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1章 假太守

還未到三更,叛軍先鋒大營已開始從沉睡中甦醒過來,伙伕們把篝火撥旺,架上大釜,煮起水來。

有人在火光中走進了營地,揹着個竹簍,腳跛得厲害,一瘸一拐的。

“什麼人?!”

“小人是常山袁長史家中管事翟萬德,來給我家阿郎送藥。”

“揹簍拿來,我看看。”

巡營的士卒將火把湊近了,見到的是一張飽經風霜的臉,兩頰有着刀疤,眼神透着精幹之氣。

“家中管事?你怕不是殺過人吧?”

“小人以前是個遊俠兒。”翟萬德道,“後來傷了腳,幸得阿郎收留。”

“袁長史今夜留在我們營中?”

“是。”翟萬德道:“押解薛白的路上受了傷,該是留在大營歇養了。”

說是歇養,實則袁履謙是被扣留了,就暫住在已經死掉的盧子期的帳篷中。

翟萬德被帶到,掀簾喚道:“阿郎?”

帳內瀰漫着一股腥臭味,袁履謙正躺在氈毯上睡覺,聞言起身,藉着微弱的月光點起一根蠟燭。

“阿郎,我帶了藥。”

“好,熬了給我敷上。”袁履謙道,“沒想到薛白還留了這一手,差點要了我的命。”

邊說着,他掀起衣袖,痛得嘶了口氣,低聲咒罵道:“該死。”

“年輕紀紀能當上太守,歪門邪道就是多,阿郎忍着些。”

“田將軍已派人去撲殺那豎子了,我也能出一口惡氣。”

說着話,翟萬德從揹簍裡拿出一個小爐子,點起火,開始熬藥。他鋪出一片小石板,手指沾了藥湯,在石板上寫着字。

先是“靈壽”二字,之後,他分別寫了“令”、“逆”、“尉”、“忠”四個字。

袁履謙眯着眼看着石板,點了點頭,以示明白這是何意,靈壽縣令已經選擇了依附安祿山,而縣尉馮虔忠於朝廷,是可以聯合的對象。

依他們的計劃,如今已經派出快馬提醒洛陽進行防備,等叛軍繼續行進到黃河邊,兵力與補給線都被拉長。也等袁履謙聯絡、整合力量,到時便可起兵號召河北各地平叛,將叛軍的兵力與補給切斷。

但計劃的關鍵在於太原必須派出兵馬支援。

常山郡治所真定城無險可倚,兵力薄弱,甚至人心都不齊,註定不可能在叛軍的圍攻下守得太久,萬一袁履謙舉事,而援兵不至,則事必敗。

他們不敢寄望於新任的河東節度使王承業,那位前羽林大將軍一直以來籍籍無名,看起來是一個供奉御前、寄祿禁軍的掛名大將。至於李光弼,如今到了太原沒有,掌握兵權沒有,此事亦還是未知。

唯有薛白親自去一趟,走通井陘,確保能領兵回來。

當今天下三個都城,長安地處關中,連通西域,萬邦來朝;洛陽居黃遊中游,八方通衢,水陸集散;太原則是門戶,山河表裡,俯矚兩都,是趁初期平定叛亂的關鍵之處。

袁履謙眼下需要做的本是取得田承嗣的信任、等待時機,但有一事他放心不下。那是他從盧子期口中探得的消息,得知田承嗣已經派出兵馬去往土門關。

他伸出手拆開一包藥,把包着藥的布展開來,從袖子裡掏出筆墨,就着燭光寫下給靈壽縣尉馮虔的信。

“阿郎。”翟萬德看着信,開口道:“等東平郡王到了,會任命你爲太守吧?”

