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他有輕微的潔癖,她便隨身帶一塊手帕,隨時準備好遞給他。
如果他不那麼忙,會教她吹簫,聽她吹出嗚嗚咽咽不成調的曲子。
更多的時候,她在一邊看書,練字,而他彈琴,他的琴藝不是很好,來來回回也只會一曲關山月,她連聽了兩個月也不覺得厭煩。
這大概就是戀愛的感覺。
因爲他,她成了一個和之前的她完全不一樣的阿傾。
她跟隨他,聽他講解史書裡記載過的事,變得好學起來。
跟着他學習琴簫,開始熟悉韻律。
就連一些生活習慣,也不知不覺耳濡目染地改變了。
越清河並不覺得這改變讓她放棄了做自己,相反,她看到一個更好的自己,在接近他以後,開始成型。
越瞭解,就越想靠近。越被他身上的特質吸引。
白日裡唯恐見不到他,夜晚做夢也會遇見他。
雖然很多時候,要避開耳目很困難,這裡面夜碸幫了很大的忙。
充當了放風的,打掩護的角色。
越清河在感動之餘,曾想過,如果她知道,她幫自己做的事,是違背倫理道德的。會不會對她幼小的心靈造成傷害。
然而,每次夜碸跑來找她去月華水榭時,她都會答應。而且讓越清河暗暗鬆一口氣的事情是,夜碸從來不會到月華水榭去,因爲夜碸說,很小的時候失足跌入水裡過,自那以後再也不敢靠近有水的地方。
就這樣,硯湖裡的睡月蓮開始長了花苞,白色的,小小的。
第一朵蓮花盛開的時候是白陵發現的,他那時正在看公文,中午的時候,馮壬
告訴他,可以委任他爲朝廷裡的命官了,意味着他不用再在小小的太常寺裡編篡史書了,那時,得到這個消息的他,第一時間想要告訴阿傾。
雖然知道那是中午,做宮女的她是沒有辦法在中午的時候出門,但是白陵還是想要去月華水榭碰碰運氣。
她果然沒有出現,白陵說不清心底涌起的感覺是不是失望。獨自一人坐在她常坐的地方,回想她常對他說過話。感受她的存在。
就在這時,他看見了湖中有一朵小小的蓮花,正慢慢地打開它的花瓣。白陵屏住了呼吸,看着那蓮花,生怕自己出氣大了驚嚇了它。
那一瞬間,強烈的美感震撼了他,他耳邊響起了從前阿傾說過的話:“睡月蓮花是一種很驕傲的花,要在太陽最毒辣的時候開放,太陽一弱它就合上了,沒有毅力的人是看不到它的美的,就好像喜歡一個人,如果不持之以恆,是不會打動他的,小白你說對不對。”
“小白,開花了。”
熟悉的聲音響起在耳畔,白陵不敢相信地扭過頭,真的是她,不是自己回憶,而是真實的她出現在了眼前!
白陵這才明白,剛纔的自己有多想見到她,希望她像往常一樣,看書看到一半突然就對他說一句莫名其妙的話,有的時候是一句詩,或含蓄或委婉地表達心意的詩,有時是一闕詞。
她最
喜歡戲弄他,說一些“美人如花隔雲端,上有青冥之高天,下有淥水之波瀾。”的話。
然而他最喜歡的還是那一首“幾回花下坐吹簫,銀漢紅牆入望遙。
似此星辰非昨夜,爲誰風露立中宵。”
而此時,她像往日一樣,端着笑吟吟的一張臉,湊到他面前,用促狹的目光盯着他,一字一句地念:“身無綵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小白啊,你現在心裡是不是這個意思呢?”
白陵不留神,就說出了心底話,“如果是阿傾,應該是的。”
越清河不可思議地看着他,定定看了好久才反應過來,“你……你接受我了?”
但看白陵埋首不語,耳根卻紅透了,越清河始才相信自己看到的是真的。
“太好了太好了!我的願望終於實現了!”
白陵也跟着笑起來,“對了,你怎麼會突然過來了?”
