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的微冷帶着冬末初春時的寒意,可是脣卻是帶着一絲溫熱,還帶着一絲微醺的醉意,那是陳釀的酒精在作祟。
輕輕一沾上,便悉數傳來,一瞬間像是被刺激到,那種焦灼感全部襲上心間。
蔓生髮怔,睜大了眼睛,只見這片夜色下,燈光朦朧中,他黑密的睫毛近在咫尺……
是熟悉的五官,他那雙狹長眼睛,那道長眉入鬢,是他挺直的?樑,猶如鬼斧神工般這張英氣臉龐,全都硬生生扎入眼底。
這一切不過是發生在眨眼之間,迅猛到比風聲還要快速,蔓生這才努力清醒回神,更想要躲開,但是他卻狠狠制服她,無論如何也掙不開……
氣息在交疊紊亂,她心中惱怒,更覺得羞憤,卻是天旋地轉,夜愈發朦朧,燈籠都在隨風搖晃,視線越來越不清晰,這一切都在交疊晃動……
這個吻維持了許久,久到讓她渾身無力支撐,她已經亂了心亂了章法。
他這才肯放開她,對上她的眼睛,卻連自己都有一絲驚詫,彷彿是在懊惱方纔的舉動。掌心亦是有一絲潮熱,覆上她的臉頰,那雙眼眸淹沒在昏暗中深邃不見底。
是他的手指,輕輕撫過她的脣,被親吻過的地方,都開始發顫……
呼吸開始平復,但是緊隨而來的卻是無法再剋制的崩潰情緒,蔓生再次揚起手,這一巴掌又要落在他的臉上——
這一次,卻被尉容反手握住擋下攻勢。
她的手不能動,身體也被困住,左也不是右也不是,這讓她的理智也消失,不顧一切冷聲朝他喊,“你這算什麼!你現在到底在做什麼!”
“你是朝三暮四,還是見異思遷!”蔓生已經徹底懵了,也不似平常這樣冷靜,那些用詞更是跳脫,甚至毫無章法,她不斷喊着,對着他斥責,“就算在你眼裡。我是一個可以隨意擺放的物品,也不是你想碰就能碰!”
“我和你早就一刀兩斷,你的人生字典裡就算沒有尊重也該有自重!”蔓生是真的急了,她的脣還在發麻,他一下就攪亂了心湖,讓她亂了。思緒慌忙,幾乎無法理清這一切,只是又冷不防想到了另外一個人,“你既然選了容柔,就該對她負責!你既然悔婚,就該對她一心一意!你對我做了這樣的事,你又對得起誰——!”
尉容沉眸望着她,面對她所有的指責,他一言不發聆聽。只是視線,筆直的落在她的臉上,將她所有的怒意恨意全部目睹。
“你說啊!”蔓生還在喊,從前時候可以對他的冷漠無視當作是稀鬆平常,可當下卻無法再跨越這一道坎。“你對得起誰——!”
那複雜的關係被牽攀而起,彷彿再也理不清,三個人之中,早有人放棄離開,早有人退出,他又憑什麼吻她,憑什麼這樣蠻橫放肆的對待她……
可是,他卻低聲說,“我喝醉了。”
……
這樣荒唐的解釋,讓蔓生忍不住想笑,“你一句喝醉,就能對我亂來?”
他卻鬆開手,也將她緩緩放開,他退開兩步遠,遠到伸手不會再觸及到的地方,“這裡的陳釀,有些酒勁。”
那微醺的酒精氣息遠去,可脣上卻還留有餘溫。蔓生眼中滿是冰冷怒火。
喝醉了……
是他喝醉了……
千萬種可能卻全都掠過腦海,讓她愕然定睛,脫口而出發問,“難道剛纔你是把我當成了誰!”
這個人,除了容柔,還能有誰。
然而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可除此之外,她竟然也想不出第二種原因。
兩人還在僵持對峙,就在她道出這一聲後,他忽然開口反問,“當成她?”
“你們兩個,一個是長髮,一個已經剪去!模樣,身高,全都不一樣!”他沉聲發問,竟也沾染了怒氣,“你哪裡像她——!”
蔓生再次一怔,的確是哪一點都不像。他沒有說錯。可他又爲什麼,爲什麼偏偏要這樣對待她!
