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嗎?”
李元吉接着問。
殷開山愣了一下才明白李元吉問什麼,在略作遲疑後道:“還有兩個小卒,因爲身份特殊,所以臣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哦?”
李元吉瞬間生出了興趣,李世民也緩緩的側過身來,將耳朵豎起來了,顯然,他對殷開山口中提到的兩個小卒也很有興趣。
李元吉要是記得沒錯的話,此次比試的範圍他限制在了將校圈子裡,小卒可沒資格參加。
如今有兩個小卒冒頭了,這說明這兩個小卒沒走尋常路,裡面有故事。
殷開山見李元吉和李世民都生出了興趣,有些古怪的道:“他們兩個當中,有一個是打敗了他們的校尉,從他們校尉手裡奪得的比試的資格,還有一個是因爲他們校尉在上馬的時候,不慎跌落下了馬背,被他們校尉推舉出來湊數的。
結果他們在上了擂臺以後,一個憑藉着一杆長矛,輕而易舉的洞穿了他的對手,一個騎在馬背上,動都沒有動,一箭就封了他對手的喉。”
李元吉聽到這個,更有興趣了,興致勃勃的問道:“這麼說來,他們一個擅使長矛,一個擅射箭?”
殷開山搖頭道:“那倒不是,那個使長矛的說,他更擅長馬戰,那個使弓的說他更擅長戟。”
李元吉呵呵笑道:“又是兩個用最不擅長的手段擊敗對手的人啊,看來此次比試中,炫技的人很多啊。說說,這兩個小子叫什麼名字。”
殷開山如實道:“使長矛的叫高侃,使弓的叫薛禮!”
李元吉聞言,錯愕的看向殷開山。
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高侃先不提了,薛禮如果是他所熟知的那個薛禮的話,那麼這會兒應該在人家家裡給人家做長工呢。
雖說薛禮的一生並沒有後世影視劇中那麼傳奇,不過後世的影視劇也算是還原了一部分薛禮的人生。
薛禮也算是世家豪門出身,但是因爲他爹死的早,他又年幼,所以導致家道中落了,以種田以及給人家打散工爲生。
歷史上,薛禮一直到了成人娶親以後,纔在妻子柳氏的建議下投軍,並且在征討高句麗的戰事中一戰成名,在李治巡行萬年宮的時候,因爲救駕有功,得到了李治的賞識才開始正式的崛起。
按照歷史上的記載推算,薛禮這會兒估計也就十四歲上下,正擱家種田,給人做長工呢,怎麼可能出現在軍中?
“他們二人有什麼問題嗎?”
殷開山被看的有些不自在,忍不住問。
李元吉回過神道:“可知道他們的籍貫?”
殷開山趕忙道:“高侃是渤海人,薛禮是河東人……”
說完這話,殷開山再次疑問道:“他們有什麼問題嗎?”
李元吉沒有回答,而是直接道:“帶他們來見我!”
殷開山愣了愣,立馬吩咐人去帶高侃和薛禮。
沒過多久以後,一個身形魁梧,看着像是頭小老虎的少年,以及一個身形並不魁梧,但是雙臂卻看上去很有力的少年被帶上了高臺。
身形魁梧的少年出身不錯,也見過世面,所以即便是面對着貴人,也有禮有節,不卑不亢。
雙臂有力的少年看上去就有些拘謹,在施禮的時候也是一板一眼的。
“小人高侃……”
“小人薛禮……”
“參見雍王殿下,見過殷將軍,見過二郎君……”
由於兩個人如今的身份比較卑微,所以幾乎是挨個的向高臺上所有人施了一遍禮。
李世民在他們施完了禮以後,上下打量着他們,嘬着嘴道:“看上去很普通嘛,尤其是你,連一個武將的身板都沒有。”
李世民口中的‘連武將的身板都沒有’,說的是薛禮。
這個時候的武將絕大多數都是膀大腰圓的大胖子,所以身形瘦小的,很不被看好。
薛禮面對李世民如此評價,不知道該說什麼,也不知道該做什麼,只能侷促的站在那兒渾身不自在。
李元吉跟李世民的看法完全不同,如果此薛禮就是彼薛禮的話,那麼完全能將李世民的臉打腫。
李元吉盯着薛禮道:“聽說你是河東人?”
薛禮愣了一下,趕忙垂下頭回話,“是……”
李元吉點了一下頭繼續道:“家中還有什麼人?”
薛禮遲疑了一下,低聲道:“家中已經沒人了。”
李元吉再次點頭道:“那你是如何出現在軍伍當中的?”
此次征討西突厥,可沒有再向民間徵兵,也沒有調大唐內部的兵馬來此,所以薛禮必然是一年之前就入伍了,並且還參與了大唐征討頡利部的戰事,甚至有可能還參與了大唐征討蘇尼失部的戰事。
一年之前,薛禮大概只有十二三歲,而大唐如今是禁止招十五歲以下的人入伍的。
所以薛禮必然不是通過正常渠道入伍的。這也就解釋了他的命運爲何出現了變化,他的命運明顯被幹預了。
薛禮聽到這話,再次陷入了遲疑,這次,他都不出聲了。
殷開山見此,趕緊踹了薛禮一腳,催促道:“殿下問你話呢,還不快答!”
