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1.第285章 人才

處置了一場荒誕的叛亂之後,李林甫終於能睡個安穩覺,但在似夢似醒間卻又因想到薛白而感到惱怒。

他睜開眼,在榻上坐起,喃喃道:“豎子該死,一回長安就不讓人安生。”

接着,他纔想到事情已解決,王焊案已了結,自己是勝者。

入冬的長安已經很冷了,外面簌簌下着雪,屋中雖被爐火烤得暖烘烘的,一夜下來卻乾燥得厲害,李林甫招人端上水來,腦子裡依舊想着薛白。

“十七娘在王屋山,怎不寫封家書回來?”

“回阿郎,小郎君與小娘子們的家書堆了許多未看,奴婢是否去找找。”

這一找才知道,李騰空其實已寫了兩封信回來,第一封說到了王屋山一切安好,並給阿爺請安云云,第二封則說玉真公主打算回長安小住。

李林甫本來是想去信罵一罵這個女兒,若不是她說好話,當初薛白在偃師時,他隨便找個藉口就要將薛白貶到嶺南去。

然而,他也知道當時之所以沒能貶謫薛白,實則是因爲楊齊宣沒來得及找到這個藉口。

等奴婢鋪開筆墨,李林甫緩緩口述道:“爲父偶感風寒,勁力不似從前,觀家中子女五十人,加之郎婿、孫兒則共百餘,能擔當門第者無一人。夜深夢迴,思及你阿兄所言,盈滿爲患,忽悔少年時未隨槐雲真人修道飛昇……”

在李騰空還很小的時候,李林甫常與她講一個故事,說他年輕時在洛陽架鷹養狗、狩獵遊樂,曾遇到一位醜道人號槐雲,曾想帶他修道,言“某行世間五百年,始見郎君一人,已列仙籍,合白日昇天。如不欲,則二十年宰相,重權在己。”

那時年幼的李騰空便問“阿爺選了當宰相嗎?不當神仙多可惜啊?”

李林甫爲了安慰她,便道:“二十年宰相,權傾天下,只需澤被百姓,廣積福德,如此三百年後道長猶能帶我飛昇。”

當年說這句話,他是真想過要澤被天下的,還將這故事傳出去,讓世人都知他的“仙官”之名。

一轉眼,他已忘了廣積福德的願景,今日給女兒口述家書,用詞悲切。

“爲父放棄仙緣,眷戀人間。今陽壽將盡,子孫不肖,唯留大禍事於家門,悔之晚也,輾轉無眠,憂心忡忡。”

正在提筆寫信的婢女聽得奇怪,忍不住偷眼瞥了瞥,本以爲阿郎的表情會是十分悲傷,然而,只見李林甫神色平靜,眼神裡精光閃動,竟無半點憂心之色。

倒更像是在算計女兒一般。

“對了,最後再提一筆薛白的所作所爲……”

待一封信被送出去,李林甫起身移往議事廳就坐,渾身氣場還是那麼高高在上,帶着掌控一切的自信。

他最近讓李岫在身邊做事,李岫與他一樣,雖只在兄弟中排行第十,但確是最有才能的一個……相較而言。

“阿爺,今日議王鉷留下的官位?”

“嗯。”

李岫早有準備,轉身看向坐在議事廳中的諸多官員、幕僚,侃侃而談。

“御史大夫的人選,擬定哥舒翰如何?阿爺以邊鎮盡用胡人之策,提攜他爲隴右、河西節度使,他今年大破吐蕃,築應龍城,使蕃軍不敢近青海,聖人正欲賞賜……”

“毫無爭議之事,說許多做甚。”李林甫終於不耐煩,打斷了兒子的話。

“孩兒知錯。”李岫頓覺尷尬,重新整理了一下思路,才道:“那,京兆尹,戶部,以及轉運、色役、和糴使、租庸、鑄錢等使之職……”

他話還未說完,吏部侍郎苗晉卿開了口,道:“右相,下官聽說,唾壺一直在求見聖人,不久前,聖人已召見了他。”

李林甫道:“唾壺這次犯下大錯,你覺得聖人還能重用他?”

