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薛白收到了五百里加急送來的僕固懷恩的降表,第一反應就是“這傢伙是否詐降?”
假若僕固懷恩故意放鬆了他的警惕,趁他把心思轉向史思明時突然帶兵殺過來,後果自然是不堪設想。
之後,更詳細的情報送到了,說僕固懷恩已經獻上了史思明使者的頭顱,願意親往長安請罪。薛白還是沒有完全放下戒備,派出哨馬確認了一遍,僕固懷恩並不是要藉着請罪之名而率精兵偷襲長安。
“李泌還是有些能耐的。”薛白不得不歎服。
此事能辦成,其實是李泌寫了好幾封信策動了朔方軍將領,以及僕固懷恩之母。由此可見,要成事就得臉皮夠厚,遇到人才就該拿出三顧茅廬的熱情來。
數日之後,僕固懷恩就帶着兒子到了長安。
李琮親自在大明宮接見,他聽聞僕固懷恩一門爲大唐戰死了數十人,心中不免譏笑李亨父子連這樣忠誠的臣子都能逼反。
他則不同,他有海納百川之器量,既與僕固懷恩聯姻,自當籠絡。
很快,那道高大的身影就在大殿上拜倒,道:“罪臣僕固懷恩,叩見陛下!”
“愛卿不必如此,快快起來。”
李琮爲了表示重視,親自上前攙扶。可僕固懷恩一擡頭,目光落在他那滿是傷痕的臉上,一愣,竟是直直端詳了起來。
“咳咳。”
好一會兒,還是侍立在一旁的宦官竇文揚見僕固懷恩如此無禮,出聲提醒。
不料,僕固懷恩竟還是在那看着。
“僕固愛卿。”李琮道,“朕少時打獵,被猛獸捉傷了。”
“我說爲何太上皇早不立聖人爲太子。”僕固懷恩這才反應過來,連忙大聲道:“臣久在朔方,未聽聞此事,請陛下賜罪!”
李琮不以爲忤,展顏而笑,只是略有些訕然之意,打算接下來談談兒女親事。
忽然。
“臣有一事,不吐不快!”僕固懷恩那張粗獷的臉板了起來,殺氣騰騰。
李琮嚇了一跳,重新在御榻上坐下,道:“何事啊?”
僕固懷恩看向站在兩側的文武官員,擡手指向薛白,道:“當初,臣之所以敢反陛下,就是因陛下封他爲雍王,拜天下兵馬使,這重職非皇子親王不可擔任,而他雖是太子瑛之子,多年身世成謎,不該手握重權。他如此行事,視陛下於何物?挾天子以令諸侯不成?”
這番話最早其實是李亨在鳳翔時與臣子們常討論的,可李亨投降後從沒說過半句。反而是僕固懷恩當了真,且一定要掰扯清楚。
僕固懷恩渾然忘了,當時就是這種眼裡揉不得沙子的性格,使得他與李亨決裂了,一心只想解釋他當時並沒有錯。
李琮聞言,心裡先是認同,甚至有些竊喜,同時又有些尷尬,他不可能當着衆人的面承認自己是薛白的傀儡,遂正色道:“好了,你是誤信流言,朕都知道,朕不怪你。”
避過這話題,他看向僕固懷恩帶來的幾人,正打算問僕固珍。
“臣謝陛下厚恩。”僕固懷恩得了寬宥,大爲感激,馬上就對天子推心置腹,獻上良謀,道:“臣願爲陛下奮死殺敵!”
“好……”
“現在陛下已穩固江山,當罷了雍王的天下兵馬使一職,釋天下人之疑。至於史思明叛逆,只需臣領兵助郭節帥,必可平定!”