同時,他的手指也在石板上寫了個“危”,提醒袁履謙時機未到,現在聯絡馮虔,只會讓田承嗣起疑。

袁履謙看着那個由藥水寫成的“危”字漸漸幹掉、消失,深吸了一口氣,繼續執筆。

他當然知道現在還未完全取得田承嗣的信任,冒然聯絡馮虔,有可能暴露自己,但讓薛白抵達太原更爲重要……

忽然,帳外傳來了一陣人喧馬嘶,主僕二人嚇了一跳,連忙把在寫的信收入袖子,隨時準備擲入爐火當中。

帳簾“唰”地一下被掀開,有傳令兵冒冒失失地衝進來喝道:“將軍有令,當即點兵隨他出營!”

傳過了軍令,這傳令兵纔看清帳內並不是盧子期,愣了一下,也不說話,自跑去別的帳篷繼續呼喝。

袁履謙連忙趕出帳門,遠望校場,只見全副甲冑威風凜凜的田承嗣率着一衆將領大步流星地走向戰馬,同時,上千名親兵也紛紛上馬。

這種倉促出動,顯然不是要拔營。

“發生了什麼?”

袁履謙猜想這般陣仗該不會是爲了薛白吧?可薛白只有那點人手,當不至於……

~~

南白村。

田庭琳不敢相信,向他衝鋒過來的只有寥寥三十餘騎。

可他這邊帶的兵力再多,在遇襲的瞬間,能夠有戰鬥意志的士卒只怕還沒有三十騎。

“攔住他們!”

田庭琳聲嘶力竭地大喝着,企圖聚集兵馬,與衝上來的騎兵一戰。

但村中的爆炸已經嚇得他的士卒們膽寒,再加上突然遇襲,他根本無法在倉促之間調集完成這樣的應對。

他有一個非常強勢的兄長田承嗣,從小到大,得益於兄長的能力,他做任何事總是非常順利。由此,當真正困難的情況發生之時,他反而無法那麼順利,能力不夠。

“快啊!”

來不及了,敵人已經衝到田庭琳的面前。

鋒利的陌刀揚起又落下,斬殺一個個親衛騎兵,血光飛濺,有種瘋癲的意味。

田庭琳極其驚恐,卻在這樣的血光中眯起了眼,留意到了戰陣對面的一人。

隔着二十餘步、隔着那地獄般的廝殺場面,有一人就駐馬在那觀察着戰場,這人首先讓人留意到的不是他的英俊,而是一股鎮定自若的強大氣場。

田庭琳一眼就認出這是誰,兵圍真定城,搜捕了這麼久,直到此時,他才終於見到了對方。

“薛白!”

薛白聞言,目光從遠處的火光中移開,落在田庭琳身上,沒做任何反應。

因爲他看到刁丙已經殺穿了陣線,高高揚起了陌刀。

“薛白,你死定了!”驚怒之下的田庭琳竭力大吼着,用盡所有的力氣掄起同樣的刀掃向刁丙。

他還有更多兵力,他的阿兄還有上萬人馬,他的府君還有十餘萬大軍,只要到了,能把薛白踏成肉泥。只要讓他活下來,帶兵過來。

這一刀他必須擋下來。

“喝!”

田庭琳的拼命也激得刁丙氣血上涌,吼叫着,長柄陌刀沒有變換方向,直接砸向田庭琳硬梆梆的頭盔。

“嘭!”

重響聲中,田庭琳的頭盔沒碎,但頭蓋骨碎了,血從他臉上不停地流下。

刁丙的胸甲上也捱了一下,“叮”的一聲響,他被掃落在地,卻是在血泊裡滾了兩圈,發出了吼叫聲,宣泄方纔生命相搏的激盪。

“沒事吧?!”

有同伴從他身邊衝過,橫衝直撞,殺得剩下的叛軍流水般地敗退。

“咳咳……沒事。”

刁丙摸了摸自己的胸甲,見它沒事了才放心下來。他以前窮慣了,哪怕如今發達,也格外地珍視物件。纔要坐起,有人到了他身前,向他伸出了手,是薛白。

他猶豫了一下,擦了擦手上的血,握住薛白的手,由薛白攙着坐起,道:“郎君,幸不辱命。”

“走了,窮寇莫追。”

“喏!”