越清河神秘一笑,“我不告訴你,你猜吧。”
說完,又搖頭晃腦,“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
“這又是什麼呢?”白陵繞有興趣地問。
“記得小蘋初見,兩重心字羅衣。琵琶弦上說相思,當時明月在,曾照彩雲歸。”
唸完,又笑眯眯地看着白陵,重複那一句,“當時明月在,曾照彩雲歸。小白,我可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瞭。”
又一日,夜碸蹲在小道門口爲越清河放風,最近這些日子越清河的心情一天比一天好,夜碸也跟着高興,覺得自己做這樣的決定簡直太對了。
正玩着一隻草編的蛐蛐,一個人影倒映下來,夜碸擡頭一看,是石將軍。
這個人,迂腐得不像一回事,太子妃明明已經謝絕他的好意不要他再過來巡邏了,他還是一有空就過來,抽空看看這看看那,保證了越清河的安全之後就離開。
“石大將軍又想我清河姐姐啦?”夜碸只看了一眼,就低頭繼續擺弄她的小蛐蛐。
“見過公主,公主今日可見過你們太子妃?”石滄廊的聲音帶着凝重。
夜碸心裡一個咯噠,怎麼突然就查起來了,“沒有啊。”
“那就不好了,下官找過許多地方,都沒有太子妃的下落,難道遭了不測?”
“你才遭了不測呢,就不許她去別的地方玩一玩?或許去找我五姐姐去了也不一定呢。”夜碸強詞奪理。
石滄廊本不欲與一個小姑娘爭論,只是看着夜碸,雖和他說話,眼神卻不住地往後瞟。一貫注意細節的他抓住了這個,“太子妃難道在那裡面?”
作勢要越過夜碸往裡面走去,夜碸緊張地站起身張開雙臂,攔住他,“你要幹什麼?”
見這個樣子石滄廊更確定了她的存在,不過不理解爲什麼她會在這裡,“下官只是爲了確保太子妃殿下的安全,還望公主體諒。”
“她很安全,非常安全,你不用過去了,我可以保證。”夜碸急忙道。
果然還是小孩子,一試就試出來了。看着這個模樣,石滄廊反而決定要過去一探究竟。
“好啦好啦,我跟你說實話好了,”夜碸看他態度堅決,忙這樣說,說的時候不住地往他身後示意,石滄廊便讓他身後的一干巡邏士兵退下。
見只剩石滄廊一個人了,夜碸才放心地說:“是這樣的,我跟太子妃在玩躲貓貓,躲貓貓知道嗎?”
石滄廊點頭,夜碸繼續說:“現在呢,是輪到太子妃去躲藏起來,我要去找她,如果你也進去,那我就輸了,所以呢,你不要進去了,讓我們好好地玩,行嗎?”
夜碸不敢保證自己說得像不像真的,但是看着石滄廊若有其事地點點頭,一顆心終於放了下來。
然而下一刻,石滄廊動作迅速地越過她,往她身後走去。
完了!
夜碸腦子裡只閃過這個詞,完了完了完了。清河姐姐的秘密要被人發現了!一直以來都隱藏地這麼好,現在……
夜碸不敢想象那場景,清河姐姐一定會以爲是自己太愚蠢所以放石將軍進去了,接下來她會怎麼看自己?
夜碸不敢再往下想。
絕望地閉上眼睛,只希望石將軍不要把事情捅出去,可是,以他那迂腐愚忠的爲人,怎麼會不把事情捅出去呢?
石滄廊卻很快回來了,看着用絕望眼神看着他的夜碸,只輕輕地說了一句,“下次要小心。”
然後就離開了。
夜碸不敢相信。難道是因爲白公子已經離開了,只剩清河姐姐一個人在,所以他才這般反應。
夜碸猶豫了一下,躡手躡腳地往裡面走去,看到的卻是兩個人,清風明月地坐在亭子裡,正含情脈脈地看着對方,饒是瞎子,也能看出這兩人有點什麼了。
夜碸又小心翼翼地退出去。
小臉上滿是複雜的神色,石將軍替他們隱瞞了,他什麼也沒有說,也什麼都不會說,就這樣隱瞞了。
爲什麼呢?夜碸不明白。也不理解。
但是這件事過去之後,石將軍真的再沒有過來巡邏東宮了。
看着越清河高興地說,那石頭將軍終於開竅了。
夜碸卻不知該怎麼迴應。
一個大膽而可怕的念頭突然閃入夜碸心裡:難道石將軍也跟恭王爺一樣,喜歡太子妃?
這個念頭一生,夜碸就趕快去找她的四哥哥詢問,得知石將軍年紀輕輕卻無一門側室,反而還推掉了許多門當戶對的親事後,夜碸覺得自己又知曉了晉王宮裡的一大秘密。
越清河知道這一天始終會來臨,但不知道會來得這麼快。
太子回國了。
帶着成爲俘虜的燕國二皇子,和完全歸順於晉國的趙燕國榮譽回到晉國。
那天她正趴在亭子邊,看着最後一朵盛開的蓮花枯萎。怏怏不樂。她的小白安靜地在撰寫一份摺子。
“小白,你看,最後一朵蓮花也凋謝了。”她的聲音悶悶的,白陵一耳就能聽出來,他笑着安慰,“明年還會再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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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