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着首都寶石星系跳躍點的導航浮標在艦尾的藍光中遠去,朗德微笑着抿了一口威士忌,嘴角勾起一條愜意地弧線。2032年的託雷克萊斯威士忌可是有錢也買不到的好東西。金黃的酒液里加點冰塊,別說喝一口,就是看着也心曠神怡。
他轉身踱到辦公室沙發上坐下來,晃動着杯子。在冰塊清脆地碰撞聲中,他想起了託雷克萊斯那個小小的星球。
多年之前,朗德也曾經在託雷克萊斯服役。那個小小的移民星球只有不到兩百萬人,所有居民加起來只用五艘巨型運輸艦就能全部運走。可是,那卻是長弓地方艦隊的大本營,也是全宇宙都鼎鼎有名的威士忌產地。
美酒,佳人,戰艦——薩勒加太空海軍之花,就像是一朵帶着露珠的嬌豔白玫瑰,盛開在託雷克萊斯,吸引着每一個人的注意力,讓人挪不開眼睛。
當年方香升任長弓地方艦隊指揮官的時候,每一個被分配到託雷克萊斯服役的士兵都是其他軍區官兵們羨慕的對象。而對於薩勒加軍方上層的單身男性將領來說,託雷克萊斯更是他們閒暇聊天時必不可少的話題。
他們聊託雷克萊斯的威士忌,聊長弓地方艦隊剛剛完成的精彩演習,聊國防軍比武大賽上託雷克萊斯分軍區傲人的成績,聊方香顛倒衆生的美貌,天然的香氣襲人,讚歎她優雅的氣質和出衆的軍事天賦,甚至互相打賭,看最終是哪一個混蛋能夠得到美人素手斟酒靜夜相伴的幸運。
這一切,對以往的朗德來說是可望而不可即的。當他還是方香的上司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已經被淘汰出局。而且他的求愛舉動已經成爲了小範圍內流傳的笑話。想要方香接受自己難於登天。
不過,正所謂世事難料。恐怕誰也不會想到,有些事情兜兜轉轉了一大圈,又會繞回來,走上一條誰也沒想過的道路!
朗德無聲地笑了起來,露出一口潔白森冷的牙齒。
事情在向着一個非常好的方向發展。一切都順利得讓他即便努力剋制自己,也不禁有些飄飄然如坐雲端的感覺。
方香回話了。那朵薩勒加最嬌豔的白玫瑰,爲了迴歸薩勒加,爲了打贏這場戰爭,也爲了給托爾斯泰上將報仇,毫不猶豫地答應了自己的所有條件!從這一刻起,她就將成爲自己的私人珍藏品!
回想自己當初在軍官沙龍中看見那些或年輕英俊或者穩重儒雅卻同樣天賦縱橫前途光明的軍官們用自信到似乎已經是他們囊中之物的口吻談論方香時自己隱藏在心頭的嫉妒和痛恨,再對比現在的一切,簡直是地獄和天堂!
晶瑩剔透的酒杯中,金黃的酒業在冰塊之間轉動着,透過玻璃杯,朗德似乎看見了美麗妖嬈的幸運女神在前面引領着自己。她搖擺着豐腴盪漾的美臀,扭動着纖細的腰肢,不時回頭衝自己拋個媚眼,拉拉自己的衣袖。
人一走起運來,神佛都擋不住!
運氣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得看這運氣落在誰的身上。就這一點來說,朗德非常滿意自己的表現。
如果不是在政變的那一夜他迅速反應過來,斷然下令調動艦隊,如果不是他平時對自己艦隊的控制還算牢固,麾下都是他一手提拔起來的親信和心腹,如果不是他當機立斷迅速接管了首都天網並以青年軍官的領導者的身份贏得了軍部的支持.........所有的一切,但凡有一點差錯,也不可能得到現在的結局!
