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勒看了一眼身後的中年人,“事情很簡單,也很複雜,新礦脈的走向有一部分延伸到格洛尼男爵的領地,他們早就搶先動手。”
“嘶!”凱爾倒抽一口冷氣,“有穩定的鐵礦石來源,這私活交易就會結束。完了完了,我還沒有賺夠。”
“一條礦脈的分支,塞牙縫都不夠,即使獲得完整的新礦脈,也填不飽那些野獸的肚子。”迪勒搖了搖頭,“現在菲利斯子爵抽調騎士守在邊境,尤其是發現礦脈走向的幾個地段,都是有名望的家族騎士守衛,就是爲了杜絕格洛尼男爵的野心。”
“原來是這樣,看來我和那邊的交易可以繼續下去。”凱爾放下擔心,“明天會有黑鐵堡的人巡查領地的鐵匠作坊和礦石倉庫,爲了交易,我的礦石存量缺口要儘快補上。”
“放心,我已經帶來你要的東西。”迪勒向身後的中年人額首示意,他立即走出去,從停放在後門口的一輛平板車上搬走四袋敲碎的鐵礦石,還有兩把斷裂的十字礦鎬。
凱爾上前檢查,發現品質都不錯,“都篩選過,看來爲了這次交易,你也很用心。”
“能讓我看看你從對面交換來的私貨?我都迫不及待了。”迪勒忍不住搓手,很久沒吃到麪包,他有些饞嘴。
看見叔叔的手勢,萊爾沒有用撬棍,直接用手腕的蠻力,硬生生地掀開一個密封的木桶,露出下面焦黃色的黑麪包。
“今晚和對面的交易不錯,私貨裡有一桶魚乾,添加了粗鹽,油份足,很新鮮,還沒有變硬,你可以嚐嚐味道。”
“鹹魚幹,我聽說對面的領地收穫了入春以來第一次魚汛,可是大部分都歸屬格洛尼男爵,那些領民幾乎將剩餘的全部瓜分,沒有多少流散出去。你的交易人是怎麼獲得的?”
凱爾有些自豪自己的人脈和交易者的身份地位,“他曾經提過,據說分到十幾桶,所以出讓了一桶給我。”
身爲礦工副管事的迪勒眯着眼睛,“你和對面的私貨交易,我知道一些,只是沒有想到對方會是領民,十幾桶魚乾,數量不少了。看來他不是麪粉磨坊的幫工、學徒,而是磨坊的管事或者擁有者。他的身後肯定還站着一些利益均沾的合夥人,一些有分量說話也管用的支持者。”說到這裡,迪勒忍不住無聲地發笑,“說不定,他的身後是格洛尼男爵。”
“不錯!”凱爾聽見碰面以來一直保持沉默的迪勒身後的中年人,“據說在對面的領地上,所有人的舉動都被監視着,那位崛起的新貴族在黑暗世界的墮落者裡擁有很高的地位。”
‘他絕對不是普通人,談論貴族的語氣很平淡,連禁忌的墮落者也敢掛在嘴邊。’凱爾搖了搖頭,‘能和礦工管事迪勒站在一起參加黑市交易,肯定也是同僚,看他毫不費力扛着兩袋礦石進出,說不定是一個騎士。無意中發現迪勒的交易,被他拖下水?或者是爲了自己的將來考慮?格洛尼男爵爲了贖金放過貴族,招攬流民進入領地替他耕種,卻從不放過騎士。哎,連俯視和施捨的眼神都不屑放在我們身上的騎士老爺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對這種私下交易熱衷參與,在爲自己留下一條後路,我們這些人還能怎麼辦?’