“你太吵,說個沒完,惹人煩!”他又是接着道,在喝醉之後,又給了她另一個答案。
是她方纔窮追猛打在不斷質問,他居然是嫌她吵……
“……”面對這樣輕狂自私的答案,蔓生終於沒了聲音,竟不知要如何反駁。
尉容瞧了她一眼又道,“不過是醉酒,你可以當作從來沒有發生過。”
從來沒有發生過……
蔓生卻記起太多,這一刻的吻,包括先前種種所有……
“你總是這樣輕易,這樣不負責任!”她又是厲聲喊。
尉容看見她站在亭下,紅燈籠打亮她的側臉,那深紅色的光芒並沒有爲她白皙的臉龐染上緋色,眼神惶惶充滿痛苦,他眉宇一皺,卻輕笑問道,“你這麼在意做什麼?該不會是你還對我餘情未了。”
輕慢的男聲,那一絲嘲弄又再度傳來,蔓生定定站在原地,卻是笑了。
餘情未了?
呵,餘情未了……
就在片刻的沉默後,蔓生開口道,“如果不是爲了小寶,你以爲我還會想來見你!還會想要多和你說一句話!”
他們之間,哪裡來的情,又何必再去爲此爭個結果非要回應?
風聲將樹杈上的樹葉吹動,瑟瑟聲起,尉容凝眸道,“你是早就不想。”
是他沉聲一句,沒有反駁沒有質疑,蔓生又聽見他說,“你是來見小寶,現在是不想見了?”
蔓生冷聲道,“尉容,你不要繼續玩花樣,你肯讓我見,就不會糾纏到現在!連自己的兒子,你竟然都能拿來說謊!”
“小寶就在那裡!”他卻猛地出聲,側身一讓,蔓生尋聲望去,根本沒有瞧見寶少爺的身影。
她這才發現草廬中央那張木桌子上,被那壺陳釀擋住了視線,昏暗的後方是那一部微型攝錄機。
他的聲音再次悠遠傳來,“我是讓你見,可沒有說是讓你面對面見。”
蔓生失神,卻不得不承認自己再一次敗在他編造的陷阱。
……
“不想見?那就算了……”尉容又是開口,但是話音未落,那道身影已經飛快掠過他身邊。
蔓生幾乎是本能疾步往前,她走近那張桌子,將攝錄機拿起,立刻暗下開關。
屏幕從黑暗慢慢亮起,她的心跳也隨即一止,瞧見那畫面一下跳出,而後定格在一幕。
蔓生幾乎是一眼就認出,正是許久不曾見到的寶少爺。
鏡頭開始晃動開啓,不再是靜止,隨即成了生動的畫面。
是寶少爺獨自在一間房間裡。
那間房間內全都是畫具,堆積在牆邊,中間空出了一塊空地。寶少爺是背對着鏡頭,孩子小小的身影,是那樣的安靜美好。
他站在畫架前方,一手託着調色盤,一手握着畫筆。忽然,手握住畫筆擡起,找尋着畫板的位置,將顏色填滿在那幅畫上。
那幅畫,是一片的藍色。
那是極其安寧的顏色,是天空的藍色。
彷彿他正在等待藍天,也在等待一份期許。
鏡頭跟隨寶少爺離近一些,蔓生又是看清寶少爺正對着一扇大窗戶,窗戶外有着極好的陽光,綠色樹影落下,還有一些枝杈從窗口延伸進來,就像是童話故事裡的美麗城堡。
然而此刻,城堡裡住着的不再是無法外出的公主,而是被囚的小王子。
是她的小王子……
蔓生捧着攝錄機不放,她一直在看,緊緊盯着在看。
她想要看見孩子的臉龐,已經間隔了那麼多日子,她都不曾好好看過他一眼……
終於,寶少爺就要轉過身,蔓生的呼吸也靜止,眼看着他就要正對自己,可是突然畫面再次定格不動!
蔓生只以爲是卡住了,她又去按鍵開始,可是畫面卻始終如此。等到下一秒,視頻又重新開始播放方纔的一切。
竟然就此截然而止。只有側面背影,連一個正面也沒有!
“該不會都不認得了?”尉容的聲音緩緩傳來。
蔓生又怎麼會不認得,哪怕沒有瞧見正臉,可畫面裡的孩子,的的確確就是小寶。他身上的衣服,還是她親自挑選給他買的毛衣。那件毛衣上,有隻可愛的小黃鴨,是他喜歡的小鴨子。
“你究竟想怎麼樣!”蔓生緊緊握住攝錄機凝聲質問。
他居然用這樣的方式,讓她和孩子見面,可這根本就算不上相見!