不過,朗德最得意的,還是在斐盟和方香問題上玩弄的這一番手腕。
從一開始,他就知道沒有得到斐盟的支持,是自己最大的缺陷。想要將整個薩勒加牢牢控制在手裡,集中權力,形成一個牢不可破的權力基礎是必不可少的。而這個基礎,正是陰錯陽差和他一同發動政變的這些年輕軍官。
現在,朗德已經成爲了所有薩勒加青年軍官的領導者。這股在政變中迅速壯大的勢力正值成功後的巔峰時期。無論是誰,包括軍部那些德高望重的老傢伙,都不可能輕易出手觸碰這個被命運聚集起來的團體。
政變那一夜的同生共死並肩作戰的經歷已經成爲了這個團體的紐帶。年輕而衝動的軍官們正被政變成功所鼓舞。這個時候沒有任何人能夠從內部瓦解他們。任何一種不友好的行爲都會比視作挑釁。
而作爲這個團體的領導者,只要他背後的光環還在,這些認爲自己正在開創一個新的時代併爲此興奮激動的年輕軍官就不可能對他有任何的懷疑。那些失去了先機的薩勒加將領們也就不可能出手。
正是出於對此清醒的認識,朗德在政變完成之後的第一時間,就迅速下令以防範某些親西約軍區叛亂和穩定政局爲名繼續執行信息封鎖,同時,也利用自己手中的力量和斐盟將領們不瞭解自己底細的機會,將整個薩勒加戒嚴。
這些命令,爲他爭取到了一段最寶貴的時間。而在這段時間內,他完成了和斐盟指揮部的聯繫,也得到了方香的回答。
現在,艦隊正在前往銀象星系通往長弓星系的跳躍點。他將在哪裡迎接回到薩勒加的方香。
等到方香以他妻子的身份和他一起回到首都,一切都將塵埃落定。即便後來有人知道了前後因果,他也不在乎了。因爲那時候,他早已經完成了鞏固權力的人事變動,成爲薩勒加的主宰者了。
仰頭一口喝光了杯中的酒,朗德轉頭向戰艦舷窗外看去。
整整四支a級艦隊,組成了一個龐大的集羣,在繁星閃耀的太空中航行。
這支艦隊,是朗德手中最死忠也最精銳的力量。以這支集團艦隊爲槓桿,他將撬動整個薩勒加聯邦。
而隻身回來的方香,只有一艘高速巡洋艦。
朗德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象自己和方香見面時的場景了。雖然在方香的回話中,申明可以先訂婚,其他的要等到東南戰役結束之後再說,不過,他早已經自動把方香的這些多餘的話省略了。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襠部,臉上露出一絲淫蕩的笑容。這是他的另一根槓桿,這次見面,他必須徹底的將方香控制在手裡。
想到香豔處,朗德感到一陣口乾舌燥。雖然從他對方香的瞭解來看,她一見面就願意被剝光了騎在身下的的機率幾乎爲零,強行上了她,一定會造成她的反抗和反感。可是,他依然拿定了主意要這樣幹。
這其中的原因有兩個。
一個原因是因爲這本來就是一個空手套白狼的交易。這個交易最關鍵的地方,就在於信息的不對稱!一旦穿幫,就什麼都完蛋了。
朗德對方香太瞭解了。這個女人從長弓阻擊戰之後,已經在薩勒加軍人共同的不斷讚美聲中成神了。
人們越讚美她,就越喜歡她。越喜歡她,就越讚美她。長弓戰役過後,這股風暴已經在薩勒加軍方颳了幾個來回。對西約統治的痛恨和對托爾斯泰的懷念,全都變成了對方香的傾慕和喜愛。
人類本來就普遍有着從衆心理。三人尚且成虎,更何況是這種在苦難中誕生的精神寄託甚至是信仰。那傳播和感染速度,遠比謊言來得更快更猛。
而一旦方香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知道了自己的聲望地位,很難保證她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只要她一句話,事情就會出現難以想象的變化。
因此,朗德堅信自己不需要方香參與什麼。這個女人,將不會在薩勒加聯邦有說一句話的機會,她只需要安靜的站在自己的身邊就可以了。
一把頂在腰上的槍和兩名貼身保鏢就能做到這一切。這種方法雖然笨一點,卻比把前途交到她手上安全得多。而在此之前,他必須用一種最直接的方式讓方香明白,這次見面沒有什麼溫情,不管她願不願意,她都必須臣服!