刁丙應了,把手指放在嘴脣上,用力吹響了口哨,胸肺間卻是一陣劇痛,臉色煞白。

“受傷了?”薛白問道。

“是。”刁丙不敢隱瞞,有些憂慮。

“無妨。”薛白道,“我們暫時甩脫了追兵,你到內丘縣暫時安頓下來,養好了傷再到太原。”

刁丙湊趣道:“我就怕養傷養得太久,郎君已經平定叛亂了,沒能立下功勞。”

“希望如此吧,去吧,把傷兵都帶走。”

這一戰三十餘人竟也死傷過半,刁丙清點之後,發現如此一來,薛白身邊就只剩十餘人了。他其實不太情願走,偏是受了傷不敢拖累薛白,無奈之下帶人往北行進。

回頭看去,薛白已領着十餘騎沿着滹沱河向西而行。

~~

夜還黑,看不太清路,薛白愛惜馬力,沒有縱馬疾馳。一邊驅馬一邊在腦中估算着各個方面的情形。

若只想逃生,他大可以直接就逃了,但逃不是目的,達成各種戰術目的纔是。

他吸引田承嗣的注意,派出信使去往洛陽;他做出自己被俘的假象,助袁履謙取得叛軍的信任;他分散出不同的幾支兵馬離開,把李騰空、李季蘭送走;他偷襲田庭琳,希望前往土門關的叛軍能夠注意到……

眼下,還需要暫時保持對田承嗣的牽制,以保證這種種安排能夠完成。

有意思的是,在這個血與火的夜晚,沿滹沱河而行的這一段路卻十分的寧靜。

直到有部下騎馬趕了過來。

“郎君,安排好的船伕和船都不見了。”

一整個大計劃裡往往有無數個小細節,薛白已經非常習慣有細節出錯,他應對的方式有兩種,一是做好兩手甚至更多的準備,二是臨危不亂。

“其它船呢?”

“在上游三裡。”

“繼續走吧。”

薛白語氣很平靜,說着,還擡起頭看了看月亮。彷彿不是在逃命,而是在月下散步,隨遇而安。

“郎君,是小人的錯,沒選對船伕。”

“回頭再領罰,先做事,心別亂。”薛白道,“哦,我會泅水的,你們也做好遊過河的準備吧。”

這句話是開玩笑的,會泅水是一方面,沒有馬匹、食物、兵器等等物品,就算游到了河對岸,也很難去往太原。但因這樣的語氣,部下們都安心下來,繼續趕路。

不多時,身後傳來了地震般的動靜。

薛白回頭看了一眼,只見東方的道路上兵馬雲集、火光通明,彷彿是一輪旭日升起。

~~

一輪旭日升起。

小船晃晃蕩蕩,停泊在了滹沱河西岸的蘆葦蕩中。

鄧四娘咬着牙把纜繩系在了一棵枯樹上,踩着水,把船上的年輕男子從船上拖了下來,擺在岸邊,用力按壓着他的腹部,試圖把水排出來。

“咳咳。”

那男子吐着水醒了過來,擺手道:“痛……別再按了。”

“你溺死過去,我得救你。”

“中箭了……我會泅水,不是溺過去。”

鄧四娘把他的身子翻過來一看,只見他背後還真是有一個傷口,卻沒見到箭支。

再仔細一看,那杆卻是斷了,箭鏃埋在了血肉模糊的皮肉當中,有血從中溢出。

“你受傷了?”

“是,多謝大姐的救命之恩。”那年輕男子說話十分客氣,雖傷口被按得疼痛,臉上竟還帶着些禮貌的笑容。

鄧四娘見了,頓時覺得他是個好人,也因此願意多說幾句,道:“小兄弟,伱是太守府的人吧?”

她口音很重,那年輕男子聽了一會才懂,正要答話,河對岸忽然又是一陣大動靜傳來。

鄧四娘如今已很習慣於這樣的人喧馬嘶了,很淡定地擡起頭,只是不僅是岸邊有騎兵奔來,上游還有兵士坐着竹筏斜斜往這邊劃了過來。 “那邊有船隻!”

