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2章 恩人

石嶺關之戰後,王難得這位雲中守捉使還帶着兵馬留在太原。

哪怕朝廷的公文頻繁下達,任命了新的節度使、勒令兵馬各回駐地,但在將領們看來,只覺得朝廷昏了頭了,安祿山肉眼可見地叛了,雲中軍即使想聽朝廷的也回不去,於是開始各自爲政,聽調不聽宣。

當然,這樣一支兵馬駐紮在石嶺關不走,糧草便是大問題。好在新任的河東節度副使李光弼到了之後,清查天兵軍的空額,調派了一部分錢糧給雲中軍。

這不是長久之計,但王難得讓李光弼放心,這情形長久不了。

一直到五月,安祿山麾下大將蔡希德派來信使,說是邀王難得赴宴,希望能消除誤會,又說朝廷已任命了新的雁門關守將,保證他們可以安全返回駐地。

“狗屁。”

當李光弼把人招到太原商議,王難得只用了這短促有力的兩個字迴應。

都是隴右的熟人,說話也沒甚忌憚。李晟道:“我看聖人是愈發老糊塗了。”

“住口!”李光弼臉色一沉,“提醒過你莫再胡言亂語,愈發沒規矩了!”

李晟只好訕笑着執了軍禮賠罪。

李光弼這才放過他,又提醒道:“這些大逆不道的話讓我聽到不要緊,莫落到王節帥耳中了。”

等他走後,李晟當即道:“什麼‘王節帥’,王承業也配吧。”

“李副帥如今還是維護聖人的。”

王難得方纔話不多,一直在都觀察着李光弼的反應,思考着能否把他拉進他們那個簽了血書的團體裡來,此時看來,時機還未到。

“走吧,回營。”

他們如今還佔據着安祿山攻石嶺營時的營地,回營的路上,王難得忽然聊起了當時李岫說過的那個計劃,李亨想借着煙花典禮宮變登基結果失敗了一事。

“上次見薛郎,看起來他已不再支持忠王了?”

“是,他看起來更支持慶王。”李晟應道,“畢竟慶王纔是如今的太子。”

“可這位殿下,威望與實力都太薄了啊。”王難得莫名地感慨道。

李晟隱隱能感受到他說這句話的深意,可見石嶺關一戰之後,他對聖人的失望到了最大的程度。

還未到營地,前方迎一騎,是王難得麾下親兵。見禮之後,卻是沒有立即說話,而是翻身下馬,上前耳語了一句。

王難得不愧是名將心態,臉上的表情波瀾不驚、毫無變化。

直到回了營地,他才招過李晟,低聲道:“得到的消息是,安祿山反了,叛軍已至常山郡,薛郎已至土門關,你先領一支兵馬去支援他。”

李晟問道:“這般大動作,爲何我們從未耳聞?”

“或是北面封鎖了消息,雁門、飛狐口都在叛軍手裡。”王難得叮囑道:“但消息未必是真,小心是安祿山詐我們過去,你走井陘務必提防遇伏。”

這是作爲將領面對消息的謹慎使然。

李晟道:“好,我先少帶些人,輕裝簡從,確定真假後再給你報信。”

王難得臉色愈發沉着,道:“不論消息是真是假,叛亂都已經來了。”

李晟當日便點了百餘騎,星夜趕路,路上倒未曾遇到埋伏,但關城前卻是傳來了喊殺聲。

“快!”

李晟連忙一揮鞭,策馬趕到城下,高聲呼喝,讓關城守軍打開西面城門。

這種來不及確認情況的狀態下,貿然開城顯然存在着風險,但城門還是打開了。

李晟並沒有看到薛白,腦子裡也設想過萬一是圈套,直接衝進城去就成了甕中之鱉。然而大敵當前,他有種義無反顧的堅決。

從另一匹戰馬背上搬下盔甲換上,他大步而奔,半點不見奔波之後的疲憊,顯得精力無比充沛。

“入城!隨我退敵!”

盔甲鏗鏘作響,拾階而上,李晟已持弓在手,搭上了箭支。這種兵器上的選擇,他是完全沒再考慮中伏的可能。

前方,城垛邊,一個全副武裝的將領正持陌刀把攀上雲梯的敵兵劈下去,于飛濺的血花中轉過身來。

這人的盔甲樣式與一般將領有些不同,看不出是什麼品階,倒是十分威風。他渾身都透着一股彪悍之氣,臉上帶着傷疤,咧嘴一笑,顯得分外野性。

“姜亥!”