苗晉卿撫須,沉吟道:“聖人一向清楚唾壺無才無德,然縱觀這些年聖人所倚重之臣子,裴耀卿、韋堅、楊慎矜、王鉷,皆擅理財,唾壺辦案雖一塌糊塗,然錢財一事上朝中無人能出其右。”

“山中無老虎啊。”

“是,一時間,右相若想找出一個比唾壺更擅理財之人,難也。”

李岫半晌插不上話,在他們思忖的間隙,才道:“據我所知,唾壺之所以對付王鉷,便是對京兆尹一職虎視眈眈。”

這是廢話。

他發現若按苗晉卿所言,自己擬定的京兆尹的人選根本就不能勝任,只好閉嘴。

李林甫沉思着,道:“不用理財之臣,可用邊將,阿布思今年隨哥舒翰西征吐蕃有功,可舉爲京兆尹。”

“阿布思?他是胡人,性情粗鄙,如何任京尹?”

“不久他便要隨哥舒翰回京獻功,到時本相自有計議。”

如此,李岫準備的說辭都用不上了,只能垂手立在一旁聽着。

李林甫不滿地瞥了他一眼,決定餘下官職交給他來商議,但有一樁事卻得先談。

“長安尉薛白不識大體,胡攪蠻纏,給本相將他打發了。”

苗晉卿道:“此番他亦算立功,若升遷,可外放,如崖州吉陽縣令正出闕。”

李林甫知道崖州是不可能的,薛白多少還是有些背景,但差不多正是這意思,這次得將他放得遠遠的。

說話間,有人匆匆趕來,小聲稟道:“阿郎,宮中有重要消息。”

“何事?”

李林甫招招手,允許來人附耳說話,遂聽得一個意外的消息。

“楊國忠進宮不多久,陳玄禮也進宮了。”

李林甫不由大怒,他認爲王焊案已了結,非常討厭此事再起波瀾。

但顯然,就是有人在背後推波助瀾。

~~

薛白走進尚書省,由吏員引着到了陳希烈的公房。

“見過左相。”

“薛郎回長安以後,還是初次到老夫這裡來吧?”陳希烈笑容和藹,道:“從你回來就是一堆亂子,難得有機會好好談談。”

作爲當朝左相,他對薛白這樣的小官有些太過熱情了,末了,還撫須道:“想當初,伱我在秘書省,多好啊。”

“我該謝左相一直以來的照顧。”薛白道,“今日來,是想到王鉷死後朝中有大量的闕額,有些不解,想向左相請教。”

這就是進入正題了。

陳希烈當縮頭烏龜久了,不習慣這種節奏,唏噓道:“王鉷權傾一時,如今死了,卻連一個幫忙收屍的也沒有,讓人唏噓啊。”

“也就是那些被他逼得家破人亡者都已經死了,否則只怕有無數人分食他的血肉,省得收拾了?”

“薛郎還是一如既往的直率。”陳希烈道,“直率。”

薛白道:“談正事吧,左相不想主導這一次的官職任命?”

陳希烈並不懷疑他有說這種話的資格,沉吟着,緩緩道:“薛郎這是逼老夫與右相反目啊?”

“豈是我逼的?是天下人翹首盼左相久矣。”

“只怕時機未到。”

陳希烈大概是想等到把李林甫熬死了再掌權,偏偏忍不住蠢蠢欲動,拒絕得並不堅決,不然他也不會答應見薛白了。

他嘆息了一句之後,打量着薛白,觀察其反應。

薛白從容反問道:“與楊國忠聯手如何?”

“楊國忠太急着出手對付王鉷,中計了,眼下處境可不好。”

“正是因爲他處境不好,方可與我們聯盟。”

薛白其實想過在有機會的情況下殺掉楊國忠,以解除後患。但權場上的局勢瞬息萬變,當王焊站在皇城含光門上喊出那一句“痿闕”,楊國忠便成了一個可拉攏的對象。

他羽翼未豐,眼下必須得有一兩個重臣能與李林甫抗衡,給他壯大實力的空間,而陳希烈不論是能力還是膽量,都不夠。

“楊國忠背叛右相,倉促出手,惹下大禍。”陳希烈道:“聖人還能原諒他不成?”