李琮雖然也想,可心知自己根本沒有這個實力。
他還奇怪,僕固懷恩怎麼敢當衆說出這樣一番話來?畢竟這場招降是薛白一手策劃。
於是他轉頭看向薛白,卻見薛白並無太大反應,就像沒聽到這麼刺耳難聽的話一般,甚至有些想看他是如何處理的看熱鬧的樣子。
李琮心中一凜,想到,僕固懷恩也許是在替薛白試探自己。
“僕固愛卿,你若不知,那朕提醒你!”李琮遂提高音量,鄭重其事道:“社稷危難之際,是雍王輔佐朕,守住長安,救生黎於水火。朕用人自有分寸,不需你多言!”
才說一句重話,他看僕固懷恩臉上露出不悅之色,連忙又出言安撫。
“朕也知道,你是出於一番忠心……”
好不容易,終於順利談妥了僕固珍娶寧國公主之事,接着便是賜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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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僕固懷恩如此不知好歹,還是要多加拉攏纔是。”
赴宴之時,王難得逮着機會,小聲與薛白交談了兩句,末了,又道:“若此人不可救藥,我除掉他,別讓他再回朔方。”
“無妨。”薛白道:“就是有些犟而已。”
“有些?”
王難得再次瞥了僕固懷恩一眼,心道招撫成功之前,根本就沒想過這人是這種臭脾氣。
薛白卻更清楚招撫過程,目光更多的時候都是落在那個名叫“渾瑊”的年輕將領身上。可惜,渾瑊的目光更多時候都是以一種仰慕的眼神看向天子。
在皇權帶來的耀眼光芒之下,李琮與薛白的個人魅力之差還未大到能影響邊塞的一個年輕人,暫時而言是這樣。
朔方軍一直以來所接觸到的消息都沒有說薛白好的,自然是忠於大唐天子。
王難得能感受到那種情緒,不免惱火,小聲道:“雍王這次招撫朔方軍,又成了聖人的勢力。”
“話不可這般說,大家都是大唐的將士。”
薛白反而看得開,心想只要是大唐的將士,早晚都會是自己的將士,不急。
兩人進了殿,各自落座。
這次,薛白的位置比起在朝會議事時被往後擺了些,擺到了李琮的兄弟、兒子們後面。
若按輩份來算,倒也說得過去,但可以隱約感受到,在徹底平叛之前李琮心底已在躍躍欲試地想要削他的權力。
爲了讓朔方軍將領們安心,李隆基也在宴上,由江採萍與範女陪着。另外,也許是爲了讓李亨、李俶難堪,李琮還特意把他們也喚來了。
“忠王、豫王,你們一時糊塗,使僕固愛卿受了委屈,賠酒一杯吧。”
李琮還是一副老好人樣子,維持着大唐朝堂的和睦,開宴不久便朗聲而笑,這般提出了要求。
所有人都被他打敗,臣服在他的宴上,聽他談笑風聲,而他胸襟廣闊,沒有追咎他們的罪責,許他們安度餘生。
這讓他自覺有一種太宗皇帝在御宴上讓頡利可汗跳舞的感受,飄飄然的。
“臣領旨。”李亨、李俶知道李琮想要什麼,乖乖提着酒杯起身,面露愧色,道:“臣迫害良將,險些誤了大唐啊。”
僕固懷恩很受用。
他其實不那麼在意富貴與否,就在意是非對錯,眼下可算是證明了自己纔是對的,十分滿意。
“臣如今方知聖人是明君,偏是忠王當時把臣矇蔽了。”
李亨心情大壞,尷尬地應了兩聲,躲回案後坐下,自卷着胡餅吃,一如多年前的窩囊模樣。
李琮志得意滿,又道:“雍王,你與僕固愛卿共飲一杯。”
僕固懷恩遂也與薛白共飲了一杯,他得了李琮的器重,忍不住又開始管事,道:“雍王何不自請解了天下兵馬大元帥之職?表明伱守衛社稷出於忠心,而非有謀篡之意。”
李亨坐在那邊埋頭吃餅,心裡不由暗叫一聲好。
他早就受不了僕固懷恩的蠻、犟,自恃忠勇便指手劃腳,像是八百個親戚打着爲他好的名頭對他多加干預。
當時逼反了僕固懷恩,他也鬱悶,如今便叫李琮、薛白也嚐嚐這滋味。
此時,薛白有很多種回答,一般而言,他該板起臉喝叱一句,“叛軍壓境,國事危急,你此言居心何在?!欲反不成?!”