“葛蘭德,你的話太多了。”時刻注意周圍的迪勒發現凱爾的異樣眼神,立即知道自己的合作者的身份被對方識破,儘管有些懊惱,可是這樣的結果更加美妙。
‘黑鐵堡的騎士,葛蘭德·柯克,稱呼騎士的名,看來他們之間的關係很緊密。’凱爾低頭,垂下眼皮,讓人看不出他的真實想法,“真是墮落者橫行的時代!教堂被貪婪的火焰焚燬,軟弱無力的牧師被野獸的爪牙撕裂,就連效忠貴族的騎士也背叛自己的誓言。”
交易很快結束,帶着麪包和鹹魚幹離開的礦工副管事迪勒拉着平板車走進黑暗中,破敗沒有精心修繕的連接黑鐵堡的村道遍佈泥濘和坑坑窪窪,走了一段距離,車軲轆陷在一個深坑裡動憚不得。端坐在車上的柯克騎士不得不從車尾躍下,用力擡起深陷的車身。
菲利斯子爵領唯一富足的地方只有黑鐵堡,領地的村子因爲流民逃荒漸漸破敗,貧瘠的土地每一年的出產越來越少,即使完成春耕,農夫們對收穫日也沒有多大的期待。
“逃走一些流民也好,空餘出來大量的農田,我們纔可以推行格洛尼領的輪作休耕。一部分田地種植各種雜色豆子,緩慢恢復土壤肥力,一部分每年種植兩季麥子,草木灰和堆肥也要學會。”菲利斯子爵的家族騎士葛蘭德·柯克不是腦子裡都是肌肉,打仗就率先衝鋒白白送死的草包。他是依附子爵家族的騎士世家,從小和子爵的嫡長子待在一起,是圍繞着少爺的那羣人裡面的頭。
“尊敬的柯克騎士老爺,正如您今晚親眼目睹,領地裡很多人都幹着這種見不得光的買賣,向將來的敵人出售吊死我們的絞索。”礦工的副管事迪勒知道自己像一條魚餌被利用了,可是他不得不這麼幹。
“這些鐵匠、礦石倉庫管理人,自以爲沒有被人察覺地幹着不值一提的小買賣。實話告訴你,向格洛尼男爵售賣鐵礦石,甚至半成品鐵錠最多的人,恰好就是我們的領主菲利斯子爵。”葛蘭德·柯克騎士的話把迪勒震驚地手足無力,平板車頓時停下不動。
“你真的以爲子爵會對自己領地每天的礦石開採、運輸、保管中間環節的損耗、廢棄毫無察覺,他只是不想去理會這些小事。有貴族們源源不斷提供各種物資輸血,黑鐵堡才能對格洛尼男爵麾下的野獸進行威懾,讓他們不敢肆意妄爲,不過私底下,我們來往更加密切和頻繁。子爵不可能親自參與這種私貨交易,爲了堵住其他貴族的嘴,只有依靠像鐵匠凱爾這樣的‘聰明人’,稍微放松管制,爲了利潤,他們敢把絞索套在脖子上,而這一切都是子爵所期待。”柯克騎士繼續解釋,“格洛尼男爵即使把他麾下的野獸武裝到牙齒,成功攻佔我們的領地,也會因爲缺少足夠的礦工和鐵匠而停止前進的腳步,還不如握住我們伸過去的友誼,實力相近、物產互補的鄰居本來就屬於天然的盟友。難道你認爲不是這樣?”
聽到這樣的隱秘,迪勒開始爲自己的生命擔心,他唯唯諾諾地點頭表示同意。
因爲長年累月的挖礦,菲利斯子爵統治的部分領地大面積坍塌,破碎不成形的山地本來就不適合耕種,有一部分領民生活困頓而選擇成爲流民逃進格洛尼男爵的領地,有效地緩解了糧食缺口帶來的壓力,而且這樣一來也牽制這位惡鄰的瘋狂報復教會的舉動。
大量性格粗暴不馴服的流民涌入對格洛尼男爵領也是一種額外負擔,在消化、安置這些人後,黑暗領主才騰出手對付教會。
聖堂的審判騎士秘密刺殺失敗,只有白色雕像帶着重傷迴歸卑格支深山,不出所料的這位準大騎士因爲慘敗而被教會剝奪了獨特稱號和其它榮耀,不過作爲聖堂爲數不多的高階騎士,審判長迦太瑪點燃了一件聖物裡面蘊含的聖力,才把死亡邊緣徘徊的傑梅因挽救回來。
新生的聖錘騎士團被號角聲召喚到教會,他們原本負責壓制十幾年休養生息後實力恢復的山民部落,可是爲了成爲貴族的黑暗墮落者,不得不再次集結。
聖堂深處的神諭之火祭壇,倒伏在地上的無頭虔誠信徒,他們的血肉和靈魂讓****再次死灰復燃。
“貴族們的態度很可疑,尤其是掌握大部分權力的哈布達斯家族的老傢伙沒有幾年可以活了,身邊的黑巫師**他投向黑暗的懷抱,結果沒有被接納。我們埋下的暗樁提供的線索,邁勒·哈布達斯覬覦格洛尼男爵崛起的際遇,可是自私自利的黑巫師和邪女巫都拒絕犧牲。”聖堂的三巨頭之一,審判長‘黑羊’迦太瑪露出嗤笑,“和狡猾的狐狸商量,剝下它的皮作爲護暖的裘衣,這是絕對不可能成功的。”
黑暗中隱藏面部的母羊之女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左手支着額頭,“從傑梅因身上拔出來的十根毒刺,驗證是含有劇毒和負能量的屬於格洛尼男爵的指甲,這個年輕的資歷菲薄的墮落者在我們沒有察覺的時候成長爲一頭邪惡的巨龍,他張開的雙翼投下的陰影已經籠罩南方的領地。”
雙手拄着散發柔和聖光的長劍,腰間別着短柄白銀戰錘的,頭髮灰白色,臉上遍佈皺紋和難看斑塊的大騎士普拉提伸出手,聖潔的光焰緩慢燃燒,他撫摸自己的臉,彷彿從朽爛的牆壁上剝下破碎的灰泥,死皮掉落,露出下面年輕、活力的白裡透紅的肌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