“他也覺得自己完蛋了。”薛白道,“但我不過是嚇嚇他罷了,聖人捨不得殺王鉷,並非念舊情,而是因爲王鉷強大的徵納能力,聖人已經習慣了每歲進錢寶百億萬,貯於內庫,以供宮內宴賜。而當今朝堂上,能如王鉷一樣不要臉地說出‘此是常年額外物’者,唯楊國忠。”

陳希烈不服氣,但仔細一想,他真的做不到。

聖人甫一下旨免除百姓賦稅,王鉷當即上奏要徵腳錢;對戍邊而死的將士追徵租庸調;輸納物但有浸漬,再向地方徵折估錢……如此種種,他真沒膽子做,害怕出了亂子,要了他的老命。

薛白繼續道:“王鉷、楊國忠是一類人,聖人離不開他們了,否則削減宴賜用度?去洛陽就食?今王鉷一死,聖人絕對不捨得殺楊國忠,反而會重用他。但,楊國忠看不明白這點,他嚇壞了。等聖人給他一個教訓,再原諒他,他會如何想?”

“如何想?”

“他只會認爲是我與左相救了他。”

陳希烈眉頭一挑,喃喃道:“我等聯手?”

“左相德高望衆,楊國忠打點內帑,再有貴妃在宮中照應,還不能與哥奴抗衡嗎?”薛白道,“對了,我還請出了陳大將軍,揭發安祿山之狼子野心,便是我等掃除大唐隱患的第一步。”

“老夫……”

陳希烈站起身來,差點就要擔當起這份重任,放幾句豪言,但被門縫裡滲進來的一點冷風一吹,他卻是又猶豫了。

倒也沒別的原因,無非是怕李林甫,打算等到事情確定了再下決心,於是他又緩緩坐了下來,招過心腹低語了幾句,讓其去打探消息。

只這一個動作,這位左相在薛白眼裡的份量便又輕了一分。

正常,朝堂上的硬骨頭十餘年間已經全被李林甫掃走了,連風度翩翩的有才能之士也沒幾個,無怪乎王焊認爲他們盡是痿闕而有了造反的勇氣。

薛白不急,今日結盟,誰越慫往後誰的地位就越低,他遂笑了笑,陪陳希烈等着。

兩人隨口聊些閒話,不多時,有官吏過來奏事,遞了一份公文到陳希烈手中,是吏部侍郎苗晉卿擬的各個闕額的人選,其中,吉陽縣令下面寫的正是“薛白”二字。

陳希烈眼皮一跳,知道這是右相出手打壓薛白了,他不由被震懾住,轉頭瞥向薛白,發現這少年郎臉還很嫩,太嫩了,不足以與之共謀大事。

“哦,方纔說到哪了?”

“說到人善被人欺,有時候若退一步,就可能被打得不得翻身,必須堅決鬥爭,寸步不讓。”

“說到這個嗎?”陳希烈不動聲色,將公文收進袖中,道:“張公出殯,薛郎也要去弔唁吧?你還兼着太樂丞。”

“是,該去的。”

“聖人今年很傷懷,先是走了楊公,又走了張公。”陳希烈道,“他們的年紀都比聖人還小啊。”

“阿兄走時我沒能趕回來,張公去時,我卻是在場,胡兒留在京城的進貢使之狂悖兇狠,長安少見。”

“你真是……”

陳希烈眼看薛白這般死咬安祿山,再想到袖子裡的公文,不免心驚。

纔有了傾向,有心腹官員匆匆趕到,附耳與他低聲說了兩句。

僅這兩句,陳希烈眼中卻是驚濤駭浪。

“宮中傳旨召安祿山進京獻功了,聖旨已發到中書門下副署。”

“安祿山立功了?聖旨是直接來的?右相知否?”

“不知。”

“陳將軍入宮覲見了?”

“是,陳將軍喪子,本在歇養,今日入宮了……”

陳希烈震驚不已,沒能揣摩出個中深意。

一則,聖人爲何召安祿山入京?是被楊國忠、陳玄禮說服而要除掉安祿山還是單純獻功?二則,聖旨爲何發到中書門下副署?