這種威脅能震懾別人,卻震懾不了僕固懷恩。
另外,薛白內心強大、堅定,也不需要通過震懾來展現自己,他只是笑了笑,道:“會有那一天的,天下太平,大家卸甲歸田。”
僕固懷恩一愣,有種一拳打空的感覺。
薛白是真的不以爲忤,僕固懷恩一入京,暫時就不可能放他掌兵,根本威脅不到薛白。且薛白相信,時間會證明一切,故而他能以平和的心態面對這些敵意、不服……
此時是黃昏,夕陽從殿門照進來,殿內,執掌着大唐的當權者們再次舉起了酒杯。
而在一道道紅牆那邊,在宮門落鑰之前,有騎士匆匆送來了一封消息。打亂了這一場宴會。
“陛下!”
報信的宦官嘴裡喚着“陛下”,手捧着消息想要遞上去,很快卻又遇到薛白那銳利的神色,只好把戰報先遞給了薛白。
因平時這些戰報都是先送到皇城的,今日是因薛白、顏真卿、王難得等人都在宮中才會送來。李琮還是初次見到如此新鮮的戰報,不由好奇道:“何事?”
薛白神色平常,沒有回答,只是道:“陛下放心,小事而已,有司處置即可。”
“唔,便交於中書門下辦吧。”李琮故作威嚴,“宴飲繼續。”
薛白遂與一衆有實職的官員們告退,留下勳貴閒人們繼續宴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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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幸,及時招撫了僕固懷恩啊。”
顏真卿放下戰報,如此感慨了一句。
最新消息,史思明各路叛軍之中的東路軍,即周贄所部,在胡良渡渡過了黃河,唐軍這邊河南節度使、嗣吳王李祗率軍截擊,大敗,退守兗州。
“是啊,若再晚一些,僕固懷恩得到消息,未必會這麼快下決心歸降。”
薛白的目光看向地圖,在山東濟寧一帶放下了一枚兵棋。
他知道史思明想要直取洛陽,因此防備的重心一直都放在汴州到洛陽一帶,如今叛軍從更東邊突破了,讓他有些後悔沒能更早換掉李祗。
“李祗必是有保留實力之心。”
王難得道:“叛軍過了黃河,張巡兩面受敵,防禦的壓力就更大了。”
“是啊……”
衙門中燈火通明,重新調整着各種防禦的方案、糧草的調配。
到了天明有很多的情報送來。
留守東都的顏杲卿上表,因胡良渡之敗,開封、洛陽一帶的百姓十分驚慌,不少人已在寒冬逃亡。新任的偃師縣令周翮未見叛軍身影,已棄城而逃,爲官兵所擒,顏杲卿將其斬首示衆。 在薛白看來,眼下最大的問題不在於能不能擊敗叛軍,而是洛陽一旦再次失守,天下人的信心就沒了,會帶來一系列的後續問題。
這一戰,首先要保衛的是信心,是百姓對大唐的預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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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白思慮了很久,再次去找了李泌,問了一個問題。
“我打算親自出鎮洛陽,長源兄以爲如何?”
李泌訝然,思索着,沒有立即回答,而是反問道:“爲何作此想?”
薛白道:“本考慮過奉陛下御駕親征,以雷霆之勢迅速掃平叛亂,免除後顧之憂,但有些阻力。”
豈止是有些阻力,此事,薛白沒有與顏真卿商議過,就是知道顏真卿必然不肯。
李泌聽了也是十分不安。
事實上,薛白的一些圖謀,此時已露出了端倪。
薛白曾經當過偃師縣尉,在伊水與洛河之間均田免賦,再加上曾在不毀壞洛陽的情況下入城擒住了安祿山,可以說在東都頗得人心。
而李唐宗室的根基在長安。那麼,一旦薛白把天子迎奉到洛陽去……武則天當年就是那麼做的。
“不可能。”李泌道“關中才安穩,御駕不可輕移。”
“是啊。”薛白道,“可洛陽人心不安,所以我想出鎮洛陽,你覺得如何?”