李晟一見姜亥便知薛白到了,當即大喜。

他表示喜悅的方式很簡單,不是寒暄打招呼,而是持着弓衝了牆垛邊,銳利的目光一掃,盯準了一個自以爲躲在安全之處的叛軍校尉。

“嗖!”

剛到土門關,李晟還有些手生,這一箭略偏了一些,沒能射中那叛軍校尉的脖頸,釘到了他的面門,他慘叫倒地,痛叫不已,顯得異常慘烈。

“他們的援兵到了!”叛軍有人大呼道,士氣大降。

又鏖戰了近半個時辰,叛軍見今日顯然攻不下土門關了,於是鳴金收兵,在日落前如潮水般退去。

李晟收了弓箭,便聽姜亥盛讚道:“不愧是萬人敵!”

說來,他們一個是無名小卒,一個是將門之後,同在隴右效力之時,分別處在兩種階層,不太可能平等地對話。但如今姜亥雖沒有品階,心態上卻並不怯於李晟,敢於在他面前哈哈大笑,甚至上前給了一個熊抱。

姜亥也說不出這種鬆弛感是從何而來的,但知道必然是因爲追隨了薛白。

比起功名利祿,他如今死心踏地地效忠於薛白正是因爲這種自我成就。

李晟也哈哈大笑,道:“快,帶我去見薛郎。”

“將軍隨我來……那位在指揮的是土門縣尉賈深,一會再來與他相見。”

“好。”

李晟感到姜亥今日有些不同,特別會安排,有種獨當一面的氣質。

他們進了城樓,拾階而上。

“太守,李晟將軍來了。”

門被打開,李晟先是見到了三個男裝打扮的女子,愣了愣,聽了介紹才知這是薛白的朋友季蘭子,以及一個女婢、一個女護衛。

這裡的光線十分昏暗,陽光只能從細窄的箭窗中透進來。

李晟先是一瞥,見薛白倚坐在擔架上,透着箭窗看着關城外,頭上、身上纏着些包傷口用的裹簾。他瘦了很多,但身上那股堅韌挺拔的氣質沒變。

“薛郎受傷了?”

才問出口,李晟一愣,下意識地肩膀一聳,有個防備性的小動作。

他認出了眼前人根本不是薛白,只論身材就瘦小得多,長相聲音更是完全不提了。

“你是……李十七娘?”

“是。”

李騰空其實並不是在假扮薛白,只是薛白讓她先行一步,以保證先把她安全地送走。

但她穿着男裝策馬在隊伍當中時,總有些並不認得薛白的人把她當作薛太守,她便下意識地纏上裹簾,輕易就擺出他平日的儀態,希望能爲他分擔一些危險。

“見過李將軍,薛郎不日便可抵達。讓我們先轉告將軍,儘快出兵常山,以期在最快的時間內平定叛亂……”

李晟聽了,感到有些爲難。

若是調動他麾下的兵力,他義不容辭,眼睛都不眨一下;可現在要讓河東出兵,他並沒有這麼大的權力,叛亂的消息都還未傳到朝廷,沒有旨意,自然是無從出兵。

但並非完全沒有希望,至少他與王難得是簽過血書的人,並不一定要等旨意下來。

此事,需要王難得說服李光弼……

~~

薛白又夢到了他老師的字,是一份行書,縱筆一氣呵成,筆墨間卻透着悲憤之意。

“賊臣不救,孤城圍逼,父陷子死,巢傾卵覆……”

他湊到那泛黃的紙上看着,忽然發現這是上輩子看到的仿品《祭侄文稿》,於是意識到這是在夢裡。

意識到這點,他的大腦像是準備醒了,只是身體還是無力的。

夢境裡的書法彷彿成了一幅幅畫面,那是在北方淪陷之後,常山太守顏杲卿首倡大義,傳檄諸郡縣,殺叛軍將領,使得平定大亂有了第一個轉機。

但河東並未出兵救援常山郡。

於是叛軍兵圍真定城,顏杲卿求救於河東,城破之後,滿門被擒,安祿山憤怒於他的背叛,將他綁在橋柱上肢解並吃他的肉。顏杲卿罵不絕口,被鉤斷了舌頭,在含糊的罵聲中死去,其家人也被碎割而死。

薛白想要改變這些,但並不止於代替了顏杲卿的常山太守一職就夠了,他相信沒有顏杲卿還會有袁履謙。

他得吸取教訓,先保證河東能夠出兵了,纔會讓常山郡傳檄平叛。

“王難得……”

睡夢中想到必須去見王難得了,他努力想睜開沉重的眼皮。

耳畔卻聽到了呼喊聲。

“小兄弟,小兄弟,死了嗎?”

