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的兩個丫鬟並不曾見過篤婭,如今一擡頭只看見一個眼神冰冷的陌生女子盯着她們,被這眼一看,嚇得忘記了少主的吩咐,囁嚅答道:“在……在那邊過去的小黑屋裡。”她們往來路的盡頭指去。
篤婭咬牙,只看了兩個小丫鬟一眼,就快步往那邊走去。
越清河留在原地,衝驚魂不定的兩個小丫鬟安慰一笑,也追了上去。
這女人變臉比翻書還快,她今日算是見識到了。聽這丫鬟所描述,難道被關押試圖逃出來的人是篤婭嘴裡一直提還沒找過來的侍衛?
如果是,那可就不妙了。被關在城主府,想也知道是誰所爲。
越清河從不知道篤婭生死起來走路可以健步如飛,等她氣喘吁吁地趕到時,所謂的小黑屋已經被打開了,旁邊是跪地不敢出聲的兩個小廝,看模樣是管看守的人。
再看向屋裡。篤婭正扶起一個渾身傷痕的年輕男子。
“度狼……真的是你,對不起,我來遲了。”篤婭公主看着貼身侍衛的這一身傷,心裡劃過銳痛。度狼是從小一直在她身邊保護她安全的人,如今被關在黑屋裡不知多少日子,自己居然,與仇爲友!
度狼剛被她扶起,又馬上單膝跪下,聲音是成熟男人特有的低沉,又混雜着嘶啞與厚痛。“是屬下無能,不能救出公主,反讓公主陷在敵營數日,望公主責罰。”
篤婭心疼地扶住他,“我沒事,我很好。別說責罰了,我們現在快點離開這個地方。”咬牙將度狼攙扶着往外走,看着一臉困惑的越清河,篤婭眼眶泛紅,道:“閨閨,我們一起離開,等度狼養好傷我們送你回你晉國。”又對度狼說,“這是晉國的太子妃,我的好朋友,這些日子一直是她在照顧我。”
度狼擡頭看她一眼,那是狼一樣的眼神,閃着幽幽的光,分外奪目。度狼點點頭,“多謝太子妃,您善待公主,便是我們沙漠的恩人。”
越清河忙擺手,“沒有這麼誇張,我不過是和你們公主睡在同一個屋子裡罷了,”又看向篤婭,發現篤婭眸子泛着猩紅,緊緊地盯着前方。
越清河下意識往她盯的地方看去,來人手足無措,頭一次出現慌亂的神情,他看着篤婭臂彎裡的度狼,瞬間明白了一切,“篤婭……你聽我說,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我不是故意要將他關起來的……”
篤婭冷笑一聲,不復在宴席上的天真可愛。“是嗎?你的意思是我是瞎子?”
東門慶無力地伸出手,“我……”
要怎麼解釋?畢竟人是他抓的,是他關的,看這一身傷,便知道是下人陽奉陰違了,可是現在解釋,無疑是狡辯。
他心悔之,纔跟老夫人說清楚篤婭這個人,以及自己對她的心意,匆匆追來,卻看到這樣的情景。
篤婭見他說不出話來,又是一聲冷笑,揚眉道:“東門慶,如今我要帶他們離開這裡,你要阻攔我?”
越清河無措地看看眼神泛着清晰殺意的度狼,又看着瞬間變爲真公主的篤婭。最後落在東門慶身上。
東門慶亦看着她,卻是默默退開一步,“照顧好她。”
越清河知道,這話是對自己說的。也就是說,他放行了?
不對,不對,當初不是要折磨她們兩個嗎?如今怎麼演變成這樣了?
覺得奇怪,又不知道奇怪在哪裡。越清河只好跟着攙扶度狼從東門慶讓出的道上離開。
經過東門慶時,篤婭頓了頓,偏頭看向他,東門慶眼中露出喜色,剛欲說話,一條白帕子輕飄飄地扔到他腳下。
“還你。”無任何感情的話語,冰冷有力。說完再次扶着度狼離開,不再停頓。
越清河回頭看了東門慶一眼,東門慶臉色慘白,站在原地,看着地上那塊白手帕,不知是何感想。
越清河嘆息一聲,情這個字,真是難參透,本來好好的,篤婭情竇初開萌生小女子作態,差一點與東門慶成事了,卻誰知兩個過路的小丫頭無意的一句話,惹出這樣大的事。
一路暢行無阻,走到原來用餐的地方時,東門一家站在庭院,看着她們,不解。
老夫人尤其奇怪,拉住沉默跟在後面的東門慶問道,“乖孫啊,怎麼回事?你才說想娶這位公主,怎麼人家飯都沒吃完就要走了?”
東門慶低着頭沒回答。老城主趕緊打圓場,“老婆子你瞎說些啥呢,人家清清白白的姑娘家,能來咱府上吃飯已經很不容易了。你還想留人家住幾天不成?”