依流程,聖旨就是該發到中書門下副署,但這涉及到左相、右相的權力劃分。

世人稱的“左相”其實官職是門下侍中,而“右相”則是中書令。簡單來說,中書令是處理政務的,門下侍中則是蓋章的,蓋章的意思是複覈,有問題就塗歸、封駁,沒問題才副署。

如今李林甫爲中書令,陳希烈爲門下侍中,基本沒有權力劃分,陳希烈就真的只是蓋章而已。

而今天這件事不對,因爲流程太對了,聖旨直接發到中書門下省由他這個門下侍中副署,他這位左相居然真有了權力。

“快,拿來,本相要副署!”

依舊沒有塗歸、封駁,陳希烈恨不得馬上就在聖人的旨意上蓋上章。

於他而言,這已是完全不同的權力了。

……

見此情形,薛白笑了。

他說得再多也沒用,都不如讓陳希烈真嚐到一點權力的滋味來得實際。

就蓋上章這麼小一件事,已能夠讓陳希烈走到李林甫的對立面,像是看兩條狗,誰能爭到主人親自下命令。

“左相。”

“薛郎,是老夫怠慢你了。”陳希烈起身,熱情地拍着薛白的手臂,道:“老夫爲官以來,最難忘的便是與薛郎在秘書省爲國謀事。有你出謀劃策,纔是大唐之幸事啊。”

薛白根本不理會陳希烈說的虛話,高聲道:“哥奴把持朝政,阻斷言路;胡兒居心叵測,陰謀造反。左相如何看待?可願以社稷爲重?!”

他非要逼他表態,否則休想成爲他的同盟。

陳希烈好生爲難,既想着要去副署聖旨,又想着拉攏薛白、楊國忠,終於是咬了咬牙。

“老夫深受國恩,位列宰輔,誓將掃除李林甫、安祿山等奸邪!”

~~

宣陽坊。

薛白帶着幾口箱子回到家中,未進大堂已聞到一陣香風。之後是青嵐匆匆跑來迎他,急得都快要哭出來,有些委屈道:“郎君。”

“嗯?”

青嵐指了指大堂,薛白過去一看,二十餘個妙齡少女齊齊萬福,喚道:“見過薛郎。”

一眼掃去,她們個個都生得美貌可人,卻又個個不同,排在一起,構成了十分動人心魄的景象。

“楊國忠送來的?”

薛白倒還沒忘,楊國忠說過要給他送些特產。

“是。”青嵐乖巧地點點頭,但心中顯然不高興。

若以爲楊國忠的禮物僅是如此,卻也太小瞧他了。

其中一名美婢上前,柔聲道:“見過郎君,不僅是奴家等人已歸郎君所有,身上的佩飾亦屬於郎君。”

薛白目光看去,只見她頭上的金釵鑲着綠松石,耳朵上掛着玉墜,雪白的脖頸上掛的是紫水晶吊鏈。

因感到薛白的目光落在她胸前,她羞澀地笑了一下,又道:“郎君,奴家身上還有些寶物,需要郎君親自找。”

“知道了,你們識字嗎?”

“是會些吹拉彈唱,詩詞歌賦呢。”

薛白點點頭,道:“那就都留下吧,回頭把金銀玉器都交出來,換些素淨衣服做事。”

“喏,奴傢什麼事都願爲郎君做。”

青嵐聽得不由扁扁嘴,更不高興,直到薛白出了堂,與她低語了幾句。

“我帶了一點吏部的卷宗回來,你帶她們抄錄、整理……”

“郎君也不怕她們中有人監視你。”

說話間,門房來報,說是楊國忠到了,薛白遂請他相見。

……

“阿兄的禮物我便笑納了,多謝。”

“你我自家兄弟,何必言謝?萬不能客氣,哈哈哈。”

薛白問道:“聖人召安祿山入京,何意?”

楊國忠正有許多話想問,偏是薛白先問了,只好答道:“陳玄禮哭哭啼啼的,聖人也得給他面子。我捉住機會,說只要召安祿山來京,他必不敢來,便可證實他有謀反之心。”

“聰明。”薛白隨口稱讚。

從此事就可看出來,李隆基心底裡還是相信安祿山的。

無非是被說得煩了,估且一試罷了。

“聖人沒給我好臉色,但也沒貶我的官。”楊國忠問道:“你說,此番劫難我可熬過去了?”

