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聽他這麼一說,賀文淵暗中怔愣了一下,隨即淡然一笑,問:“所以呢?是個公開的秘密又如何?”
“聽說現在賀氏資金週轉困難,幾個項目積壓在手上進退不得,股票也急劇下跌,賀總就一點都不擔心嗎?”
“擔心?我爲什麼要擔心?”賀文淵反問,“生意場上哪還沒有個起起落落,再大的問題最後也會迎刃而解。”
事實上所謂的迎刃而解,對此時的賀文淵來說,無非是一個自己給自己編織的希望。
他希望能夠迎刃而解,也相信能夠迎刃而解,只是目前的確還沒有一個完美的辦法。
而他更不願將自己此時的狀態在紀遠面前表現出來。
不僅僅因爲他是個男人,更因爲對面的人是紀遠。
或許男人就是這樣,在和自己條件不相上下的另一個男人面前總希望自己是強勢的那一方,尤其是對紀遠,因爲中間有一個路兮琳,賀文淵就更加不願示弱。所以說話的時候明明沒有足夠的底氣,卻依舊勢氣十足。
紀遠聽罷,只是微微一笑,問:“那我倒是好奇了,現在的賀氏會怎麼個迎刃而解法?”
“這和你有什麼關係?”賀文淵眉頭微蹙,反問。
“要說關係,確實沒什麼關係,只不過聽說賀氏現在不僅困境重重,銀行貸不下款,連合作單位也在伺機抽身,所以我在想是不是應該幫你一把!”
“你?幫我?呵……”賀文淵輕笑一聲,“那我是該說你想當救世主,還是想趁機來啃賀氏這塊肥肉?”
“你怎麼想都好,反正對我來說,救能救,啃我也能啃,這就要看賀總怎麼選了!”
話說到這份上,紀遠的意思已經很明顯,賀文淵又豈會聽不出來?
但他卻並未多說,只是脣角一勾,道:“我不明白紀總的意思!”
揣着明白裝糊塗,紀遠也不拆穿他,只道:“如果賀總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儘管說!”
“呵,聽紀總這意思,好像吃定了我會找定遠?”
“賀總怎麼打算,我並不關心,也沒必要關心,不過現在賀總應該沒有太多選擇不是嗎?”
紀遠笑着反問,賀文淵神色微怔,皺了眉頭。
他不得不承認紀遠的話,如果現在有定遠的幫助,賀氏的狀況的確可以很快得到緩解,並且也會更快地重新恢復元氣步入正軌。
可是向紀遠求助?他怎麼開得了這個口?又怎麼能夠接受這樣的自己?
所以說有時候有些男人都是盲目自尊的動物。
就像現在的賀文淵,明明知道定遠對於賀氏的意義,可他的自尊與驕傲卻並不允許自己向紀遠開口,好像這口一開,自己就比對方矮了一截,再也擡不起頭來一樣。
當然,最重要的是他知道紀遠對路兮琳的心思,所以他更加不希望在路兮琳面前自己會表現得比紀遠差勁。
他要在路兮琳心裡的自己是完美而又強大的,而不是把這樣的強大寄託在別的男人身上,尤其是同樣愛着她的男人身上。
賀文淵覺得那是一種對自己的侮辱,他無法接受!
“紀總一番好意,我很感動,不過賀氏……也許現在的情況的確不樂觀,但這不表示它已經弱到不堪一擊,而且我堅信,就算沒有定遠,賀氏也一樣會渡過這次危機,牢據龍頭的位置!”
對紀遠來說,賀文淵的反應他根本就不意外,不管他了不瞭解賀文
淵,至少對一個男人來說,會在什麼情況下低頭,又會在什麼人面前低頭,紀遠很清楚。
而賀文淵,他絕對不會是一個會在這種時候在自己面前低頭的人!
於是紀遠淡淡一笑,說:“是嗎?那看來我只能在臺下做個觀衆了!”說完,他頓了頓,又刻意加了一句:“而且你放心,我一定是最忠實的那個觀衆!”
正說着,沒等賀文淵說話,路兮琳忽然從廳外推門進來。
看到廳裡的二人,她眨了眨眼,語帶疑惑地問:“咦,怎麼就你們兩個人,伯母呢?”
說時,目光落到紀遠身上,紀遠笑了笑,應道:“她到樓上看苗苗去了。”
“哦……”路兮琳點點頭,隨即又笑了起來,說:“你們倆趕緊去洗手準備吃飯了!我上去叫他們!”
說完,路兮琳便轉身出了大廳上了樓。
餐廳裡,一大家人圍坐在一起,別提有多熱鬧了。
路兮琳幫着蘭姨把最後幾道菜呈上餐桌後,又出了餐廳。
院子裡面,路兮琳站在角落裡撥通了謝嬌容的電話。
她早就想給謝嬌容打電話了,可是一個上午不是在回家的路上就是在廚房裡忙碌,所以一拖拖到現在。
看看時間,路兮琳不知道這時候謝嬌容是不是正在吃飯,是在家還是在外面,正想着,謝嬌容接了電話。
“媽……”
路兮琳喊了一聲,聲音不大,也顯得有些小心。
“嗯,有事嗎?”