他這不是在欺負薛禮,而是在幫薛禮。
畢竟,大唐身份最高的人問話,一個做小卒的如果不識趣,不作答的話,那麼很有可能會被拉下去埋了。
即便是李元吉不計較,回去了以後,他的上司,上司的上司,也會計較。
這就是大唐身份最高的人所具有的威懾力。
薛禮咬咬牙道:“小人是被臨時徵召的民夫,在去朔方城送糧草的時候,因爲展露了一些箭術,所以被破格納入軍中的。
小人入了軍伍以後,就被分配到了伙頭營,一直到現在。”
殷開山聽到這話,吹鬍子瞪眼的還想踢薛禮一腳,因爲薛禮雖然說出了他參軍的過程,但沒有指出具體的人,所以他覺得薛禮有點不上道。
不過,還沒等到他動腳,就被李元吉擡手給攔下了,李元吉笑着問薛禮道:“我要是問你誰破格將你納入軍中的,想必你不會告訴我吧?”
薛禮頭一下子壓的更低了,沒有說話。
李元吉接着笑道:“不過,你不說我也能猜到,是薛萬徹吧?”
薛禮猛然擡起頭,一臉的驚愕。
李元吉繼續笑道:“你不必感到驚訝,當時在朔方城裡的將校就那麼幾個,其中蘇定方、尉遲恭、程咬金等人做事都是有分寸的,不可能強徵民夫入伍,更不可能將你這個年齡不夠的人納入軍中,只有薛萬徹不會在乎這些,所以也只有他纔會破格將你納入軍中。
不過,他在將你納入軍中以後,並沒有將你安置在前方,而是將你安置在了伙頭營,還算有點分寸。”
薛禮聽到這話,也顧不得拘謹了,趕忙道:“是小人硬求着薛將軍將小人納入軍中的,不怪薛將軍,一切都是小人的錯。”
李元吉呵呵一笑道:“你倒是講仁義,不過你理解錯了,我並沒有責怪薛萬徹的意思,不過薛萬徹終究是做錯了事,所以得受罰。”
說着,李元吉看向殷開山問道:“依照軍法,薛萬徹此次所犯的事該如何懲罰?”
殷開山瞥了薛禮一眼,若有所思的道:“杖三十!”
薛禮在這個時候急切的道:“小人願意代替薛將軍領下所有責罰!”
李元吉點了一下頭,看向薛禮道:“好,看在你還算有點能耐,薛萬徹爲軍中舉纔有功的份上,我就給你免二十,就杖十杖吧!”
薛禮緊繃着臉,重重的應允了一聲。
殷開山當即派人將薛禮帶下去行刑了。
在薛禮被帶走以後,殷開山突然笑着道:“殿下回頭打算怎麼處置他?”
李元吉知道殷開山這是看出他的心思了,所以毫不客氣的道:“讓他給我倒夜壺,你給我刷夜壺如何?”
殷開山果斷的閉上了嘴。
李元吉這纔有閒暇看向高侃,依照歷史上的記載,高侃應該算得上是一位名將,在名聲上雖然沒有薛禮大,在能力上或許也沒有薛禮高,但也是一位難得的良才。
更難得的是,他還有一位文武雙全,並且很有名的孫子,那就是邊塞詩人高適。
所以他還是值得培養一下的。
“你出身於渤海高氏?”
李元吉在盯着高侃打量了好幾眼以後,突然開口問。
渤海高氏也算得上是世家,雖然比頂尖的世家豪門弱了不止一星半點,但也算得上是比較高的門第,比薛禮的那個已經破敗的不能再破敗,中落的不能再中落的門第不知道強了多少倍。
也正是因爲如此,高侃纔有資格在大唐身份最高的人面前保持不卑不亢的態度。
這就是他的出身給他的底氣。
高侃比薛禮激靈多了,面對問話,笑嘻嘻的就回答了起來,“正是小子,小子是在募兵的時候加入軍中的,可沒走後門。”
殷開山聽到這話,瞪起眼喝罵了高侃一句,“不可無禮!”
高侃訕訕的看了殷開山一眼,然後態度沒有太大的改變,反而目光灼灼的盯着李元吉。
李元吉見此,笑着調侃道:“看來你是個小滑頭啊!有沒有興趣到我帳前做個執戟郎?”
面對這種聰明的滑頭,就沒必要耍什麼彎彎繞,直接了當的說出目的即可。
高侃聽到這話,大喜過望,單膝跪地道:“臣高侃多謝殿下賞識!”
漢以前的執戟郎沒什麼特殊的,但是漢以後的執戟郎代表着什麼,但凡是懂點歷史的,都知道。
高侃是個聰明人,僅憑李元吉這句話就明白了李元吉對他寄予厚望,如何不開心?
一個已經站在天上的領導賞識你,這代表着什麼,傻子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