臉被人粗暴地拍了幾下,薛白終於是轉醒過來。

睜開眼簾,見到的不是李騰空那清麗的容顏,而是一張粗糙的大臉盤子。

一個他並不認識的農婦正蹲在那看着他,說話時嘴裡嚼着東西,聲音含糊。

“大姐是?”

薛白低聲問了,隱隱想起了昏過去前的一幕。

那農婦“呸”地把一團黑乎乎的東西吐在手上,接着,忽然掀開了他的衣袍,要把那東西往他傷口上拍。

“別。”

這一刻,即使是一向從容的薛白也有些驚慌,在虛弱之中還掙扎了兩下。

他知道自己背上有傷口,沾了這個怕是會感染而死。

但那有些噁心的溫熱感已經貼在了傷口上。

“真別……”“怕什麼,草藥!”

“消毒……”

“能有什麼毒?村裡從來都是這麼治、這幾日就是這麼過來的。我也知道,你們官府的人身子金貴,用不慣這些野草藥,可眼下上哪給你找金貴藥去?”

既然已經這樣了,多想無益。薛白打量了一眼自己所處的地方,只見是一間尋常農舍。

“多謝大姐救命之恩,還未問怎麼稱呼。”

“勞你問我這種賤民,姓鄧,沒名字,都叫我‘四娘’。”

“可有吃食?”

鄧四娘於是摸出了兩顆帶土的蘑菇,道:“難得采藥時找到的,等着,煮給伱。”

薛白目光看去,發現它們是他從未見過的品種,終究還是問了一句。

“這野菇沒有毒嗎?”

鄧四娘正在生火,挽着衣袖,胳膊上全是傷疤,上山每次都會被荊棘劃傷,她早就習以爲常,爲了這兩棵蘑菇,今天又劃破了好幾道。

此時看着薛白臉上那謹慎的神色,她搖頭道:“有吃的便不錯了,叛軍掃蕩過,什麼都沒了。”

她想着,這些官府中人就是麻煩,怕這毒、怕那毒的,她從小就是摘到什麼吃什麼,不也活得好好的?就是這樣不懂民生的官吏太多了,世道才變得這樣亂了。

挑水,煮菇,又放了一些石頭上刮下來的某種黑色植物,忙活了好一陣之後,鄧四娘終於是煮出了一碗粘稠的湯羹。

“吃吧。”

薛白目光落處,看到端着破碗的手上,指縫裡滿是黑乎乎的污垢,還浸到了湯羹裡。

他只當沒看到,喝了熱乎乎的湯,終於是稍有力氣了些。

“你受了傷在水裡泡了,發了熱,給你熬了藥湯,把熱退了,我家娃兒們每次發熱,都是摘這草藥……”

鄧四娘自己都沒意識到,她之所以願意救一個人,無非是想找些事情做着,纔不至於沉溺於失去所有家人的悲傷。

薛白的手指摸着碗上的豁口,沉吟着,道:“可否請大姐帶我到內丘縣?”

他本以爲鄧四娘不會點頭,已想着該如何說服她。沒想到她雖是村婦,卻極有俠氣,毫不猶豫就答應下來。

……

這幾日,叛軍的主力已經陸續南下了,而後續兵馬以及輜重還在源源不斷地運送。

秩序並不算好,叛軍士卒搶擄村莊的事情還偶有發生。正是在激勵士氣好造反的時候,將領們往往也不會重懲他們,這種縱容也許會致使更多的燒殺搶掠。

當然,安祿山不是山賊土匪,要成大業自要收買人心,因此一些大的城池還是保持了明面上的秩序。

薛白是幸運的,由鄧四娘半馱着,平安地到了內丘縣。

他還是第一次來這裡,卻顯得對縣城十分熟悉,連擡頭張望的動作都不曾有,道:“我們去市口。”

