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姚滴珠痛失萬金(下)

小桃紅心裡五味雜陳,在房裡走來走去,收拾東西,關窗戶,掃地揩灰,忙的團團轉,只是不言語。

王慕菲也省得失言,然小桃紅他是向來不放在眼裡的,哄她做甚?因這一回上的是自家的藥,沒有辣椒麪在裡頭,就覺得屁股痛的好些。其實隔着好幾件衣衫,又是皮厚肉多的所在,哪裡就咬得狠了?

不過他舉人家把自身看得甚重,所以叫喚的狠,實有三四分是真痛,還有二三分是那紅紅的辣椒麪作祟,那多出來的幾分卻是妝的,一來要哄梅小姐心軟,二來要叫滴珠曉得,原是爲着她才吃家狗咬的。不然,就合小雷說的那般,一個男人家,吃狗咬一兩口算得什麼?

奶孃雖然心中不忿王舉人吃軟飯不認帳,爲着將來衣食計還要攏絡舉人,特爲去菜市買來兩條鮮魚,烹了一鉢魚湯來與姑爺下飯,就是小桃紅,看在姑爺份上,也待她客氣了許多,自食盒裡取出一碗肉湯,遞把她道:“也是你自家不曉得事,搶在小姐前頭有孕,她如何喜你?這碗肉湯與你吃,好生將養罷。”

小桃紅謝過奶孃,先服侍姑爺吃了中飯,才取了只小板凳坐在一邊,就着姑爺剩的幾碗菜,並她份例的一碟炒青菜,還有那碗肉湯吃飯。吃得一半,掉下淚來,泣道:“姑爺,你不爲別人,爲着我腹裡的孩兒,也要硬氣些。”

王慕菲睡在榻上,聽她提到孩兒也自心酸,安慰她道:“小桃,如今你小姐已是精窮。看那表少爺的情形。孃家也是靠不住的,她再像從前橫行已是不能。你自寬心,有我一碗茶飯。必不叫你們母子捱餓。”拍着小桃的背,道:“且安心養胎。生了兒子就擡舉你做二房。”

小桃紅就道:“姑爺,有一事要說與你聽。我昨日在門口遇見小梅,她說她投在梅小姐處做活。婢子想,世上哪有這樣巧合的事……”

王慕菲正要說話,聽見外頭一陣咳嗽。卻是王老爺捂着臉進來,就住口不提。

王老太爺看了小桃紅一眼,道:“小桃呀,你去西院陪老夫人說說話。”支走了小桃紅,痛心疾首道:“我地兒,你娘跟着姚賤人學壞了,一言不合就抽耳光,須要想個法子治治這兩個無法無天的婦人。”

打小王舉人常見的是爹爹打罵老孃,所以他一向覺得男人打老婆是天經地義。就是從前真真那般柔順他還打着調教地主意。如今換了老子挨老孃打,實是替老子不平,然他自家吃慣了鐵砂掌。滴珠自嫁過來就擺明了架勢是把他爹孃掛起來的,連帶着他對爹孃地事都是能避則避。

此時找上他。不得不問道:“爹爹。娘爲何打你?”

“爲何,還不是爲了銀子!說我藏着那一二百兩銀子不把她用極是不該。”王老太爺提到銀子,急的氣喘,怒道:“方纔又說要去搖會,問我討銀子,我且在你處避一避。”

王慕菲想到爹爹存了一輩子的數萬金銀,還有他那四五千兩,心裡一陣急痛,好半日纔回過精神,嘆息道:“那個賈員外怎麼會騙我們呢?那許多銀子,也沒見他搬走,怎麼就不見了!”

王老太爺唏噓不已,渾濁的老淚掛在腮邊,拉過兒子的手道:“我地兒,爹爹省吃儉用一輩子,如今兩手空空反吃你娘打罵。”

王慕菲叫老太爺哭的沒躲處,只得忍着屁股上的疼痛移到西院,數說王老夫人:“娘,你這幾日爲何這樣暴燥?”

王老夫人道:“從前你爹爹說一我不做二,還是打來罵去,俺只道這一輩子都是這般忍氣吞聲。老天爺開眼,把滴珠送把我做媳婦,她說的果然沒有錯。他打你一巴掌,你還他兩巴掌,如今你爹爹不敢打我了,不是好事?我比不得你爹爹沒緣無故愛打人的。”笑眯眯問小桃紅:“是也不是?”