尉容漠然道,“現在你也可以放心,其實小寶跟着我,纔是最好的選擇,你該放棄。”
特意約她來這裡,就是爲了告訴她,孩子平安無事,也爲了告訴她,她該放棄……
蔓生終於明白了,徹底的明白。
她直接將攝錄機打開,從卡槽裡取出存儲卡,凝眸朝他道,“我不會再來找你要小寶!我自己會找!不管是一個月,還是三個月!不管是一年還是三年!哪怕是這一輩子,我都會找!你有本事,就一輩子藏起來,不讓人找到!”
撂下這番話,蔓生不再停留,她走出草廬,往來時的小徑筆直前行離去。
她的步伐那麼快那麼急,遠離他,遠離那些過去,也遠離那荒唐酒醉下的吻。
然而他的聲音卻如鬼魅不散,透過風悠遠傳來,“林蔓生,我剛纔所說的話,你考慮一下。”
……
離開芳客居,沈寒在前方駕車,不時望向後車座的林蔓生,只見她從挎包裡拿出水杯和藥瓶,服下藥後她閉上了眼睛。
“林小姐,您還好?”沈寒立刻詢問。
“沒事了……”蔓生輕聲說。
再次回到暢海園的時候,孟少平還在大廳裡守候,蔓生已經戴上假髮套和口罩,手裡更是提着早就準備好的文件袋。
“邵小姐,您回來了。”孟少平朝她問候一聲。
等回到那間套房,門一推開,就瞧見曾若水機警的望向自己,“你總算是回來了!”
蔓生將門反手關上,兩人又進去臥室。
臥室裡邵璇還躺在牀上,她探頭一瞧,只見是林蔓生歸來,立刻喊道,“你快躺下來!”
兩個人立即調換身份,蔓生躺回到那張牀上,邵璇則是將衣服髮套全都細心收起。
曾若水望了她一眼,開口問道,“見到孩子了?”
邵璇也是急忙聆聽結果,卻聽見她說,“見到了,也沒見到。”
這是什麼答案?
兩人更是好奇困惑,瞧見她從挎包裡取出一張存儲卡,“我只在這裡見到了小寶。”
那是攝錄機的存儲卡!
曾若水沉聲道,“我早就知道沒那麼簡單。”
邵璇卻覺得這樣棘手,“要鬥贏他,好像很難。”
早就知道他手段高明狠猛,可蔓生也料不到他會來如此一招,但是不管如何,她都不會就這樣放棄,“就算再難,我也一定要贏!”
這個夜裡,王燕回前來暢海園的時候,別墅裡已經燈光黯去。
孟少平回道,“大少爺,蔓生小姐一直在睡。”
王燕回原本想上樓去看望,但最終還是止住步伐,沒有再去打擾,他低聲道,“明早告訴她,晚上我有空,陪她一起吃飯。”
“是,大少爺。”
王燕回走出別院,一陣嗡嗡振動,他拿起來瞧。
一條信息傳送而至,來自於楚映言,是她回信:燕回大哥,明天我來找你,剛好也要去保利公司。
……
次日臨近午休時間,保利大廈的玻璃鏡面在陽光下,大片的墨綠色更顯濃重輝煌。
高層的辦公室內,秘書將咖啡送入。“楚小姐,您請用。”
“謝謝。”楚映言道謝一聲,秘書退了出去。她復又擡頭,望向了對面而坐的人,“正好父親派我來公司一趟,項目的下一個選址好像定了……”
她自然談起項目進展,王燕回沉默端坐,徑自抽了支菸。
待她說完,王燕回終於出聲,“映言,我今天找你,不是和你談公事。”
楚映言忽然定睛,美麗的眼眸有着一抹笑意,她輕聲說,“我知道,其實你不同意這門婚事。”
她一直知道,他的冷漠,他的無動於衷,他從不曾將目光停留在她的身上。
她更知道他對她,恐怕永遠也不會有迴應。
這一切,她全都知道。
……
此刻辦公室內如此安靜,王燕回聽見她的話語,卻是這樣直接,這讓他一怔。
半晌,他開口回了一句,“你這麼年輕,不該被家族聯姻捆綁。”
這是解釋還是理由?
好似有些不忍,是不忍傷害她麼?
