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後,夏。
C軍區陸軍作戰指揮部。
三爺、程遠航、董大鵬、王天星四人並肩站在大屏幕前,碩大的高清屏幕上正在轉播非洲某國的恐怖襲擊畫面的。
指揮部空氣凝重、氣氛緊張,寂靜的可以聽到呼吸和心跳,四雙眼睛紋絲不動。
被稱爲“6·20事變”的恐怖襲擊剛剛結束第一輪轟炸,恐怖分子利用有毒氣體將當地居民大量殺害,建立實驗室用以研究操縱人腦的烈性藥物。
鏡頭轉到實驗室外的醫藥垃圾存放處,裡面堆滿了靜脈輸液器、吊水瓶、軟皮管、破碎的吊水瓶子、沾滿了污血的白大褂,更觸目驚心的是,垃圾堆裡還有大量的人體殘骸!
殘肢斷臂像垃圾一樣被推土機推到深坑,手指、手臂、小腿、腳、還有一些小小的殘肢,應該是屬於年紀在六歲以下的孩子。
更有一些人頭、脖子、內臟混合其中,隨着鏡頭的轉移,有時候會恰好看到瞪大眼睛死不瞑目的臉,驚駭的五官因爲死前承受了非人的折磨而扭曲變形,眼睛高高的凸出眼眶,灰白的眼珠上殘存着已經發黑的血。
非洲的高溫衍生了蚊蟲生蛆,蒼蠅在屍體上嗡嗡啃噬,現場恐怖又骯髒,宛如人間地獄。
“行了。”
三爺低沉的聲音壓低,一聲令下後程遠航將畫面暫停。
程遠航心情沉痛的嘆氣,“三爺,恐怖分子手段殘忍狠辣,襲擊還在繼續,死亡人數已經高達一千二百三十人,這還是不完全統計的結果,真正的死亡人數,恐怕已經有兩千多了。”
三爺從鏡頭前離開,長腿跨步到會議桌前,單手按着椅背,幽深的眼睛滿是憤怒,“一幫畜生。”
王天星跟上去,咬牙捶打桌子,“三爺,聯合國目前還沒有下達指令,咱們的維和部隊全在海上,大使館那邊不便插手第三方國家的事務,要是任憑恐怖分子猖獗下去,只怕後果不堪設想。”
三爺摸到口袋裡的煙盒,倒出一支菸,放在嘴邊。
程遠航擦亮火柴幫他點燃香菸,自己也抽了一支。
“暫時沒發現中國人,所以咱們還要等。”三爺狠狠的吸一口,一支菸被他吸了三分之一。
董大鵬長嘆一口氣,“老大,難道咱們就這麼看着不管嗎?俺看不下去,這幫混蛋下手太殘忍血腥,連小孩都不放過,人渣啊!”
三爺又吸一口煙,鷹隼凝聚着漆黑的雲,暴風雨在他眸子裡醞釀,“等。”
除了等,沒有更好的辦法。
若沒有上面的指令,他們無法調用軍用飛機,更無法指揮將士,就算三爺貿然行動,也飛不出國境線。
爲今之計,只有等!
三爺一支菸很快抽完,又拿了第二支。
程遠航攥拳頭,“瑪德!老子一顆手雷炸死丫的!”
三爺擡起手腕看看時間,上午十點整。
陳震廷去國防部開會至少需要兩個小時,甚至更久,能不能得到批准還兩說。
王天星急的撓頭又跺腳,“特奶奶的!乾等着實在窩火!”
未發現中國人,我軍作戰部隊就不能派軍隊進入他國境內,維和部隊沒有聯合國指令,也無法擅自行動。
每次遇到這種情況,只能幹忍着,等着。
三爺心裡煎熬,不舒服,但必須忍住。
程遠航把泡好的茶給三爺,“W國地理位置偏遠,當地居民常年飽受恐怖分子的威脅,民不聊生啊!當地的人平均壽命只有三十歲,很多孩子剛出生就死於疾病,就算活到五六歲,也保不齊死在什麼人手裡。”
三爺吹吹茶葉,喝一口茶,上好的明前龍井,三爺卻味同爵蠟。
王天星團團轉,“司令員還沒有指示,要不我直接去一趟司令部?”
三爺擡起冷眸,“你給我坐下。”
“老大!我坐不住啊,這都火燒眉毛了!咱們能眼睜睜看着恐怖分子猖狂行兇嗎!”王天星屁股沒捱到椅子又彈起來。
三爺喝茶,“火燒什麼都得穩住自己,小不忍則亂大謀,坐下!”
王天星不敢違抗軍令,繃着臉坐了一小半椅子,隨時準備站起來。
室內一團火藥味,幾個男人都攥着拳頭。
“報告!”
一槓一星的少尉進門,舉手打報告。
三爺看他一眼,“講。”
“軍長,三少奶奶來了。”少尉嘹亮的聲音氣沉丹田,很有勢頭。
只是,聽在三爺這裡,卻不是那麼好的。
三爺擰眉頭,“誰?”
少尉以爲三爺沒聽清楚,又重複道,“報告,軍長您的夫人來了。”
“什麼夫人?軍營裡面沒有夫人,只有戰士。”三爺冷着臉,沒發火,但眼神足以讓少尉戰兢。
“是!軍長!火鳳同志來了!”
三爺放下茶杯,“讓她進來。”
“是!軍長!”