小桃紅受寵若驚,正要點頭,王慕菲只覺得喉嚨裡發癢,忍不住咳嗽了兩聲,小桃紅縮了縮頭,不敢作聲。王老夫人突然想起還要去搖會,忙問兒子要錢,道:“阿菲,與我二兩銀子,娘要去搖會耍子。再與我五分銀子份子錢,鎮口醬坊的李大嬸生日。我晚上到她家吃酒。”

王慕菲自懷裡摸出荷包,王老夫人一把搶過,取了一個二兩多的錠子,把荷包翻來翻去看了許久,道:“這是真真的舊物?正好與我配那件寶藍的大袖衫。”

老夫人爲人不比老太爺小扣,反手把荷包裡那七八兩碎銀子倒在牀鋪上,換了大袖衫,把那個荷包取細紅繩系在腰上,笑道:“這樣纔有些體面呢。”又坐到窗邊,擦了厚厚一臉粉,點上兩團紅胭脂,興頭頭走了。

小桃紅也是曉得王老太爺地脾性的,趁着他父子兩個相對發愣,取個小汗巾,把碎銀子都攏在一處,打個小包遞到王慕菲處,笑道:“老夫人已是出門去了,姑爺,若是無事,婢子回房呀。”

到老太爺跟前福了一福,出來劉八嫂的傻兒子淌着口水對她呵呵傻笑,小桃紅瞪了他一眼,心道:“小姐失了勢,姑爺必要趕你們出去,且叫你們得意罷。”

那傻孩子吃小桃紅瞪他,惱了,跑進廚院找他娘,告狀道:“娘,小桃紅欺負我。”

劉八嫂豎起兩條眉毛,冷笑道:“是那個不知死活地賤丫頭?小姐才擡舉她幾天,就會拿腔作勢欺負人呀!”

奶孃攔她道:“她也是個可憐蟲,偷哪個不是偷,偏要偷姑爺。小姐還沒生養,她要先桶出個小娃娃。好日子在後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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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上小姐房裡兩個粗使的小丫頭聞言都冷笑,一個道:“媽媽。你不曉得,她肚子裡那個還不曉得是姑爺地,還是蘇姑爺地。”

奶孃跟劉八嫂都大吃一驚。丟了筷子齊聲問:“這話怎麼講?”

小丫頭笑道:“那一回王家的姑爺蘇公子吃醉在我們家住,清風明月兩個因小姐吩咐不叫小桃紅近身服侍姑爺。支使她去外書房伴蘇公子住了一夜。”

咣噹,咣噹,咣噹。奶孃地飯碗滾到桌子低下,劉八嫂的飯碗滾到門檻,第三聲卻是姚滴珠一腳把碗踢開。

滴珠聽說小桃紅還陪蘇公子睡過。先是怒,後是喜,慢慢板了臉道:“此事誰也不曾親眼見過,不許胡說。阿媽,取茶我吃。”滿面疲憊坐在桌邊。

奶孃忙倒了一大碗溫茶把滴珠,滴珠咕咚咕咚幾口喝完,將眼一橫,劉八嫂拉着兒子悄悄出門。那兩個小丫頭也低着頭出去。

姚滴珠道:“我不在家,姑爺可有什麼事?”

奶孃笑道:“姑爺無事。只有隔壁梅家使了兩個管家來瞧,站了一會就走了。”

相公子合小雷都沒有來問一聲,滴珠心裡甚是失落。嘆息道:“受窮的滋味就是這般,誰都不拿你當個人呢。我一時不察收了假銀子。又是白花花一萬多兩送出去。”說着淚珠兒都掉出來,冷笑道:“難怪人家都瞧不起咱們做生意地。起早摸黑做幾年,他一個官兒上嘴皮搭下嘴皮,我們就要雙手送上,還生怕他不要!哼,我必要阿菲做官,好生出這一口噁心!”

那奶孃心裡有話說,看小姐這般卻不敢說,想了想,還要哄她止淚,道:“傻孩子,你孃家有錢有勢,又有兩個小兄弟,雖然隔母,到底一個姚字分不出兩家人。這區區萬把銀子算不得什麼,說不得哪一日夫人快活,與你三五萬零花呢。”

姚滴珠本來奄奄一息,叫奶孃提醒了,馬三娘上回不是把她三萬零花?還許她說爹爹另有金珠與她。她又不是真窮,爲何要這樣喪氣?立時精神抖擻,笑道:“阿媽說的極是,我爹爹最是痛說,這點銀子算什麼?”

摸摸手腕上兩隻金鐲子,兩邊各有一張二千兩地摺子,這卻是那知縣夫人因她銀子送的爽快,教她的,說男人一當了官,八成都要納妾,正房娘子若是差一點點,就叫漢子當了泥菩薩供起來,必要有個退路。所以滴珠把剩下的四千兩換了兩個摺子藏起,打定主意這個錢貼肉藏着誰也不告訴,要合王慕菲說都打點花費了。橫豎家裡還藏有王家親戚送的金銀,取出來使就是。

她卻不曉得王舉人另有心思,等她窮已是眼中滴血,要趁她窮了收拾她。奶孃捧出飯來與小姐吃了。滴珠走到水缸邊,用力把眼柔紅,使袖子擋着臉,卻是沒有眼淚出來,她想來想去,想到從前以爲嫁把王舉人,做當家夫人風光無比,誰料王舉人是個不事生產地肉頭,嫁過去半點都不省心。這般想着,心裡就有些痠痛,然淚珠不聽使喚,依舊不肯出來。滴珠再想到她攢的五萬多兩銀子吃那姓賈的騙去,連個響也沒得,眼淚就止不住的掉下來,原是爲着要哭的要看才哭的,豈料哭過幾聲,是實打實的傷心,越哭越不是滋味。待她走進臥房,已是哭的合淚人一般。

王慕菲站在窗邊,看着她撲到牀上去,心中甚是快活,笑道:“滴珠,官司可了?”