謝嬌容依舊像過去的任何時候一樣,語氣淡淡的,不帶丁點溫度。
而說起來路兮琳主動給她打電話的次數十根手指都能數過來。
老實說,路兮琳是不喜歡謝嬌容這樣的語氣和態度的,讓她心裡總是有一股莫名的敬畏,好在現在是在電話裡,所以相對少了很多尷尬。
不過即便如此,路兮琳還是本能地默了兩秒,才道:“媽,新年快樂!”
一聲“新年快樂”,謝嬌容在電話那頭微微一怔,好一會兒才聽她的聲音傳來:“新年快樂!”
明明心裡有暖意漫過,可是應話時,語氣仍是一如既往的淡然與平靜。
路兮琳卻並不在意,並且話題一打開,她又接着說道:“媽,對不起,今天沒有跟文淵一起回去陪你,明天我們一定回去!”
語帶歉意,語氣真誠,謝嬌容有些動容,但她只是淡淡地“嗯”了一聲,也不說好或不好,更加沒有表現出開心或者不開心,然後應完,她又說了一句“沒事我先掛了”就直接掛了電話,連說再見的機會都沒給路兮琳。
路兮琳看看手機屏幕,通話提示已經顯示結束。
眉頭輕皺,撅着小嘴,一副不太開心的模樣,只不過這表情僅僅只持續了幾秒鐘,她卻又舒開眉心,淺淺一笑。
算了,有什麼好不開心的?她本來就是喜怒不形於色的人,不管怎麼樣她始終是賀文淵的媽媽,那個給了自己心愛的男人的生命的女人。
這麼想着,路兮琳心情好了不少,於是轉身準備回餐廳,卻不料剛轉身就撞到一個人,擡眼一看,她不由輕喚出聲:“文淵?不是在吃飯嗎?怎麼一個人在這裡?”
“見你半天沒回來,我就出來看看你。”賀文淵回答,接着又問:“吃飯時間一個人跑到這兒來幹嘛呢?”
“打電話!”路兮琳揚揚手裡的手機,應他。
“給誰啊?”賀文淵
問。
路兮琳瞟了他一眼,反問:“這算是審問嗎?”
“就是隨口問問了!”賀文淵扯扯嘴角,說。
其實心裡真的挺好奇的。
路兮琳“噗”地笑了一聲,道:“行了,瞧你,我要是不老實交代,你這醋罈指不定又該翻了!”說着,她頓了頓,才坦白:“給媽打的!”
“你給媽打電話了?”賀文淵有些意外。
“是啊!”路兮琳點頭,不以爲意。
“怎麼會突然給她打電話的?”
“什麼突然啊,今天新年呢!當然該給她打個電話,再說我們倆都沒回去,就更該打這電話了!”
“還是老婆想得周到!”
賀文淵贊她,路兮琳卻苦了苦臉,說:“不過媽好像還是不太高興,語氣好冷的!”
“不會的,她就那樣,再多情緒和心情都不會表現在臉上,嘴上雖然不說什麼,但她心裡說不定多開心呢!”
知子莫若母,知母莫若子,這一點賀文淵還是瞭解謝嬌容的。
“真的?”路兮琳問。
“當然!”賀文淵回答。
聽到賀文淵肯定的話,路兮琳心情更明朗了幾分。
回到餐廳的時候,紀遠不經意地掃了二人一眼,賀文淵攬着路兮琳的肩膀,兩人笑着入座,入座前,賀文淵還體貼地爲路兮琳拉了椅子。
這樣的戲碼再怎麼平常再怎麼普通,但在紀遠看來,仍是刺眼而又令人嫉妒的。
紀遠的反應,鍾肖萍看在眼裡,心疼之餘卻又有些無奈,唯有一聲輕嘆。
如果是以前的她,她一定會想盡辦法拆開路兮琳和賀文淵,可是在經歷了苗苗的事情過後,就像她說的那樣,有些事她已經看開了。
她真的喜歡路兮琳,直到現在也依然還殘留着想要她進紀家大門的想法,但想歸想,她卻不願再真的做些什麼。
而且上次紀遠跟她說的那些話她也想得很明白,如果路兮琳真的因爲自己的挑撥最後和紀遠在一起,自己未必會真的像現在這樣喜歡她。
有時候女人也和男人一樣,得不到的東西在心裡才永遠是最好最喜歡的,真的得到了,或許自己對那個人那件事物又是另外一番心境與景象。
這天晚上,兩家人都選擇了宿在家,直到第二天中午吃過早飯,才一起離開驅車回了市裡。
回到市裡的時候已經臨近午時,路兮琳和賀文淵草草的吃了頓午飯便在家休息,到了下午五點多鐘,這才又出門回了賀家。
昨天電話裡說好今天要回來看謝嬌容,路兮琳自然不會怠慢。
雖說晚上只是一頓晚飯,但謝嬌容心裡是柔軟的。
一直以來從來沒有人在意過什麼節日,更加不會在意節日裡有沒有陪她這種細節。即便是賀文淵,也從來沒有過這樣的體貼。
或許是家庭環境的關係,或許是年齡的關係,又或許是因爲是兒子的關係。
賀文淵畢竟是三十來歲的大男人了,總是無法跟母親表現得像小時候那樣親密,加上家庭裡傾於嚴肅的環境與氛圍,更加容易拉開彼此的距離。
所以對她來說,路兮琳昨天的電話的確讓她心情愉悅。
被人惦記真的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她已經有多久沒有體會過這樣的感覺了?
謝嬌容早已記不清了,她只知道那種感覺已經離如今的自己太遠太遠,遠到她連回憶都有些困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