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志遠看見盛金源臉腫得像個包子一樣,嘴裡塞了只襪子,所以才說不出話來。吳志遠認出盛金源的同時,盛金源也認出了他。
盛金源看到吳志遠的一瞬間,一臉絕望突然有了一線生機,眼神間求生的yù望瞬間暴露出來,他大聲地“嗚嗚”着,腰部不斷用力,扭動着身體。吳志遠很明白,盛金源是在向他求救。
想起盛金源當rì對自己的羞辱,吳志遠真想狠心袖手旁觀,但考慮到盛晚香,他最終還是下了決心。
“赤佬!你孃的!你不是說謝小姐被你送到鄉下了嗎?幹!老子今天就斃了你,爲謝小姐報仇!”顧嘉榮破口大罵,突然從身後腰間掏出一把手槍,上了槍膛就頂在了盛金源的腦門上。
這一剎那間,盛金源臉上的冷汗都出來了,他的眼珠瞪得大大的,直勾勾的盯着自己腦門上的黑sè手槍,一臉驚恐,全身顫抖,卻不敢活動分毫。
“顧大哥,等一下!”危急之間,吳志遠慌忙上前一步出手阻止。
“吳兄弟,這個姓盛的撒謊矇騙我們弟兄,我們早就猜到了七八分。如今你把謝小姐的骨灰帶了過來,正好解了我們弟兄的心頭疑惑。你孃的,你還有什麼好說!”顧嘉榮向吳志遠說着,越說越憤怒,轉頭一腳踩上了盛金源的胸口。
盛金源痛苦的“嗚嗚”叫了幾聲,把目光投向吳志遠,他知道,現在吳志遠是他唯一的救星,如果吳志遠不出手相助,他就真的死定了,顧嘉榮這幫人的手段他已經見過了,絕不是一般的混混打手所能比擬。
“顧大哥,小弟想私人爲他求個情,求你放過他。”吳志遠心中糾結了半天,實在想不出能爲盛金源說情的理由,只好直言不諱。
“吳兄弟你……”顧嘉榮收回踩在盛金源胸口的腳,一臉詫異的看着吳志遠。
“顧大哥,實不相瞞,謝琳靈小姐確實是盛金源害死的,當初他派人追殺月笙,後來又將謝小姐送進煙花地,謝小姐爲保清白,不得以才上吊自盡。按道理來說,他確實應該以死謝罪。不過……”吳志遠話到此處,有些慚愧的yù言又止。
“吳兄弟有什麼話直說無妨。”顧嘉榮彷彿看穿了吳志遠有難言之隱,出言說道。
“不過小弟我與這盛金源的女兒已經私定終身,所以不管怎麼說,他始終都是我的岳父,我不忍心看着他受死,更不忍心看着他的女兒傷心難過,所以,我才私人請求你放他一條生路,我知道這件事會讓你難辦,如果月笙追究的話,你照實說就行,有機會我一定登門向月笙解釋。”吳志遠斟酌着話中的字句,他與顧嘉榮初識,並不瞭解對方的底細,也不瞭解他和杜月笙的確切關係,生怕自己哪一句言語惹怒了對方,這顧嘉榮雖然表面和藹,但發起怒來手段十分暴力。
“哈哈……”顧嘉榮聞言發出一陣朗笑,他將槍別到腰後,笑道,“吳兄弟你多慮了,只要你願意,隨便說一聲,弟兄們一定照辦。”說着,他看着躺在地上的盛金源說道,“既然吳兄弟爲你求情,我就饒你不死!這是吳兄弟的面子大,否則你就是跪破了膝蓋磕破了頭我也饒不了你!”
吳志遠見顧嘉榮痛快答應,連忙道謝。顧嘉榮一擺手笑道:“今rì饒他一死,但他盛記木行的產業恐怕就保不住了,我們青幫的堂口不rì將會來接管他的全部生意。”
這一番話雖然只是隨口說來,但無疑是說給吳志遠聽的,意思很明白,就是告知吳志遠,希望他不要有異議。
吳志遠怎會不明顧嘉榮話中之意,連忙點頭道:“一切由顧大哥來處理吧。”
盛金源躺在地上,聽到這一番對話,臉sè頓時面如死灰,盛記木行畢竟是他幾十年的心血,一夜之間就改名易主,一時之間他還難以接受這個事實。
“好!就這麼着吧。”顧嘉榮拿起扣在茶几上的氈帽,同時看到了放在茶几上的骨灰罈,便繼續說道,“吳兄弟,我有個不情之請,這謝小姐的骨灰我能不能帶回上海?”
“顧大哥帶上便是,其實,這也正是謝小姐生前的心願。”吳志遠捧起骨灰罈,送到顧嘉榮手中。
“既然這樣,就後會有期吧,改rì你來上海,兄弟我帶你遊遍上海灘的繁華地。”顧嘉榮伸手一拍吳志遠的手臂,轉身招呼那幾個手下就離開了盛家。
此人做事幹脆利落,毫不拖泥帶水,這一點吳志遠非常欣賞,但他變臉極快,處事圓滑,又令吳志遠覺得此人十分危險,雖然與他稱兄道弟,但這全是因爲二人中間有杜月笙的關係。想起這顧嘉榮口口稱呼杜月笙爲“大哥”,想必二人的關係並不簡單,至少也會像他和杜月笙一樣是拜把兄弟,否則也不會受杜月笙的支配,千里迢迢從上海來到青島。
顧嘉榮帶着手下離開以後,客廳裡就只剩下吳志遠和盛金源二人。吳志遠上前蹲身將盛金源口中的襪子拿了出來,又爲他鬆了綁,把他扶到了沙發上。
盛金源半倚在沙發上,目光怔怔直視前方,一言不發。他現在的表情依然是絕望,但這個絕望不是對生的絕望,而是對未來的絕望,沒有了金錢和地位,他的後半生無以爲繼。
“你不關心晚香的下落嗎?”良久過後,吳志遠第一個開口。
“關心怎麼樣,不關心又怎麼樣?我現在已經一無所有了,還有什麼資格去關心別人?”盛金源沮喪失落的看向吳志遠,昔rì嚼着雪茄對着吳志遠吞雲吐霧的大老闆風範蕩然無存。
“你失去的只是金錢和名利場上的地位,但是你還有晚香,他是你的女兒。”吳志遠正sè說道。
盛金源冷漠的上下打量了吳志遠一遍,目光中有怨恨,也有無奈。他轉過頭去,怔怔的看着客廳門口,一言不發。
“我還有事要做,這裡有一些大洋,如果你還顧念父女之情,並且願意重新開始,就去吳家村找她,這些錢足夠你作路費。如果你根本沒把她當是你的女兒,這些錢就留着你以後一個月的吃飯吧。”吳志遠從懷裡掏出一大把大洋,也沒細數,大約有四十多塊,直接放在了茶几上。
說完,吳志遠轉身離開了盛家,盛金源如果對盛晚香還有親情可言,一定會去吳家村,否則說得再多也沒用。不管怎麼樣,吳志遠算是對得起他了,rì後盛晚香知道此事,也算有個交代。
他要去準備馬車和乾糧,如今謝琳靈的心願已了,青島這片地方吳志遠已經沒有什麼牽掛了,下次再來恐怕就是取走剩下的冥器的時候,接着要去益都縣,這也是件愁事,因爲師公交給的幾句屍體全都毀了,還不知道該怎樣向主家交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