老夫人明顯老得有些糊塗,聽到這樣說,只好遺憾道。“那倒也是。”
老城主卻看着越清河,想起來自己說下席後要取出畫像對照來看的,此時被這一鬧又耽擱了,忙回屋去找畫像。
然而,等他明白孫子看中的這位公主身邊的丫鬟一樣的人物卻是晉國太子妃後,忙打算找到人將她送還給外頭的陳特使和十皇子,人卻已經不知何去了。
……
很難,沒錢很難,一文錢逼死一個英雄好漢。
越清河總結着前人的經驗。在心裡不斷地吐槽着。
什麼破地方,她們好不容易出了狼窩,卻在找大夫給度狼治傷時出了岔子。
她們都沒帶錢,沒有錢。就沒法請動大夫給度狼治傷呀。
在醫館裡篤婭再一次爆發,將醫館的藥材掀了,指着坐診大夫的鼻子破口大罵,卻依舊解決不了問題。
度狼在一邊虛弱地靠着牆,道“公主,屬下沒事,過兩日就好了。公主無需爲屬下操心……咳咳……”
“還說沒事!”篤婭看着度狼不斷地咳嗽,心裡也不好過,作爲公主,居然庇佑不了自己的下屬。
篤婭不禁爲自己逃婚離開家園的做法感到懷疑。
真的值得嗎?堂堂公主,流落在街頭,居然連治傷的錢財都不曾有,說出去,大概是最讓人恥笑的吧!
篤婭垂頭,一根髮簪落到她眼前。
越清河笑眯眯地對她說:“沒事,這個可以當掉當錢使的!你們不用着急,先在這等一會。我馬上當了錢回來找你們。”
篤婭眼裡閃過希望,忙將自己頭上的髮簪也拔下來,遞給越清河,“這個也一併拿去當了好了!”
左右是東門慶送的,留着都生厭!
越清河接過髮簪問過醫館夥計當鋪怎麼走,就出了門。
一路上沿着街走去,看到飄着的招旗上一個大大的當字。越清河趕快走了進去。
“姑娘是來當物還是贖物?”
聲音很耳熟,越清河沒多想,“當!”
說着將髮簪從小窗子遞了進去。
聽到一聲“當”,又見這捧過來的髮簪,櫃檯後的人緩緩擡頭,掃視越清河兩眼,脣邊露出一個可怕的笑,陰冷道:“原來是你?你居然還沒死!”
這個聲音簡直就是地
獄裡傳來的!越清河猛地擡頭——碧玉!
居然是將她賣到浮生閣的碧玉。他怎麼會在這裡,還成了當鋪的掌櫃?
越清河下意識地往後退,就要往外跑,而楚循比她先一步下令,“來人,將她抓起來!”
從門外立刻趕來兩個彪悍大漢,將打算奪門而逃的越清河如老鷹抓兔一樣,輕鬆地抓在了手裡。
“你們做什麼!你們膽敢欺負我!!!”越清河死命掙扎然而無濟於事。
楚循從櫃檯後從容不迫地逼近她,臉上陰冷笑容不改,語氣如幽魂。
“看來,你命真的很大,不止扔在浮生閣裡沒死,還有晉國派來的人找你。”
楚循自然不知道他離開往生閣後發生了什麼,此次看到越清河跑來當髮簪,心想或許是偷了其他紅牌姑娘的髮簪出來變賣打算籌集路費回晉國。可惜,天不隨人願,偏偏讓他在視察楚家當鋪時遇見前來當物的她!
楚循脣邊露出一個冷笑。這真是太好了!晉國與越國的仗打勝了,可沒讓楚循心裡憤怒,這下可好,出氣筒自動送上門來。
“你說,有晉國的人找我?”越清河面露喜色,“是我夫君派人來的麼?你還不帶我去見他們!若你帶我去,將功贖罪,我可以饒過你之前所犯下的罪過!”
楚循不屑地笑,“誰要送你回去拿賞賜?如今,你再度落在我手裡,還有出去的可能?”
我要讓你夫君,那位好太子嚐嚐,失去至親至愛的感覺!!!
越清河驚慌地擡起頭,眼前人的表情因爲仇恨終於找到渠道發泄而扭曲着,他已經瘋了!
越清河心裡閃過這個念頭,又想起初遇他時,他將老鼠說成人,將人貶次爲老鼠,那個時候,就應該發現這人極度不正常的!!
越清河絕望地閉上眼。
……
老城主是親自趕到醫館找越清河的,他只怕沒將東門慶一柺杖打氣。
找到畫像的他發現外頭那羣人一直尋找的太子妃果真是這個坨坨公主身邊的女子時,他驚嚇得手裡的畫都要掉了。
急急忙忙找到自家兒子,與他說起這事,城主也心覺不好,打算將人請回來,順便去通知陳特使人已經找到了。一家子忙作團團轉時,一直沉默的東門慶開口了。
一語驚人!他說:“其實,清河太子妃和篤婭公主,都是我拐到城主府的,已經住了一個多月了……”
剎那寂靜。隨後是城主府的雞飛狗跳。
“你說什麼?你說的是真的?”
“你這個兔崽子!看我不打死你!你平時在外面招惹些青樓女子也就算了,如今居然敢公然軟禁公主太子妃!你活膩了是不是!”
“你們別攔我!讓我打死這個孽種!!”
一陣勸阻,老城主總算清醒了點,想起當務之急就是找到太子妃,並安然無恙地給人送去,備禮賠罪。
於是親自從深居的城主府裡出來,打聽到人往醫館去了,心裡又是一陣發麻,又匆匆趕到醫館。
篤婭正和大夫起爭執,被老城主迎上來,愧疚萬分地唧唧歪歪說了一大通,又是安排最好的大夫給度狼治傷,又是安排最好的別院給公主落塌。
忙完了才轉身一看,太子妃呢?他要找的正主,太子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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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