“追,別走了薛白!”

那受傷的年輕男子聽了這動靜,用虛弱的聲音低聲道:“大姐且自己逃命吧。”

“那你呢?”

“我躲一躲,你逃吧。”

鄧四娘又不怕死,倒是沒甚好躲的,扛起他便走,嘴裡道:“你被那些賊兵追殺,是好人,我不能丟下你。”

這般走得不快,反而在地上留下更多的痕跡,年輕男子苦笑不已,轉頭看去,只見追兵已經快划到岸邊了。

“嗖嗖嗖……”

幾支弓箭落在了他們身後的蘆葦蕩裡。

年輕男子幾番推搡鄧四娘,想讓她放自己下來尋生路,偏鄧四娘如莽牛般不管不顧,兩人語言亦不順暢。

他乾脆閉上眼,想着倘若被捉瞭如何保命逃生。遠處忽然傳來了鳴金聲。

那些登岸的追兵停下了腳步,朝東岸大聲問道:“怎麼回事?!”

“將軍傳令收兵了!”

“爲什麼?我們都找到船了!”

“吳將軍從土門關來信了……”

鄧四娘使出耕田的力氣,咬着牙,硬生生把肩上高大的男子扛了兩裡地。

她終於是累了,聽着身後沒有追兵,停了下來,坐在泥地裡喘着氣。

“小兄弟,暈過去了嗎?”

“快了。”年輕男子有氣無力地應了一聲。

他狀態很差,該是在強撐着維持意志。

鄧四娘又向後看了一眼,道:“放心,賊兵沒追上來。你說,我沒救錯人吧,你是太守府的人吧?”

“我是常山太守薛白,將我送到內丘縣,必有重報。”

“小兄弟,你哄我呢。”鄧四娘道:“我可知道你不是薛太守。”

“我不是嗎?”年輕男子閉着眼,有一搭沒一搭地應道。

“你當然不是,我見過薛太守,他比你俊俏得多。”

“比我俊俏?”

“可不是嗎?在我面前,你可扮不成薛太守。”

鄧四娘此時才仔細端詳了眼前的男子,才發現他那張滿是血污的臉其實也非常英俊。

可她又回想了一下,昨日上午在官道上見到的薛太守確實是比眼前的男子更白淨、更俊俏些。

她這村婦不傻,知道這是個假太守,用來吸引追兵的。

“我剛纔可是聽到那些賊兵說什麼了。真的薛太守已經到土門了。”

“是嗎?”

那年輕男子喃喃了一句,終於閉上眼暈了過去。

~~

“將軍,我們……”

“啖狗腸!”

田承嗣不等麾下部將一句話稟報出來,已經揮鞭重重抽在他臉上。

他方纔得到消息,薛白已經與土門縣尉賈深抵達了土門關。

此事確鑿無疑,薛白已經憑常山太守的信符命令土門士卒據關而守,並保證河北兵馬很快會支援。

那是太行山井陘中的險要關隘,與一馬平川的真定城毫無可比性,便是田承嗣也不敢保證能在半個月內攻下土門關。如此,便相當於在身後留下一顆有可能擊他腹背的釘子。

“將軍,是否強攻土門關?”

田承嗣並不是死腦筋的人,一瞬間的怒氣過去之後,搖了搖頭,道:“先回營。”

他隨安祿山造反,爲的是榮華富貴而不是證明自己的能力,攻洛陽纔是重中之重,沒必要咬一根硬骨頭。

千騎很快襲捲而去,奔回了真定城外的大營。

“袁履謙還在營中嗎?!”

“回將軍,在。”

“帶來!”

田承嗣似有着無盡的精力,雖然整夜未睡,依舊精神奕奕,待袁履謙進了大帳,他便打量着他,目光似箭。

袁履謙腿上有傷,艱難地走上前,問道:“田將軍,不知發生了何事?”