不論是飛錢還是酒樓茶肆,他鋪開的生意往往都是在城內最熱鬧的地方。叛軍能夠提防豐匯行的招牌,卻沒辦法禁絕所有的商旅。

鄧四娘最近十分辛苦,她本就經歷大難,卻還要照顧這樣一個傷者,走到內丘縣已經快支撐不住了,隨時要倒下。

她勉力扶着薛白到了內丘縣的南市附近,又餓又累。終於是栽倒過去。

等她再睜眼,已經躺在一張柔軟乾淨的牀榻上,旁邊還有個三縷長鬚的老大夫正在給她診脈。

鄧四娘連忙抽回手。

“這位大娘子……”

“別說,我看不起病,你說了我也不會掏錢。”

“不要錢,不要錢,此間東家已經給過了。”老大夫連忙擺手,“大娘子就是勞累過度,心氣鬱結,近來遇到大傷心之事吧?”

鄧四娘沒答,意識到她已經救下了那個假太守,他們那些人殺叛軍爲她報仇,她也算報了這份恩,心事已了。

想到這裡,她再次感到活着沒什麼意思,更想要到下面去找找她的男人和娃兒。

“大娘子不說便罷。”老大夫捻着鬍鬚,沉吟許久,問道:“你……月事準嗎?”

鄧四娘連活着都不在乎了,豈還在意過這些?理都沒理會這老大夫。

“好吧,老夫得去治另一名病人了。大娘子且好好歇養。”

~~

一個鑷子被放在火上烤了烤,又用沾了酒的布擦過,緩緩刺進薛白背上的傷口,夾住了陷在裡面的箭鏃,往外拉了兩下,沒能拉出來。

“拿匕首來。”

老大夫說着,接過了匕首,繼續處理。

薛白緊咬着一塊布,大滴的汗水不停流淌下來。終於,“叮”的一聲,箭鏃被丟在地磚上。

傷口灑上藥,敷上金創。

“好了。所幸原來的土法處理得及時,傷勢沒有進一步惡化。”

“多謝大夫。”刁丙道:“還請大夫多留兩日。”

“好說,好說。”

那老大夫正要走,忽想到一事,道:“對了,那位大娘子……”

“怎麼?”

“像是有喜了。”

“什麼?”刁丙吃了一驚,轉頭看向薛白,眼中透出不可置信的神色,須臾明白了這是不可能之事。

薛白從劇痛之中緩了過來,問道:“敢問大夫想說什麼?”

“那位大娘子,想必是在亂兵之中,有些遭遇。”

“大夫還未告訴她吧?”薛白問道。

“未曾。”

“那就好。”薛白道:“此事容她平復下來再說。”

他不知鄧四娘能否承受得了一連串的打擊,打算好好與她談一場之後再告訴她,用他那後世人的思想觀念告訴她可以把孩子生下來,孩子沒有做錯什麼。

“這次若非鄧四娘,我想必已經死了。”薛白道:“這份救命之恩,我得報答。”

“郎君放心。”刁丙道:“我已安排下去了,斷不會有任何短缺。”

“那就好。”薛白虛弱地說着,問道:“有什麼消息嗎?”

“土門關被叛軍封堵了,我們打探不到情況。”刁丙道:“但知道安祿山已經過了常山郡的地界了。”

“輜重來了?”

“已經開始運了,等後陣的兵馬過去,時機就到了,要不了十天。”

薛白點點頭,心想着還是得儘快往河東去。

“常山那邊,袁長史如何了?”

“該是有驚無險,好像是安祿山派了幕僚安排河北諸縣,盯着袁長史,但也沒動他。”

“是嗎?”薛白喃喃自語道:“攻土門關的兵馬,糧草、箭矢是誰在籌劃?”

刁丙答不上來,連忙去把負責打探情報的暗探喚來,那是豐匯行的一個掌櫃。

“回郎君,小人買通了內丘縣的吏員,據他們說,叛軍已經把縣倉搬空了,當時來了幾個安祿山府中的幕僚。”

“名字有嗎?”

