
“切!兄弟嘛!說這麼肉麻的話,你當我是女孩呀?若是真有心求我原諒,不如讓衆姐姐陪我一晚,你捨得嗎?”她故作風流,推開他後,便彎下腰去,用二指輕輕托起方纔爲她癲狂的那宮女的下頜,一臉不正經卻充滿陽光的笑意,頓時讓她暈倒在了她的懷裡。
“有何捨不得?我殿中侍女隨你挑,”着,並吩咐着衆宮女將那暈過去的宮女擡了下去。望着她們依依不捨離開的背影,小殿下突然低聲倜儻道:“若要本殿下親自陪你也成,等明年冠禮之後,我天天都陪着你!”
紫陌兩腮一下紅到了耳跟,低頭嗔道:“那你不就成了昏君?”
他也笑了,將手中的《禮記》扔給了她,“走吧!我的小書童,陪本殿下授課去!”
“《禮記》?昔者仲尼與於蠟賓.事畢.出遊於觀之上.喟然而嘆.仲尼之嘆.蓋嘆魯也.言偃在側.曰.君何嘆.孔曰.大道之行也.與代之英.丘未之逮也.而有志焉.大道之行也.天下爲公.選賢與能.講信修睦.故人不獨親其親.不獨其.使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矜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男有分.女有歸.貨惡其棄於地也.不必藏於已.力惡其不出於身也.不必爲已.是故謀閉而不興.盜竊亂賊而不作.故外戶而不閉.是謂大同……”
望着他越來越難看的臉色,紫陌終於停止了背誦,兩眼彎彎如月牙,心虛用那本《禮記》擋住了自己的臉,“我老爹從前也讓我背過,因爲背不出來,還賜過我一頓鞭,後來罰我抄了一遍,不想記也記得了!”
他苦笑着搖了搖頭,擡手輕捋着她因跳窗而弄得零亂的秀髮,“疼嗎?當時是不是很疼?”
“疼?不疼呀!當時九哥哥一直護着我,他才叫疼呢!不過還好我事先有所準備,在老爹茶裡放了巴豆,他泄了幾天的火,哪還有力氣打我們喲!”她的調皮在龍宮中是出了名的,就連龍王遇到了她,都只能欲哭無淚。
“巴豆?!你也真下得了手,怎麼說他也是你父親呀!”
“哼!父親?我都這麼慘了,也不見他快點兒想辦法把我弄回去,我根本就不該來這兒,我屬於二十一世紀!”
聽聞她憤憤的抱怨,小殿下越來越惆悵了,眉頭在悄然鎖起,咬着脣角臉色異常的難看。
“怎麼了?你的臉色這麼難看?”紫陌驀然擡頭,乍一見他如此惆悵,不禁關切地詢問,但立刻便明白了她的擔憂,不好意思的緩緩垂下頭去,“我離家實在久了,所以……”
“你還是要走嗎?”他失望了,問過之後便仰望着天空,長嘆道:“哎!畢竟那是你的家呀!”
紫陌默默點了點頭,故作輕鬆的笑了笑,“可我怎麼回去呀?這麼多年了,我始終也沒能找到回家的辦法!”
“呵呵!這麼說,你回不去了?還是安心留下來做我的小貓吧!”他有些幸災樂禍,擠出了笑容卻並不快樂。
“我不是貓!”她反駁着,揮手輕輕給了他一拳,“你是有心要氣我是不是?”
“你還不是一樣的有心氣我,先是你的九哥哥,後是蒙崇峻,接着還會有誰?你可別忘了你將來的身份!”
“將來的事情將來再說,難保明天我就可以回家了,到時候你就乖乖地揹你的《禮記》吧!哈哈!”紫陌招牌似的壞笑掛在了臉上,將手中的《禮記》按到了他的胸口,“小王告辭,恕不奉陪了!”
“你去哪兒?既然來了爲何不等我授完課後一同午膳?”望着她轉身離去的背影,他急忙喝道,心中有着一種莫名的淒涼。
“上課了!再不進去師頭上都快結起蜘網來了!”她回眸一笑,宛如他畫中的仙。
“你是來陪我上課的?”
“哎!是誰這麼心煩讓我做伴讀的?那些課本我一年前就過了!煩!煩哪!”
他會心的笑了,大步向她走去,並肩走入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