楚映言又是笑道,“其實現在都什麼年代了,還講究門當戶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些,早應該是自由戀愛。”
“我們兩家一直是世交,大概也是看我們從小就認識,關係也還不錯。母親常常說,怕我嫁遠了,會被人欺負,怕我吃虧。都說王伯父家離得近,燕回大哥爲人又好,纔會有了聯姻這個主意。”
“大人們總是自說自話,也不問問我們的意願,到底是什麼想法。”她輕聲說着,談起先前和家人相處之事,“就像是前幾天,母親問起我,到底什麼時候和燕回大哥定下來,我就才說了一句,再門當戶對的婚姻,如果不幸福快樂也沒有什麼意思,結果就被母親誤會了。”
“估計是以爲你待我不好,來找王伯父興師問罪去了。”她打趣一句,又是歉然道,“這都怪我不好,早知道會這樣,我該說的再清楚一些。”
“是我還在猶豫,覺得不能接受這樣被安排的婚姻。”楚映言緩緩訴說着,將所有的一切全部包攬在自己身上,“等回去以後,我就去告訴他們。”
她喃喃說了片刻,最後唯有一句,“對不起,燕回大哥。”
白色煙霧繚繞於眼前,楚映言歉然的笑容揚起,她所說一切,王燕回都聽見了,她要表達的意思,他也聽懂了。
可他們又怎會不懂,大家族生下的孩子,無論男女,都揹負了使命。當擁有了不同於旁人的錦衣玉食後,也就會失去旁人該有的自由。
比方是婚姻,這便是人生中最不可選擇的一項關鍵。
父母輩從祖上傳下來,就是聯姻首選。即便不是聯姻,也是選擇對自己最有利的一方。談愛情。在豪門世家不過是過眼雲煙。
因爲了解生在大家族之下的無奈,對於她所說一切,王燕回感到心中有一絲觸動。
瞧着她一如既往微笑等候的臉龐,父親先前所言冷不防響起——這樣好的一個女孩子,品行皆優,容貌又好,家世更是匹配,從小就和你認識,你還要去哪裡找第二個?
王燕回不禁道,“映言,你是個好姑娘。”
他在稱讚她,是真心在稱讚,楚映言感受得到,她是高興的,可是這份高興背後,卻還有一絲酸澀在起伏。
在他心裡,她很好,但也只是這樣而已。
她朝他笑道,“所以,你錯過我,是你沒眼光。”
“是我沒眼光。”王燕回亦是笑應。
兩人相視而笑,方纔的陰霾全都一掃而空,楚映言問道,“時間不早了,你有沒有空一起吃飯?”
“一會兒還有應酬。”王燕迴應聲。
“如果王伯父問起你,你就說是我不想和你吃飯,你纔去應酬。”楚映言又是道,“你總要給我一些面子,燕回大哥,你說是不是?”
王燕回微笑頜首,“好。”
……
別院午後的陽臺上,蔓生正坐在一把藤椅裡,曾若水瞧見她拿着一部嶄新的攝錄機,這是今早曾若水吩咐沈寒趕去迅速買來,結果她再沒有放下過。
“這段視頻,你都看了上百遍了。”曾若水深知孩子是支撐她唯一的信念,可是又怕她憂心煩悶,病痛會發作。沈寒告知她,昨夜離開芳客居的路上,她立刻就服了止痛藥。
這是醫生開的藥方,爲了給她應急,以備不時之需,可是如果長期服用,對身體並不好,曾若水蹙眉道,“蔓生,休息一下。”
蔓生卻捧着攝錄機道,“我是想要找一找,這段視頻是在哪裡拍的……”
原來她是在透過蛛絲馬跡尋找寶少爺的藏身之處,曾若水方纔明白過來,“只憑這個視頻,很難找到是哪裡。”
尉容既然能將視頻給她,必然不會給她線索。
“或許可以……或許能找到……”蔓生卻並不死心,“若水。我有種感覺小寶不在國內,你信不信?”
曾若水瞧着她,她只是一個丟失了孩子的母親,這樣慌忙這樣執着,“我信……”
母子連心這四個字,不是沒有道理。
可是這個世界這樣大,哪裡能這樣輕易找到。
曾若水瞧見她眉間緊蹙,幾乎都無法分開,立刻將攝錄機拿過,“蔓生,你需要睡一覺,先不要再想了。”
……
這天夜裡,邵璇歸來的時候,王燕回也難得一起準時出現。
餐廳的沙發座上,邵璇笑着詢問一聲,“王首席今天不忙了嗎?”