“那吏員不敢問,也記不清。倒是有一個的名字很特別他記住了,名叫獨孤問俗。”

薛白聽過這名字,那是顏嫣與他說的。

因此,他對獨孤問俗算是有些瞭解。

據崔氏當時給的情報分析,獨孤問俗與李史魚都曾是清正之臣,只是受到李林甫的迫好,最後流落到了范陽。

薛白沒能順利回到太原,這是計劃之外的變故,他卻在想,也許可以藉此做得更多些。

若是能聯絡到安祿山幕府的核心人物,或許能對戰局有更大的影響。

此事並非毫無可能,他記得自己還有一條暗線楊齊宣埋在范陽官員中。

還知道獨孤問俗的打骨牌的愛好,或許可以試試。

正沉思着,有手下人匆匆跑了過來,道:“郎君,出事了。”

“怎麼?”

薛白擔心土門關已失守了,神色凝重起來。

“救郎君回來那個農婦,她……是小人沒能看好,請薛郎恕罪……郎君?”

薛白沒有聽完,當即起身往客房走去,哪怕動作牽動了身上的傷口。

推開門,有血緩緩流到了門檻處,鄧四娘喉嚨裡插着一柄剪刀,已經嚥氣了。

此事太過突兀,薛白原本一些對她的安排甚至都沒來得及說,他由此像是呆滯了一般站在那看了許久。

鄧四娘就是不願接受一場兵亂帶給她的一切,她寧願選擇去死,一點不留戀即將擁有的所謂富貴平安的生活。

至於薛白,他真的很希望能報答鄧四娘,希望告訴她自己真的是常山太守,不是騙她的。他可以親手給恩人安排出一個更好的未來,但他這個太守卻沒能保護住治下一個普通的農婦。

他一輩子求上進,卻從未像現在這樣意識到自己是一個多麼差勁的官。

他問自己,在這亂局之中,真正要保護的是什麼?

若說安史之亂的爆發,有制度的腐朽、有矛盾的積累、有上位者的過失,以及各種各樣的原因。薛白願意承認,他也是這場雪崩之中一片並不無辜的雪花。

薛白於是執手向地上的鄧四娘行了一禮,他痛定思痛,卻不能就此氣餒,還得繼續去收拾亂攤子。

171.第168章 以小見大第351章 靈關道63.第63章 佳節55.第55章 落地生根302.第296章 徵辟312.第306章 潔身自好第436章 都在努力第450章 驅狼吞虎118.第118章 人情275.第271章 不歸345.第337章 瞞住第434章 渡河52.第52章 贈禮342.第334章 食子290.第284章 招搖撞騙第413章 取捨306.第300章 春來明主封西嶽151.第148章 各表一枝176.第173章 世故243.第240章 斬蛇82.第82章 自立門戶136.第133章 歲考190.第187章 曲江宴294.第288章 冬至第363章 宰相肚裡能撐船第343章 譜寫141.第138章 宴前250.第248章 鑄鐵97.第97章 覆試第354章 龍尾關336.第328章 最壞的打算120.第120章 尋合作150.第147章 秉公無私82.第82章 自立門戶207.第204章 天寶文萃153.第150章 滅火206.第203章 不矜細行108.第108章 火眼金睛23.第23章 撿來321.第313章 道姑第342章 眼光109.第109章 手掌心73.第73章 相看321.第313章 道姑230.第227章 每個兇手216.第213章 千古情第434章 渡河第427章 傳檄244.第241章 點燃88.第88章 師徒21.第21章 隴右老兵184.第181章 誰貪265.第263章 審判第469章 貴庶229.第226章 縣尉288.要晚十來分鐘吧210.第207章 牛刀小試135.第132章 以快打快138.第135章 分利131.第128章 皆大歡喜292.第286章 授人以柄281.第277章 壓不住第465章 大局第383章 仕女圖238.第235章 誰負責第399章 泄密97.第97章 覆試13.第13章 奸相167.第164章 洗兒宴127.七月總結(感謝月票金主“愛愛他家大可55.第55章 落地生根285.第280章 隱藏111.第111章 派系245.第242章 驚醒主人201.第198章 發報人248.第246章 釋放第400章 調動161.第158章 東宮主力335.第327章 哪吒16.第16章 煞婢第395章 緩兵之計239.第236章 背郭136.第133章 歲考314.第308章 嚴網140.第137章 斬死第8章 歸途36.第36章 兩頭通吃第415章 常山郡43.第43章 滿堂驚貴第419章 殺雞用牛刀第461章 餘燼238.第235章 誰負責24.第24章 公主宅218.第215章 劉氏吉主第377章 人固有一死第12章 引見第467章 共克時艱232.第229章 援手第411章 心急第426章 晉陽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