而另一個原因則比較簡單,那就是朗德對這個想了很多年的女人實在太嚮往了。他曾經無數次想象將方香壓在身下肆意蹂躪的場景,每想一次,心火就旺盛一分。到現在,那股子邪火已經無法壓制。
嗶嗶,兩聲清脆的電子提示音傳來。
辦公室正面的天網屏幕上,傳來了先期抵近長弓跳躍點空域的偵查艦發送的遠視儀畫面。
只見空間一陣波動,一艘艦首塗有匪軍標誌造型獨特的巡洋艦,穿過跳躍點,浮現在虛空之中。
看着這艘孤零零的飛船,朗德的臉,因爲興奮而變得赤紅。他的胸膛劇烈的起伏着,心跳加速。握着酒杯的手青筋畢露,異常猙獰。
“各位,我是田行健。”
屏幕上,一個白生生的胖子堆起一張笑臉,揮手打招呼。
會議室裡,王楠煦端坐於會議桌首座,數十名龍槍軍區的高級軍官面色嚴肅正襟危坐。而在他們四周則是上百個通訊屏幕。每一個通訊屏幕中,都有一名神色興奮而困惑的薩勒加軍官。
這是應王楠煦的召集舉行的視頻會議。出現在屏幕上的都是薩勒加聯邦的高級將領。
在此之前,大家都不知道王楠煦召集會議的目的是什麼,因此,當打開通訊頻道,看見那張大家並不算陌生的胖臉時,每一個人都既興奮又驚訝。
要知道,薩勒加聯邦政變之後,格局一直是霧裡看花弄不明白。大家誰也不知道朗德的葫蘆裡賣什麼藥。此刻見到了被所有人認爲是朗德背後支持者的胖子,自然興奮異常,更何況,在這個胖子身邊,還站着嫣然微笑的方香!
“喂,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嗎?”私下的聯繫頻道里,交情深厚或互相熟悉的人們湊到一起,議論紛紛。會議屏幕上只看見他們說話,卻聽不到他們的聲音。
“不知道啊。怎麼,你們也不知道?”
“看來,是朗德上將讓召集的會議,我說呢,東南都要開打了,我們一級戰備命令下了卻一直沒動靜。”
“要參戰了?老子可算盼到這一天了!”
“看來,朗德還真是和方香有聯繫。”
“廢話,沒聯繫,他發動的時機能抓得那麼準?沒聯繫他剛一宣佈一級戰備,這邊方香就出來了?況且,薩勒加和外界的通訊現在都還處於封鎖狀態,沒有他的許可,匪軍那邊怎麼可能和這邊通訊?”
“那個胖子是怎麼回事?”一位薩勒加少將在私人頻道里偷偷問道:“怎麼也參合到咱們薩勒加的軍事會議裡來,有什麼話方香還不能說?”
“誰知道呢,說不定是朗德上將的意思吧。”
“咦,朗德上將怎麼沒在?”
“噓,我關私聊了,那胖子要說話了,聽聽............”
“這次拜託王楠煦將軍召集大家,是因爲有一件事情,我們必須做出聲明........”在衆人的注視下,胖子臉上笑眯眯的,“貴國的朗德上將,和匪軍,和方香中將乃至整個斐盟都沒有任何的關係。不管他以我們的名義做了什麼事情,我們不予承認。”
“什麼?”一位薩勒加上將瞪大了眼睛,幾位看見方香時興奮得難以自持的青年軍官代表,則一下子跳了起來。
“薩勒加是一個有着光榮傳統的國家,是方香中將的祖國。在匪軍中,有超過二十萬官兵是薩勒加國籍。他們有的是原長弓地方艦隊的官兵,有的是藍石星和託雷克萊斯的愛國青年。現在,他們已經成爲了匪軍的一員,以另外一個身份爲薩勒加戰鬥。
因此從根子上來說匪軍和薩勒加原本就不分彼此。不過,我們需要鄭重聲明,我們一直以來保持聯繫的合作者都只有王楠煦上將,他對薩勒加的忠誠和他的人格品質,值得我們的信賴。爲了推翻西約極其代言人的統治,他做了大量的前期工作.............”