“再忙,總要抽空陪蔓生吃頓飯。”王燕回笑着道。
管家則是在旁回報,“大少爺。晚餐已經準備好了。”
“蔓生,你們餓了沒有?”王燕回繼而詢問,瞧見林蔓生點了點頭,他便吩咐開飯。
菜餚立刻擺上桌,只等衆人入席,卻在當下,孟少平奔走而入,“大少爺,剛纔楚小姐派人送來了請帖。”
王燕回擡眸望去,卻發現請帖不只是一份,“還有一份給誰?”
“是給蔓生小姐……”孟少平將兩份請帖送上。
王燕回接過其中一份,帖子上寥寥數字,是爲答謝宴請的私人聚會,請他前往楚家做客。
蔓生也接過那份請帖,微笑開口,“若水,小璇,也請了你們。”
“……”兩人皆是詫異。
“蔓生。你身體不好,不想去的話不用勉強。”王燕回卻深知,這並非是楚映言之意,而是旁人借了她的名義。
“派車接送……”蔓生還拿着請帖,念出上面四個字,“人家這樣誠心誠意,還能不去?”
她倒是要去瞧一瞧,這一次又是什麼名堂。
“該不會也請了保利尉總?”邵璇直接詢問,曾若水也是同樣疑慮。
然而,王燕回卻幾乎是斷言,“不會!”
這一場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宴席,他早已出局,不在名單之列。
……
楚家的宅邸位於海城城南,那是一處幽靜富麗的私人住宅。
一輛車子徐徐駛入,車門被人打開,“燕回少爺,您請下車。”
守候在別墅門口的管家,亦是立刻迎上。微笑相告,“燕回少爺,王老爺和鏡樓少爺都已經到了,正在大廳裡陪着老爺說話……”
在管家的帶領下入內,王燕回步入大廳,卻又是聽到對方道,“還有尉家幾位少爺也都到了……”
尉家的幾位少爺?
這讓王燕回感到錯愕,他的視線往前方瞧去,掠過燈火通明的迴廊,過一個轉角,視野剎那間透亮無比,他瞧見了這樣一幅場景——
寬敞富麗的大廳內,衆人聚集於此。
中央處是兩位大家長,一位是楚父,另外一位是王父。
楚父身邊是楚夫人以及楚映言,還有楚家另外幾位年少的公子千金。
而王父身邊,則是坐着王鏡樓。
可是還有一側,那一行人卻是自成一派的格局。以尉容爲首,鄰座是尉孝禮以及楊冷清。
氣氛顯得格外微妙,王家和尉家再不睦,卻也不會當衆翻臉,依舊是有說有笑。卻是說不出道不明的侷促在其中,幸好有楚夫人在場,所以被十分巧妙的圓場。
“老爺,王老爺,是燕回少爺到了……”管家上前回稟。
王燕回赫然出現於衆人面前,“楚伯父,實在抱歉,我來遲了。”
楚父自然笑應,“一定是公事太忙,現在也不遲。瞧瞧尉容他們幾個,也是剛到不久。”
今日聚會,王父是第一個到來之人,緊接着王鏡樓。
而尉容一行人此番是一起突然前來。
現今尉家勢力,以這三人爲首,尉家正統血脈的兩位少爺。外加一位尉老太爺喜愛認可的表親家少爺。
無論怎麼看,今日雖是不期而遇卻也顯得太過隆重。
“孝禮和岑歡也回來了。”王燕回望向他們,微笑一句。
“燕回大哥,有些日子不見了。”尉孝禮回聲,站在後方處的岑歡亦是恭敬頜首打了招呼。
“連楊冷清也在。”王燕回不得不困惑,以楊冷清的性子,又怎會前來楚家出席這樣冠冕堂皇的應酬場合。
楊冷清微笑道,“拜見楚伯父,我自然要來。”
“他們幾個是奉了尉老太爺的意思,來給我送禮,也來給我拜晚年。”楚父道明他們三位的來意,可實則心裡也是質疑:爲什麼偏偏來得這樣巧,就是今天?