“你與薛白共謀,害我大將、戲耍於我?”

“什麼?”一瞬間的錯愕之後,袁履謙道:“將軍何以這般認爲?”

田承嗣不答,眼中殺意逐漸醞釀。

袁履謙感到不安,道:“下官若與薛白有這等交情,便不會拿下他交給將軍了。”

“我沒看到他!”

“府君奉旨平叛,將軍卻在此糾結於一個豎子,可是……下官有何處得罪了將軍?”

袁履謙放低姿態,心中已有了深深的危機感。

眼下,他唯一的倚仗就是有他在,能保證常山郡的穩定、能供應大軍的後勤糧草。可若田承嗣不在乎這些了,是有可能一怒之下殺了他的。

田承嗣確實在考慮是否殺人。

他雖殺伐決斷,但一郡長史實在是很重要的官,這種時候一旦殺了,後續會有很大的亂攤子。

還未考慮好,已有信馬抵達,稟道:“高邈將軍到了。”

~~

田承嗣確實是在常山待得太久了,這讓後續抵達的高邈十分詫異,問了詳情之後,聽田承嗣說打算殺袁履謙,高邈連忙大搖其頭。

“田將軍爲何如此?”

“我疑袁履謙與薛白串聯。”田承嗣篤定道:“你根本不是真心歸附府君。”

“如何說呢?”高邈道:“自府君起事已來,河北諸地望風而降,但豈是所有人都真心歸附?這次行軍之前,府君還特地說過,速取洛陽、長安方爲重之中重,何必再意這些枝節。”

田承嗣道:“薛白先守太原,又赴常山,再據土門,威脅我大軍腹背之意圖明顯,此子是根刺,如鯁在喉。”

“薛白難對付,府君一向知曉,不會怪田將軍。可若不能速取洛陽,府君的態度可就不同了。”高邈道:“不論如何,袁履謙沒有提前放走薛白,人就是在盧子期手中丟的。”

田承嗣眼中微微顯出了慍色。

高邈只好賠笑了兩聲,提醒道:“府君很快就要到了,袁履謙便交由府君處置,如何?”

“好吧。”

這次在常山,田承嗣終究是吃了虧的,折了兩員大將,卻連薛白的影子都沒看到,最後連殺袁履謙瀉憤都做不到。

但以大局爲重,他只能揮散這些瑣事。

次日,五更天,田承嗣終於要離開這個晦氣的地方,他沉着臉,出了大帳,拔刀喝道:“傳令下去!立即拔營!”

“喏!”

很快,一個個將領們翻身上馬,大喊着激勵士氣。

“兄弟們,攻下東都,美酒美人任你們享受!”

軍中士氣大振。

……

高邈目送着先鋒大軍離去,回馬西望,視線盡頭,太行山巍巍而立。

“孃的,真是個廢物。”

他罵了一聲,決心在安祿山面前告田承嗣一狀。

“田承嗣無能,讓薛白到了土門關。”

~~

數日之後,袁履謙躬着身子站在安祿山面前,誠惶誠恐地稟道:“回府君話,下官以爲,若非下官盡心盡力,薛白豈止是佔據了土門關……他該是佔據了常山郡纔對。”

“哈哈哈。”安祿山捧腹坐在主位上,兩側文武雲集,大笑道:“袁卿認爲自己有是功勞的?”

袁履謙聽着這稱呼,愣了一愣,低下頭,掩住眼中的異色,應道:“是。”

“好!好!”