胖子學過騙術中的氣質和儀態訓練,此刻板着包子臉一本正經地拿着一份聲明稿照本宣科,做足了莊重肅穆的架勢,信口開河,面不改色。
而被他稱爲“一直以來的合作者”的王楠煦,臉皮顯然沒有他那麼厚,聽到他的話時忍不住扭動了一下身體,低着腦袋,盯在會議桌上的視線似乎要把桌子給燒個洞。他旁邊知道內情的龍槍軍區軍官,也是嘴角輕抽,臉皮微動,個個神色古怪。
召開這個會議,都是因爲兩天前王楠煦和方香的通話。雙方一溝通,只用了不到十分鐘,一切真相大白。
當知道方香和朗德根本沒有任何聯繫且獲悉了之前朗德向方香提出的“交易”內容的時候,王楠煦怒火中燒。
不說朗德這種陰險的傢伙鞏固了權勢地位之後會對薩勒加聯邦造成多大的危害,會讓這場原本應該由真正的愛國軍人發動的政變變成什麼樣的災難,單是他向方香提出的那個交易,就讓王楠煦無法原諒。
同樣身爲托爾斯泰上將的學生,方香是王楠煦的正牌師妹。當年在長弓星系,兩人的感情就極深厚。是互相可以託付後背的生死之交。到現在,他都以沒能和托爾斯泰,方香一起血戰長弓爲憾!
由此可以想象,當知道朗德的底細和交易內容之後,王楠煦有多麼憤怒。
所幸政變時日尚短,朗德自己又缺乏底氣,暫時還沒有辦法控制所有的軍區。事情還沒有到無可挽回的地步。別的不說,僅僅是王楠煦聯絡的一些主戰派的將領加起來,足以把朗德如同摁螞蟻一樣摁死。
不過現在的問題在於,那些發動政變的青年軍官們規模實在太龐大了,他們是整個薩勒加軍隊的基礎。不拿出足以說服所有人的證據來,任何對朗德的攻擊都會被視作對整個愛國軍官團體的攻擊。
一旦這些基層軍官們出了問題,薩勒加聯邦將陷入永無休止的內鬥之中。這個責任,誰都負不起。
因此,在跟方香及通訊屏幕上這個口沫橫飛名叫田行健的胖子商量過之後,王楠煦通過秘密渠道,向整個薩勒加軍方的上層將領們發送了會議信息。
今天與會的這上百名薩勒加軍官,已經囊括了薩勒加軍方所有的掌權者。這其中除了十幾個之前準備和王楠煦一同發動兵變的主戰派將領以外,還有軍部大佬,各大軍區司令,陸軍和太空海軍的軍級指揮官,以及幾位青年軍官的代表。
王楠煦思忖間,胖子已經結束了讓一旁的方香忍俊不禁的聲明,臉上又習慣性地堆起了那副憨厚老實的笑容:“各位,有什麼問題嗎?”
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胖子,沒有一個人說話。沉默良久,一位兩鬢斑白的上將緩緩道:“田將軍,這麼說來,在此之前朗德上將沒有和你們中的任何一個人聯絡。斐盟聯軍和匪軍對此毫不知情?”
聽到這位上將的問話,幾名神情震驚的青年軍官代表都把目光投向胖子。
儘管已經清楚地聽到了胖子之前的聲明,不過,他們還想得到進一步的確認。作爲薩勒加青年愛國軍官團體中的代表人物,他們比誰都明白這個胖子站在方香的身邊說出這的番話的威力。
他們完全能夠想象,當這些話在薩勒加官兵中傳揚開的時候會引起什麼樣的軒然大波。也同樣能夠想象在這樣的聲音中,依靠方香的光環和匪軍斐盟的旗號才成爲了領導者的朗德又將面臨些什麼。
胖子的聲明不僅僅是幾句話,而是幾根沉重尖銳的狼牙棒。每一下都敲得人頭破血流眼冒金星!
在軍官們的目光中。胖子和方香同時點了點頭,再一次明確地確認了這個問題的毋庸置疑。
“是的!”