薛白道:“今日我見了陳希烈,他會在聖人面前替你說話。”

“有用嗎?”

“若是罪在哥奴,自然就不在你了。”

“那,李遐周,阿白可否替爲兄滅口?”

薛白搖了搖頭,小聲道:“我當然是捉着這人證,以免阿兄再背叛我。”

“瞧你說的,你我兄弟……”

“說正事,王鉷留下的官職,我們得爭。”薛白道,“你可想要京兆尹?”

楊國忠不由眉毛一挑,驚喜道:“還有機會?”

“打起精神來,不止是京兆尹,這是我們壯大勢力的機會,搶到越多官職越好。”

“好,也該你我兄弟上進了。”

~~

入夜,右相府。

李岫坐在自己的書房中,還在考慮官員名單,他必須親自了解情況,以免李林甫問話時答不上來。

他妻子盧氏走了進來。

“其實我不認爲該除掉王鉷。”李岫嘆息着,向盧氏說起他的看法,“王鉷一直以來都是相府的中流砥柱,身兼二十餘職,而阿爺又一直打壓人才,如今自斷臂膀,只怕元氣大傷啊。”

“你不勸阻,如今再說還有何用?”

“我勸得了嗎?”李岫道,“自從王鉷爲了紫袍與安祿山爭御史大夫一職,阿爺便已心生忌憚。這幾年,王準連我都敢輕視……”

盧氏忽然打斷了他的話,問道:“郎君能爲我阿兄遷官嗎?”

李岫皺眉,討厭這種被人打斷說話的感覺,沉默片刻,道:“不能。”

“爲何?”

“你伯父因被阿爺從兵部侍郎貶爲員外詹事,一直耿耿於懷,我如何再提攜你堂兄?”

“那你阿爺爲何要無緣無故害伯父?就因爲我伯父風度翩翩?”

“唉,再說這些,還有何用?”李岫搖頭道,“眼下是多事之秋……”

“我們和離吧。”

“什麼?”李岫恍然以爲自己聽錯了,連連搖頭,“你別再胡鬧了!”

“我不是胡鬧,阿兄說右相年事已高,李家往後恐有大禍,加之兩家既有過節,與其往後被牽連,不如先作了斷……”

“你在說什麼胡話?盧家敢打這主意,不怕滅門之禍?我告訴你,我阿爺、右相府如今還如日中天!”

“相府的遠憂沒人比你更清楚了,饒過我吧,你從來不缺女人……”

李岫用力拉過盧氏的手臂,道:“你難道不知阿爺要把家業傳給我,這種時候你要與我和離?我怎麼辦?我知道了,你威脅我,藉此讓我提你阿兄的官。”

說着,他譏笑起來。

“好一個世家名門之女,好啊,趁火打劫,這就是你我的夫妻情義!”

盧氏抿着嘴,吸了吸鼻子,忍着哭腔,道:“那就請郎君提攜我阿兄一把,你總不會做不到吧?”

說罷,她甩開李岫的手,轉身走出了書房。

李岫大怒,憤而將桌上的文書全都掃翻在地,解下胯下的興陽蜈蚣袋擲入火爐。

“尻!尻!尻!”

他真的很累了,修身、齊家、治國,沒一樁事順遂,他已感到撐不住了。

但,他阿爺已老了,還能支撐多久?五年?八年?十年?他如今還只是將作少監,離支撐門戶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環顧這偌大的相府,只有敗家的兄弟、刁蠻的姐妹、無能的妹夫,沒有一個人能幫扶他一把。

李岫在地上坐了很久,聞着火爐裡泛起的怪味,極爲不情願地起身,佝僂着身體把那被他掃翻的公文一封一封撿了起來……

~~

薛府。

天亮時,青嵐把一羣識得字的婢女們召集起來。

她把幾口大箱子打開,灰塵揚起,她連忙揮着袖子去擋,卻還是被嗆得連咳了幾下,全沒了家中大妾的氣勢。

“咳咳……我們要怎麼整理這些文書呢?按這些地圖,擬一份目錄,再把大唐十五道三百六十州一千五百五十七縣,所有的官員名單錄上去,這樣,郎君看起來就方便了……”

青嵐話音未了,堂中已響起一陣嬌呼。

“這如何錄得完?”