李泌知道薛白此舉對戰事會有好處,他曾經兩次守下長安,出鎮洛陽,自然能讓洛陽軍民知道朝廷不會放棄東都的決心。
可一旦如此待平叛之後,薛白就更加功高蓋主了。
若薛白留在長安,則平叛之功與威望必在郭子儀、李光弼。往後天子只需拉攏此二人便可轄制薛白。他去了洛陽則不同,一番經營之後,只需斷掉長安漕運,輕易可將天子挾持過去……
“不妥。”
李泌搖了搖頭,淡淡道:“郭子儀、李光弼,皆當世名將,自有破敵之策,你多加干涉,有害無益;顏杲卿、張巡亦是一時之名臣,由他們守城拒敵,多你、少你,無甚太大區別。”
薛白自嘲一笑,道:“是吧。”
李泌以好奇的目光看向他,微帶譏嘲之意,問道:“你就不怕,離了長安,會失了你的權柄。”
“權柄不是守着這幾座宮闕就能來的。”薛白嘆道:“我哪有什麼權柄,只不過是守護住了一些生黎,衆望所歸,如此罷了,故而,不敢讓他們失望啊。”
李泌一愣,只當他是在開玩笑了,岔開話題,道:“說有用的,要解眼下燃眉之急,當督促李祗盡力抗敵……”
兩人又議論了一會李祗之事,薛白也就離開了。
李泌獨坐,思慮着,也不知方纔是否已說服薛白不要去洛陽。
他很擔心,李琮會因爲覺得薛白離開長安有利於他施展拳腳而應允此事,那就太目光短淺了。
經歷了安祿山的叛亂,朝堂對天下各道的掌控力已大爲減弱。哪怕李琮趁着薛白不在而控制了大部分朝臣,可不能調動平叛的大軍,又有何用?可謂是捨本求末。
想到這裡,李泌很希望能提醒天子一句。
可惜,他被幽禁在這道觀之中,能做的只有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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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後,戰報終於詳細地傳到了李琮耳中,他深爲憂慮,擔心薛白要藉機動李祗。
“此前在御宴上,僕固懷恩提出想領兵平叛。”李琮道:“朕看他是個忠心的,可惜,李倩不肯再放他兵權啊,說到底,還是猜忌大將。”
“奴婢看,僕固將軍是能爲聖人所用的。”竇文揚小聲道:“若能讓他掌握禁軍,往後,或可爲聖人除奸。”
“豈是那般輕易的?”
竇文揚目露思索,道:“奴婢近來打探到了一些風聲,起居舍人崔祐甫上表,請聖人派雍王出鎮東都,穩定人心。”
“哦?”
李琮一聽就對此事感了興趣,問道:“崔祐甫?看來,此人是個忠臣?”
“此人出身博陵崔氏,乃中書侍郎崔沔之子。進士及第,”竇文揚道,“奴婢查過,崔祐甫與雍王是同一時間授官,一個壽安縣尉、一個偃師縣尉。如今兩人云泥之別,他私下裡對雍王多有不遜之言。”
“那他讓李倩出鎮洛陽,是出於私心了?”
“奴婢認爲,該是出自於忠心,對大唐社稷的忠心。”
李琮目露思量。
竇文揚道:“百官苦於雍王久矣,稱‘今言路閉塞如李林甫當朝’,奴婢更是聽聞,雍王還想任用李林甫之子李岫,朝臣們敢怒而不敢言。若將他放至東都,則聖人可納百官諫言矣。到時再任僕固懷恩掌兵,衛護聖駕,聖人可安心矣。”
“有道理。”
李琮連連點頭,尤其被竇文揚用的那個“放”字打動了。
把薛白外放出京,纔有他掌權的機會……漢獻帝就從來不能把曹操外放出許昌。
“可,他豈能答應?”