不知是肥胖還是其它原因,安祿山看起來比田承嗣要好說話得多,臉上時常浮起憨氣的笑容。

他擡起肥胖的手,招過李豬兒,道:“本王要賞賜袁卿,把東西拿來。”

“喏。”

袁履謙等了一會兒,看着李豬兒的靴子到了面前,他目光上移,只見托盤裡擺着的是一迭衣物。

“袁太守,袁太守,接着吧。”

李豬兒連喚了兩聲,袁履謙才反應過來,接過托盤。

“謝府君。”

擡頭看去,只見安祿山眼中帶着溫和的笑容,鼓勵道:“換上試試。”

“喏。”

那是一身嶄新的官服,但並非大唐的官袍。

說是奉旨討賊,但才起兵,僞朝的野心就已經毫不遮掩了。

袁履謙遲疑片刻,在衆目睽睽之下解開腰帶,褪下了大唐官袍,接受了這份恩賞。

安祿山再次呵呵笑起來,像是個財神爺。他不是田承嗣,非要試探出這些地方官員是不是真心,他只要讓他們趟進髒水裡就夠了。

“袁卿回真定城吧,治理好常山。”

“喏。”袁履謙執禮告退。

安祿山看着他的背影,臉上的笑容也漸漸凝固了起來。

他不想再剋制心中的暴躁,迫切地想要發泄。

“我的小舅舅,他還不死,他就在我看得到的地方,就在太行山裡!你們全都是廢物!”

“府君息怒,末將馬上拿下土門關……”

~~

新任的常山太守袁履謙終於離開了叛軍營地。

他低頭一看,見到的是一身嶄新的僞朝官袍,心中登時泛起強烈的屈辱感。

往後便是平定了叛亂,他也是接受過僞朝官職的人了,非大功無以洗清。

好在,他是有機會立大功的。

袁履謙轉頭望向巍峨的太行山,告訴自己得忍辱負重,耐心等到消除屈辱的那一刻……

87.第87章 飲中八仙歌342.第334章 食子300.第294章 元夕第455章 速去速回159.第156章 高高掛起第395章 緩兵之計44.第44章 信任第424章 自欺欺人第479章 最後的瘋狂336.第328章 最壞的打算59.第59章 選婿第369章 情敵333.第325章 貴妃醉酒251.第249章 銅幣第464章 回駕33.第33章 出價224.第221章 仙官254.第252章 善緣(2合1)127.七月總結(感謝月票金主“愛愛他家大可第5章 安頓325.第317章 掖庭宮第117章 魚鉤第416章 局面向好214.第211章 法海158.第155章 事不關己40.第40章 補救第351章 靈關道127.七月總結(感謝月票金主“愛愛他家大可261.第259章 地主之誼83.第83章 策論第365章 救星320.第312章 回門246.第243章 欲令其亡,必令其狂第472章 靈武24.第24章 公主宅第435章 秋後算賬210.第207章 牛刀小試27.第27章 邊軍履歷第398章 有身份的人173.第170章 定角142.第139章 胡兒舞第395章 緩兵之計106.第106章 東宮喜宴37.第37章 節外生枝119.第119章 結交邊將第384章 畫師第413章 取捨14.第14章 偃月堂第404章 雁門老將行75.第75章 報案332.第324章 今時寵225.第222章 別長安第403章 葉公好龍181.第178章 狀元第413章 取捨第427章 傳檄第379章 或輕於鴻毛217.第214章 長生殿283.十月總結、活動預告(感謝月票金主“捏嗎”)290.第284章 招搖撞騙260.第258章 分化與抱團113.第113章 家宴322.第314章 設套294.第288章 冬至第410章 塞上燕脂凝夜紫257.第255章 新田217.第214章 長生殿15.第15章 大理寺第431章 明堂263.第261章 揮鋤154.第151章 造相19.第19章 欺上門151.第148章 各表一枝第474章 堅城第378章 或重於泰山13.第13章 奸相255.第253章 爐火(2合1)35.第35章 狠角290.第284章 招搖撞騙14.第14章 偃月堂335.第327章 哪吒161.第158章 東宮主力第4章 良娣85.第85章 天子庠序34.第34章 價高者得178.第175章 科舉試112.第112章 師門49.第49章 私藏88.第88章 師徒第452章 長安亂49.第49章 私藏第369章 情敵242.第239章 地頭蛇322.第314章 設套第436章 都在努力296.第290章 師徒第398章 有身份的人56.第56章 爭取108.第108章 火眼金睛第7章 夜眺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