王燕回在旁入座,他望向前方道,“尉家一向守規知禮,從前尉佐正還在的時候,是他帶着前來。現在他去了,尉容,這個重任就落到你的肩上了。”
尉容微笑道,“算不上重任,楚伯父也不是外人,本來就是自己人,不過是自家來往走動。所以也沒有特意挑在年假那幾天,纔等到今天過來。”
“倒是沒想到,今天王伯父早就和楚伯父約好。”尉容溫聲笑言,對於今日的夜宴用意,隻字片語都沒有提及,“我們幾個也不過是誤打誤撞,湊巧今天過來,結果就趕上了。”
通過這番話語,王燕回卻可以確信,楚家並沒有邀請尉家,而他們一行人是突然在此,今日註定又不太平。
“蔓生怎麼還沒有到?尚霖不是去接她了?”王父卻突然出聲詢問。
尉容微笑靜坐,像是明白原來如此,然而眸光卻是驟然一沉。
……
王燕回一怔。溫尚霖親自去接?
王鏡樓哪裡會知曉這些,他只能回道,“大概快到了……”
“既然還在路上,也不用着急催他們了……”楚映言瞧見情形不對,她立即喊道,“爸爸,不是買了幾個古玩還有幾幅畫,不如拿出來一起欣賞一下?”
楚父應允,吩咐管家命人取來。
當古玩和字畫被一一拿到大廳裡,衆人也三三兩兩分開而聚欣賞評定,楚映言回眸笑道,“容表哥,燕回大哥,你們瞧這幅畫……”
她的話語突然一止,只因爲一回頭就看見兩人已經爭鋒相對。
“恭喜,王家看來不只是要設宴認女,怕是連婚事也要一起辦了。”尉容低聲笑道。
他到底是在提哪一樁婚事?他和楚映言?又或者是林蔓生和溫尚霖?
王燕沉聲道,“你特意來拜年。怎麼不帶着那位容小姐一起。這樣的場合下,她也該陪你出席。”
尉容則是笑應,“她不喜歡人多,也怕熱鬧,我就不勉強她了。”
“你這麼關心愛護,容小姐真是好福氣。”王燕回輕笑一聲,尉容卻道,“令妹纔是好福氣,轉了一圈還是回到原地,還有人願意接受她。”
王燕回冷聲又道,“他們兩個能夠破鏡重圓,當然是美事一樁。總比有人移情別戀,翻臉比翻書還要快。”
“燕回大哥,容表哥,我們還是接着看畫……”楚映言試圖想要阻止他們兩人,卻發現幾乎沒有辦法。
“言表妹。”尉容卻喚了一聲道,“明知道心不在此了,趁早移情別戀纔是明智之舉。你說是不是?”
不等楚映言回答,王燕回直接道,“也是!說到底,沒走到最後的人,不過是對方生命裡的一個配角!”
雖然對於悔婚一事,楚映言並不認同,可不知爲何,尉容所言彷彿也不無道理,心不在此,別戀也該趁早。然而王燕回所言,卻同樣刺入心中。兩人的話語,竟皆是讓她難受,一下說不出話。
此刻,管家再次來報,“老爺,是溫少爺和蔓生小姐,還有曾小姐以及邵小姐一起到了……”
衆人紛紛望去,果真瞧見一行人同時到來。
溫尚霖和林蔓生走在前方。而曾若水和邵璇則是稍後一些,而當光鮮亮麗的四人一併入內。
突然,溫尚霖握住林蔓生的手上前,“抱歉,各位,是我接人來遲了。”
是他的手輕輕牽起她,這麼一瞧,兩人竟像是天作之合的一對。
周遭聲音四起,尉容卻是冷眼望着這一幕。
而王燕回已經走向兩人,楚映言站在原地不禁囈語一句,“只是配角……”
楚映言正在失神,卻又聽見尉容道,“誰也沒有規定,兩個人非要在一起到老,配角也挺好。”
哪怕是笑着扮演配角,卻也都好?
楚映言瞧見他嘴角揚起一抹笑,卻莫名初覺心痛無比,是爲了自己。還是爲了旁人?
彷彿,他是在說:別求永遠,來過就好。
來過就好。
最終沒有在一起的兩個人,其實最後不過是彼此的配角,沒有任何一個人是絕對的主角。有時候我想,在面對任何一段感情,努力過,別求永遠,來過就好,這樣或許就能夠看淡不再偏執,儘管放開其實那麼難。這一刻,誰的心痛,誰的領悟,或許這就是成長~ps:妞兒們明兒繼續見~感謝妞兒們一路支持留言推薦撒花撒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