竇文揚道:“崔祐甫願爲陛下效死,他打算邀百官在朝會上進言,以聲勢逼雍王去洛陽。”
“允了。”
李琮陡然間有了氣勢。
自亂世以來,他守長安、驅亂軍、平忠王,接下來則要定河北、除強臣,可謂是明君之兆了。
沒想到的是,僅過了兩日,李琮便得到了好消息。
“陛下!陛下!”
竇文揚匆匆奔到御榻前,喜不自勝,叩首道:“奴婢不負使命,辦成了!”
“辦成了什麼?”
“讓雍王答應出鎮洛陽了!”
“真的?”
李琮當即坐起,動作輕盈得好像一個常常被管教、忽然聽聞嚴父要離家的年輕人,恨不得立刻管控朝堂。
“奴婢不敢妄言。”竇文揚道:“雍王只請陛下允他全權平叛,可便宜調度諸將、糧草,允諾不日便誓師東征。”
聞言,李琮遲疑了一下。
雖然現在根本調度不了諸將、糧草,這些權力本就是在薛白手上,但薛白其實是通過中書門下來做的。且在長安收復之後,朝中有不少聲音都是在催促薛白交還大權。
現在他若再答應下來,那就是又給了薛白掌權的名義。
“你說,萬一他不拖着不平叛,如何是好?”李琮問道,他擔心薛白爲了不交權而不平叛。
竇文揚道:“如此,郭子儀、李光弼豈能容他?”
李琮依舊猶豫。
竇文揚很能體會聖人的擔憂,如果有可能,他也想爲聖人把兵權奪回來。可眼下事實就擺在這裡,聖人給,權力在薛白手上;聖人不給,權力也還是在薛白手上。
“聖人若有憂慮,奴婢想着……或者可以再給雍王派一個監軍,與郭子儀、李光弼等人聯絡。”
這主意一出,李琮的心態就變了,從覺得虧轉化成了覺得賺了,問道:“派誰前往?”
如今他身邊不缺心腹宦官,當即,白忠貞就站了出來,道:“奴婢願爲陛下效死!”
“好!”
李琮見自己終於有了可用之策、可用之人,十分感懷。
自古成事得先用人,不枉他悉心栽培了這些左膀右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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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監軍嗎?”
薛白聽了竇文揚的主意,有些好笑。
之前守衛長安、迎戰李亨的時候,李琮是什麼事都依着他,不曾像這般提條件。眼下無非是史思明還沒打到潼關,局面顯得不那麼迫在眉睫,自然就想多作試探。
薛白雖有反制李琮的辦法,可眼下重要的還是平定叛亂。一個宦官跟在身邊監軍,倒不必要爲此浪費時間。
“臣謹遵聖諭。”薛白隨口領了旨,道:“臣還想點幾名朔方軍的將領,可否?”
你來我往,這又是交換條件了,李琮也只能答應。
終於,在冬月過去之前,於長安東郊,天子餞行,雍王誓師,率軍東征。
“出征!”
“咚!咚!咚!”
三通鼓響,大軍起行。
渾瑊換了一身嶄新的武袍跨坐在高頭大馬之上,擡頭看去,離他不遠處就是雍王的大旗。
他知道自己被雍王看中了,雍王要拉攏他。此事一點都不難猜,像他這樣少年成名、精通騎射、武功過人的將領,又在招降僕固懷恩之事上立了大功,當然會被看中。
但賞識他的人很多,知道他志向的人卻很少。
他志在爲大唐建功立業、登凌煙閣,成爲名垂青史的忠臣良將,那當然是效忠於聖人。如今國本已定,雍王卻心存謀篡,他反正是很排斥。
且他這人,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肯定是不會被蠱惑的!
果然,隊伍行到潼關,薛白便來找渾瑊搭話,裝作是隨意聊天的樣子,欲行拉攏之實。
才談了幾句,渾瑊當即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薛白聽了,似覺好笑,問道:“登凌煙閣……但你可知,最初一批畫在凌煙閣上的人,說起來也曾是逆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