死一般的沉默。
尤其是幾位青年軍官,更是臉色煞白。
“那麼,今天召集我們大家就只是爲了說明朗德上將發動政變並沒有得到匪軍和斐盟的支持,讓我們瞭解這一點並在接下來的時間裡打個頭破血流嗎?”兩鬢斑白的上將一雙細長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露出錐子一般銳利的精光。
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胖子。說實話,朗德雖然盜用了方香和胖子的名義,可至少在這場政變中他還算是起了很關鍵的作用。匪軍這個時候跳出來打的是什麼主意,恐怕大家心裡都得畫上一個問號。
“我沒那麼無聊,”胖子冷冷地看了這位上將一眼,“況且我已經說過了,匪軍中有超過二十萬薩勒加官兵。他們中的大部分都在我們的太空海軍艦隊。在東南決戰即將到來的現在,薩勒加出現動盪對我沒什麼好處。”
“既然沒好處,那麼,爲什麼不能選擇和朗德上將合作?畢竟他是薩勒加擺脫西約控制的主要功臣。”這位上將淡淡地道:“況且,我們剛剛纔接到一級戰鬥準備的命令,朗德上將已經決定出兵幫助勒雷了。”
“是啊!”聽到這位上將的話,一位青年軍官代表激動地道:“朗德上將並無惡行,以前也曾經是方香少將的上司,並肩作戰。你們明知道現在的薩勒加經不起動盪,可是你們的聲明,卻...........”
青年軍官說着,目光從在場的不少薩勒加高級將領的臉上掠過。最後和同伴相顧間,已經是神色黯然。
他們知道,無論朗德做了什麼,他這個人和現在的這種微妙的穩定局勢,已經因爲胖子的一番話毀掉了。雖然在場的這些人表面上都沒有任何的異常。可是,在這個中央政權實際上已經解體,軍部也因爲托爾斯泰的死而一盤散沙的國家,沒有人能保證在現在的這些人當中有人不會動腦筋。
或許當會議結束的時候,就是整個薩勒加陷入動盪的時候!
爲擺脫西約的控制也爲自由和尊嚴發動的政變,最終卻.將淪爲手握軍權的將軍們重新劃分權勢範圍的一場鬧劇。而這些以方香和托爾斯泰的精神爲寄託的青年軍官團體,最終也將四分五裂,隨波逐流。
聽到兩人的問話,胖子卻沒有直接回答。他環顧衆薩勒加將領,問道:“大家知道我們現在在哪裡嗎?”
所有人都是一怔,隨即同時搖了搖頭。
從畫面上看,胖子和方香並肩而立,身後可以看見欄杆,控制檯一角和寬大的航空座椅,很顯然,這是在一艘戰艦的指揮室裡。
胖子輕輕一擺手,讓人插入了一個遠視儀鏡頭。
鏡頭上,一刻恆星如同一個燃燒的火球。在她的光和熱範圍內,幾顆大小不一顏色不一的行星,高低錯落懸浮於虛空之中,一半明亮泛白,另一半則隱於黑暗之中。一條波浪形的小行星帶,斜斜地從遠方穿過。如同一條線狀的雲。
這個景象,薩勒加將領們再熟悉不過了,他們立刻認出來,這是銀象星系通往長弓星系的跳躍點空域。
他們怎麼會在這裡?
就在所有人面面相覷的時候,胖子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說實話,我曾經一度很討厭薩勒加這個國家。如果不是薩勒加的背叛,勒雷聯邦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當你們的艦隊放棄抵抗回到基地刀槍入庫的時候,你們難以想象,勒雷軍人是在如何壯烈的戰鬥。”
胖子的話擲地有聲,敲打在每一個薩勒加軍人的心頭。回想當初,即便罪不在己,在場的每一個人還是不禁慚愧。
身爲鄰邦,他們比誰都清楚勒雷人的衛國戰爭有多麼慘烈。
“可是,在這個國家,至少還有托爾斯泰將軍。還有跟隨他阻擋西約入侵長弓地方艦隊全體將士。”胖子說着,臉上早已經沒有了慣常的嬉皮笑臉,只是肅穆,“托爾斯泰將軍,是我最敬重的人之一,而方香少將.......”