“誒,你們,還說自己是郎君的人,這麼輕的活也不能幹嗎?”

“敢問皇甫娘子,可真是郎君要我們做這些?莫非是皇甫娘子故意引開我們?”

青嵐不由叉腰,道:“我騙你們做甚?就是郎君吩咐的。”

“那做完之後,郎君可有……可有獎賞。”

“自然是有的,都動起來吧。”

薛白之所以如此,其實只是把從陳希烈那裡借閱的文書抄錄了一份。

但他確實有在走馬觀花地看着那些官員名錄。

旁人不知這有何好看的,他看着卻偶爾會寫下幾個名字,就寫在他的一本冊子上。

那冊子的前面幾頁記的是要給杜有鄰、元結、杜甫、皇甫冉、元載、杜五郎等人安排的官位。這些人中,真正是薛白心腹的,連半數都不到,可能只有杜五郎一個。

薛黨還很弱小,還沒從楊黨的羽翼下成長起來,但如今已有了一個小小的發展機會。

而可能可以招納的人,就在薛白的筆下,都還處於微末。

“京兆府倉曹裴諝、溫縣縣令劉宴、須江縣丞第五琦、太子正字楊綰、太原府參軍事嚴武……”

~~

王屋山。

信使騎着快馬趕到山腳時,只見山路上有一大隊車馬正在緩緩行進。

“敢問可是玉真公主儀駕?小人奉右相之命而來,向十七娘遞一封家書。”

消息傳到隊伍中段,玉真公主微微一笑,道:“右相可是缺好馬?我等都要回長安了他的回信纔來。”

過了一會,書信便遞到了李騰空手中。

李騰空展信,看了良久,原本平靜的臉上漸有了惆悵之色。

她看得懂阿爺信上的意思,知道自己一不在,阿爺與薛白只怕是又鬥起來了……

103.第103章 名單128.第125章 敵友100.第100章 請帖32.第32章 籌碼第381章 誰更執拗第413章 取捨285.第280章 隱藏30.第30章 勢力網第380章 皆在一念之間272.第268章 春歸第356章 夾擊119.第119章 結交邊將194.第191章 起家官37.第37章 節外生枝107.第107章 怪圈330.第322章 舊時事第401章 擺棋第382章 同宗230.第227章 每個兇手293.第287章 勢不兩立第428章 盟主281.第277章 壓不住17.第17章 還家第375章 私怨第431章 明堂260.第258章 分化與抱團第463章 真與假第379章 或輕於鴻毛200.第197章 刊報院第431章 明堂157.第154章 餿主意第343章 譜寫47.第47章 羅織罪名第409章 壯膽30.第30章 勢力網297.第291章 消失的奏章132.第129章 金飯碗第367章 獻俘第391章 忤逆不孝第368章 真功勞168.第165章 風花雪月第461章 餘燼39.第39章 借刀156.第153章 妙法第384章 畫師297.第291章 消失的奏章89.第89章 厚顏薄禮第116章 悔婚140.第137章 斬死216.第213章 千古情35.第35章 狠角104.第104章 大唐風氣第400章 調動147.第144章 見字如晤第466章 燕帝第377章 人固有一死46.第46章 當堂對質54.第54章 白膏油第375章 私怨第447章 豬不化龍156.第153章 妙法213.第210章 昭應尉136.第133章 歲考204.第201章 還債251.第249章 銅幣99.第99章 得寶歌第462章 忠與逆第471章 郡王238.第235章 誰負責306.第300章 春來明主封西嶽137.第134章 不打自招326.第318章 清白第412章 詩言志第349章 大樹寨333.第325章 貴妃醉酒113.第113章 家宴17.第17章 還家30.第30章 勢力網第416章 局面向好205.第202章 早做準備25.第25章 攀高枝318.第310章 婚禮第401章 擺棋297.第291章 消失的奏章第463章 真與假300.第294章 元夕244.第241章 點燃210.第207章 牛刀小試340.第332章 魚目混珠229.第226章 縣尉180.第177章 揭榜278.第274章 歸311.第305章 相門女第354章 龍尾關94.第94章 天下一牌局第427章 傳檄275.第271章 不歸第12章 引見197.第194章 官袍第2章 大禍臨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