程遠航三個人面面相覷,互相用眼神詢問,盛夏來幹什麼?
要不要提前溜走?妨礙了三爺和盛夏似乎不太好啊。
盛夏一身筆挺的軍裝,肩膀上扛着一槓一星,軍裝整潔板正,沒有一絲褶皺,兩手並在身體兩側,昂着脖子,英姿颯爽的女兵目光有神,雖然個頭不高,氣場卻十足。
“報告!飛鷹特種部隊火鳳有事彙報!”
盛夏清脆的嗓音如百靈,報告二字擲地有聲吐字清晰。
“什麼事?”三爺依然端着領導的架子,但誰都聽得出來,語氣柔和了許多呢!
盛夏明媚的大眼睛恭敬的看三爺,沒有兒女情長,只有下屬對領導的尊重。
“軍長,聽說W國正遭遇恐怖分子襲擊,我請求加入反恐特戰隊!”
三爺的眼睛抽了抽,自下而上看盛夏,“你怎麼知道?”
“第一時間掌握敵軍動態是軍人的基本原則!身爲飛鷹特戰部隊的一員,我有責任也有義務勘察敵情!”
盛夏字正腔圓,聲線依然有女兵的纖柔,可骨子裡的硬氣已經渾然天成。
四個男人不禁鄭重的審視眼前的女人。
她產後歸隊,僅僅用半年的時間就恢復了體能,並且在短短三個月內趕上了過去一年的訓練任務,她本身的修復能力和吃苦抗壓的耐力,簡直讓他們瞠目結舌。
沒有目睹過盛夏在訓練場上的出色表現,沒人會相信這個女人是兩個孩子的母親。
她能在雙手磨出血泡的時候看着狙擊步槍完成連續兩百發子彈的射擊,能在小腿受傷的情況下負重五十公斤越野十公里,她能在沒有補給、沒有援助的情況下孤身一人深入山林,並且趕在大部隊之前拔下錦旗。
誰都看得出來,她是真的拼了。
但沒人知道,她這麼拼命,是因爲三爺。
有人說,看到盛夏,好像看到了當年剛剛進入C軍區的三爺,他訓練起自己來,簡直玩兒命。
三爺和盛夏,被稱爲玩兒命的兩口子。
盛夏很爲這個稱呼自豪!
回到眼前,盛夏曬的有些銅色的面龐正在等待三爺的回饋。
三爺晃晃茶杯,把沉到底部的茶葉蕩上去,“不行。”
三爺給出的迴應是拒絕!
盛夏一震,她以爲三爺會答應!
“爲什麼?!”
不甘心的盛夏脫口而出。
三爺嚴肅的神情不容抗拒,“軍令,沒有原因。”
“我要聽解釋!我是合格的飛鷹隊員,爲什麼不能參加戰鬥?軍長,我需要一個合情合理的理由,不然我無啊接受。”盛夏據理力爭。
程遠航和王天星互相交換眼神,董大鵬也摸了摸鼻樑。
原因麼?
一來,他們還沒得到指令,二來,三爺不會讓盛夏去冒險的。
“我是你的領導,你是我的兵,這就是合情合理的解釋。”三爺不退讓,用自己的身份將盛夏壓得死死的。
盛夏暗戳戳的咬牙,“如果我一定要參加呢?”
“離開飛鷹。”
三爺回答的輕描淡寫。
盛夏:“……你!”
程遠航打圓場的笑笑,“火鳳啊,目前我們還沒接到上級指令,能不能去W國還是未知數呢。”
盛夏眼睛亮了,“真的?這麼說,只要上面下了指令我就可以一起執行任務?”
三爺沉沉道,“兩者沒有必然聯繫。”
盛夏不理,“我在這裡等着。”
“胡鬧,回去。”
盛夏拉開椅子坐下,“我不。”
三爺冷了臉,“回去,這是命令。”
盛夏變本加厲,抱着三爺喝茶的杯子咕嘟咕嘟大口喝茶,喝完了抹抹嘴吧,“什麼命令?這會兒我不聽你的命令,我是你媳婦兒!”
三個人:“……”
說好的軍營沒有夫妻呢?
盛夏實力打三爺的臉啊!
得,他們還是識趣的趕緊撤吧,回頭礙了眼要被三爺五馬分屍的!
三爺微慍,卻沒有火氣,“別瞎胡鬧,這是恐怖分子,惡劣的恐怖襲擊,不是玩鬧。”
盛夏小小的佈滿了繭子的手捧住三爺的,深情道,“老公,穿上這身軍裝,我知道我的使命,我的責任。你別寵着我好不?讓我去吧。”
三爺嘴巴抽筋,“老子要是不寵你,你以爲你能好端端的坐着?”
盛夏彎彎眼睛,月牙兒似的,“那,我能去嗎?能不能啊?”
三爺的火眼看着要滅,“不能。”
盛夏氣了,蹭地站起來,“好你個冷夜宸,你別以爲你是我的領導我就沒辦法了!你不讓我是吧?我現在就給兒子打電話,不,我現在就回家,帶着女兒住孃家去!再也不回來了!”
三爺的臉刷地黑了,“夏夏,你不能每次都用這招。”
“我不管!我要去!”
她不想當一隻窩在籠子裡的鳳凰,她要飛出去,飛到更大的天地!
三爺氣結,無奈,抓狂,“病毒殺人於無形,誰也無法保證……”
“我自己給自己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