胖子扭頭看了方香一眼。兩人目光對視中,他微微一笑道:“........是我最愛的人。”
聽到胖子的這句話,在場的所有人都瞬間石化了。尤其是其中的幾名從一開始就死死盯着方香的薩勒加單身將領,更是眼睛發直。
方香的眼神在這一刻徹底融化了。胖子的表白讓她又是羞澀又是歡喜。甜蜜之餘,心裡還翻滾着一個讓她自己都有些好笑的念頭——幸虧這死胖子剎住了嘴,沒有在自己後面加上個之一,否則.........
胖子回頭看向薩勒加軍官們:“所以,我不會允許將這樣一個國家,交到一個利慾薰心,滿口謊言,甚至....利用薩勒加出兵東南作爲交換條件強迫一個女人嫁給他,成爲他攥取權力工具的雜種手上。”
胖子的話音剛落,知道了事情來龍去脈的王楠煦還好,他身旁的龍槍軍區軍官以及通訊屏幕上的薩勒加將領們,如同炸了鍋一般,一片譁然。
“田將軍,你說的女人是?”那位兩鬢斑白的薩勒加上將追問道。
“是我。”站在胖子身旁的方香開口道。她簡單地將朗德打來電話的前因後果講了一遍。講述過程中,她自始自終神色淡然,語氣平靜。每一個字都是那麼的簡潔,沒有絲毫的添枝加葉。
可聽在衆人的耳朵裡,卻是如此的不容置疑。儘管在方香說話之前,大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可當方香講到朗曼打來的電話和提出的條件時,他們也還是情不自禁爆發出又一陣更大的譁然聲。
誰也不敢相信,朗曼爲了獲取權勢,爲了讓他的謊言能夠延續下去,竟然向這個如同聖女貞德不容褻瀆的人兒做出這樣的事情。
尤其是幾名青年軍官代表已經是一臉的激憤。
如果說在此之前,他們還認爲朗德並沒有做錯什麼的話,那麼現在,他們已經完全明白那個被他們陰錯陽差推爲領導者的傢伙,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所有人都被他利用和玩弄了。如果不是匪軍有辦法跟王楠煦上將聯繫上,恐怕事情發展到最後,真的會被他偷天換日!而自己這些人,將從爲薩勒加爭取自由,民主和尊嚴的英雄淪爲獨裁者的幫兇!
好陰險,好周密的算計!
“我們沒想過要讓薩勒加陷入混亂,我們也知道口說無憑,以朗德現在掌控的權勢和力量,一有不慎,薩勒加就會陷入內戰。”方香道,“所以,我們請大家來親眼看看,同時,我們會親自解決這個問題。”
“方少........哦,方中將。你的意思是......”兩鬢斑白的上將看向屏幕上哪顆耀眼的恆星,目光閃動。
“他來了........”胖子一邊說着,一邊手忙腳亂地拿出一個小瓶子倒了些液體,在臉上揉搓着。
同時,遠視儀鏡頭上,一支龐大的薩勒加集團艦隊,已經結束了躍遷,浮現在虛空中。
“擒賊先擒王。”方香妙目轉動,衝衆人宛然一笑,便不再說話。只亭亭玉立地站在胖子身旁,宛若一朵香潔無暇的荷花。
會議室裡,鴉雀無聲。
王楠煦端坐於椅子上,四周,是彷彿石雕一般的龍槍軍區將領和上百個凝固了一般的通訊畫面。
正面的通訊屏幕上,已經完全變了一個人的胖子正和方香低聲說笑着。
看着這一對青年男女,看着那星空中孤零零的一艘匪軍巡洋艦。他忽然覺得,自己這一輩子好像是白活了。
這些年輕人在戰爭中千錘百煉。智計之高,心理素質之強,已經超出了自己這種身處戰爭之外的人的想象範圍。
他環顧四周。每一名薩勒加軍官都在目不轉睛地看着通訊屏幕。
他們或看着迎面而來的艦隊,或看着方香,或看着忽然間就變了相貌的胖子,臉上的表情各不相同。困惑,擔心,驚訝.....
不過,恐怕他們還不知道。這兩個輕鬆的年輕人和這艘巡洋艦上的匪軍官兵,將爲他們上一節畢生難忘的課。
同樣,他們還不明白。
這其實有一個通俗的說法,叫殺雞駭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