滴珠自懷裡取出出首的那張狀紙,丟在牀上,哭道:“你結識地好人,害我足足花了一萬五千兩銀子打點,如今我是精窮了。”

王舉人聽說花了一萬五兩出去,心痛的心比幸災樂禍的心更甚,結結巴巴道:“不是說好一萬兩麼?”姚滴珠含着淚道:“昨日半夜到地聖旨,說是吳縣接駕有功,轉升了青州府同知。所以吳縣尊改了主意,但有到他手的,莫不扒個乾淨。”

王舉人小時候就在山東長大,那青州是個有名薄淡地方,若是遷那裡地同知,連小菜都不得到手。升到那裡卻是時運不濟了,難怪縣尊要大撈一筆。他從前幾十萬地銀子也丟過,雖然有些心痛,倒沒得把這一萬多兩放在心上。姚滴珠的錢,他花一錢都難,比不得真真地銀子丟了叫人睡夢裡都痛。

他想到那小雷,有些不放心,誘滴珠道:“你表弟小雷呢,怎麼沒合你同去?”

滴珠搖頭道:“這個小雷甚是孩子氣,昨日說話你也聽見了。再者說他自家也不認得幾個人,都是那相公子的人情份上。此事已了,我們明日備個酒請他們罷。”

王慕菲回想昨日小雷說話,哪裡是孩子氣,分明是不把滴珠看在眼裡,想來爲她官司奔走,卻是怕牽連到姚家,連累他姑姑吃虧,並不是對滴珠有意。再想那馬三娘,世上後母哪有好的?又是自家有兒子的,前頭娘子生的面子情罷了。若不是嫁把舉人了,想必都不會正眼瞧她。這般剖析明白,心裡大樂,只要再忍幾日,等聖上移駕,就可以好好收拾滴珠,也不怕她鬧上天去。一個從前名聲就不大好的婦人,一個是舉人,就是有口舌,人也是偏着他這邊的。他越想越美,極得意睡到牀上,翻了個身,屁股有些吃痛,還是趴着。

滴珠卻是正的悔了,將來孃家雖然不會虧待她,可是她在蘇州吃官司,孃家自束手,可見有了後母,待她不過如此了,將來還要看後母眼色行事。從前她仗着錢財,不拿王慕菲當相公,左一巴掌左一巴掌,雖然抽的痛快,卻把男人抽到小桃紅的牀上。還好老天開眼,小桃紅還偷過王家姑爺,此事若是辦得好,就可以將桃紅除去。只是叫她低聲下氣去哄相公迴轉,卻是有些難法。想到還有個生的甚像尚氏的梅小姐住在隔壁,她咬了咬牙,走到王慕菲身邊,笑道:“阿菲哥哥,你脫了褲與我瞧瞧,家裡那瓶止血散可用上了?”

王慕菲因她這般溫柔說話,越發覺得自家方纔的打算對頭,也笑道:“用上了,已是結了痂。滴珠,方纔梅家又送了兩瓶來,你取來瞧瞧,可惜先送來的兩瓶跌碎了。”

桌上擺着一個三層食盒,清漆無花,不比蘇州的器物樣樣都要黑漆鑲螺鈿來得精緻好看。滴珠覺得無趣,揭開盒蓋,第一層是四樣蘇式糕團點心,第二層卻是蒸餃,燒賣,三角形的小烙餅,並雜糧面的窩窩。王慕菲遠遠看着甚是眼熟,卻是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第三層擺着兩隻五彩小瓷瓶,比她失手跌碎的那兩個素瓶子要精緻得多。使紅布包着木塞塞在瓶口,滴珠撥開一個看時,氣味顏色差不多,也不理論,取出來擺在妝臺上,一不小心碰到盒蓋,盒蓋跌到地下翻了兩下,滴珠正好看到裡邊有一圈字,她疑心這是梅小姐私相授受,忙不動聲色拾起來。把食盒細心理好,道:“阿菲哥哥,我把盒子拿到去妝些什麼,也好與人回禮。”

走到西里間,取了盒蓋在窗邊細看,這一圈卻是小篆,她不大認得,一個一個猜過,依稀認出一個尚字。滴珠心驚,梅小姐生得合尚氏有七八分像的臉在她眼前打轉,耳畔雷鳴,一道道響雷都劈在她的頭上……那尚真真,居然沒有死?!

姚滴珠覺得再丟十萬兩銀子也不似這般叫她沒有力氣,扶着桌子軟軟靠在牆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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