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音尚且在耳畔環繞,眼前的場景如此不真切,這一刻誰都忘了要出聲,更沒有一人打斷。像是被潘朵拉的魔盒吸引,忍不住想要上前,將那把鑰匙開啓,瞧一瞧魔盒內究竟隱藏着怎樣的真相。
直到掌聲很輕傳來,是蕭從澤從席位上起身,不經意間側身回望,視線卻不偏不倚瞥見了餐廳入口處正在佇立的兩道身影。而後竟是露出一抹詭異莫辨的笑容,彷彿是在說——來得正好!
此刻,王燕回一下抓住林蔓生的手腕,卻已經來不及再開口,朝她訴說離去的念頭,因爲蕭從澤的目光始終望着他們,又好似在叮囑豎琴旁的女人。
那個陌生女人便也望了過來,間隔遙遠距離,但是眸光清醒落定。
王燕回知道今夜這一遭,是去是留都不由自己了。
蕭從澤的異樣,同時引來燭光餐桌上另外一對男女注目。
楚映言最先回頭去瞧,她有些茫然,卻在瞧見入口處那一對男女正是王燕回和林蔓生之後,不禁感到一絲慌張,更是懊惱蹙眉。
尉容那雙深邃眼眸緩緩一瞥,迎上並肩而站的那兩人,但是視線望下一落,卻注意到他握住她的手。
然而,一道身影卻從餐桌旁走了過去。
楚映言更是一驚,原本是在坐在豎琴旁的她,竟然繞過餐廳,直接往入口處筆直走去。
蔓生瞧見那位彈奏豎琴的女人朝自己迎面走來。
原本隔了距離,此刻卻越來越近,那張絕麗容顏也在光影裡愈發醒目。她的肌膚白嫩,像是在翠湖清水中倒影出的一株水中花,似乎要滴出水來,雙目流動,秀眉纖長。
她身形更是纖細瘦長,長髮披散下來,有一絲輕微的卷。可是那樣的卷,卻不是經過精心打理而出的髮型,微微的波浪感,輕盈飄起,是天生自帶的微卷。
古希臘裡的女神,就是這樣的天然美豔,清純卻又讓人無法自拔的誘惑。
或許,觸碰神抵從來都是不被允許的犯上欺天行爲,可正因爲不可褻瀆,才能讓人如此難以自持。
蔓生自問見過許多美麗女人。或嬌媚,或明麗,或冷豔,或溫婉……一張張曾經目睹過的姣好的面容,此刻全都在蔓生的眼前掠了過去。
可是她從未見過,這樣一雙標準的美麗眼睛,卻帶着一股寧靜哀傷感。
這會讓人無法責備,無法說一句狠話。
悄然間,她已經走到蔓生面前,突兀的,卻又自然友好的朝她說,“初次見面,兩位好。蕭先生說你們是他的朋友,想請你們一起用餐,不知道願意麼?”
她竟然受蕭從澤所邀前來?
這讓蔓生聚集起更多的遲疑,王燕回卻望向對方。像是證實對方是誰。
“先生,小姐,非常抱歉!我們不知道兩位是蕭先生的朋友,纔會誤會了,兩位裡面請!”一旁的經理這才驚醒,只以爲是自己闖禍,竟然將客人邀請的朋友拒之門外。
這是兩難選擇,蕭從澤分明就是故意!
王燕回本就擰起的眉宇更是緊皺。
可是下一秒,她被他握住的手腕輕輕一動,不着痕跡作出摟住他手臂的舉動,化解了僵局,朝兩人笑道,“王首席,既然蕭先生這樣熱情相邀,我看也不必再換地方了。”
……
“歡迎兩位,請跟我來。”面前的豎琴女子隨即應聲。
蔓生邁開步伐。跟隨王燕回而入,在對方的帶領下,前往餐廳唯一有人入席而坐的那一桌。
“王首席,還有林副總!”蕭從澤率先迎上,朝兩人握手談笑。
但是聽到那一聲稱呼,帶路的豎琴女人卻是有些驚愕,她不禁定睛,望向那個陌生男人身邊的那一位。
林副總?
她原來就是——
“你們快請坐,坐下來再聊!”打過照面後,蕭從澤又是道。
蔓生和王燕回兩人選擇最近的空位雙雙坐下,蕭從澤笑道,“真是沒想到,你們兩位今晚也來這裡用餐。”
楚映言只是沉默聽着宴席上的話語,有些憂心忡忡。
尉容端坐在原位,只是望着他們,蕭從澤又是笑道。“只是丟下尉總和楚小姐,看來你們交情匪淺。”
只是一句話,就將他們之間的關係染上緋色!
“站着不累?”尉容終於出聲,卻是朝剛繞過餐桌來到自己座位處的豎琴女子詢問。
衆人的目光全都望向她,豎琴女子沉默入座。
似是一場小插曲結束,王燕回回以笑容問道,“蕭副總今天剛到宜城?”
“宜城的項目簽署了,蕭氏不管怎麼說,也是保利這邊的合作方,我當然想來看一看。”蕭從澤所言倒是合情合理,此次航空項目原本就是保利和雲商聯手,只是主導權在總經理蕭從循的一聲令下,全都給了保利。雖然如此,蕭從澤依舊是雲商此次項目的負責人。
蕭從澤的視線在王燕回和林蔓生之間遊移,“王首席一定很關心項目發展,所以纔會第一天到宜城,就立刻去找林副總。既然要商討,怎麼不知會一聲,我一定到場。也不會像剛纔那樣,讓你們站在餐廳外邊等那麼久。”
“林副總,你說是不是?”蕭從澤一邊說着,話鋒已經轉向林蔓生。
蔓生一笑道,“要是早知道會像現在這樣偶遇,那我一定事先邀請,不如今天就讓我做東?”
“林副總待人這樣熱忱,能和你成爲朋友是福氣。”蕭從澤並不應允,卻是喊道,“還沒來得及爲林副總介紹,我身邊這位小姐——”
這一桌席宴,楚映言坐在王燕回身旁,而蔓生坐在王燕回另一側。
對面三人,兩男一女,蕭從澤和尉容各坐在豎琴女子的兩旁。
“這個機會還是給尉總,由他來介紹比較好!”蕭從澤止住聲,又是喚道。
尉容眸光沉靜,神色沒有一絲的起伏。
卻不再等任何人再開口,蔓生望向對面的那一位微笑道,“容柔小姐,很高興見到你。”
再也不需要遲疑,這位彈奏豎琴的女子,她正是他不惜悔婚也無法放下的那一位——容氏千金容柔!
……
竟是寂靜一片,衆人看着林蔓生望着容柔微笑。
容柔心間泛起一絲詫異,正朝她微笑問候的女子,落落大方安靜美好,她眸光清澈堅定,是女子之中少見的堅強,她回聲道,“你好,林小姐。”
“容小姐也是今天剛到宜城的嗎?”
“是,晚上的時候剛剛到。”
“北城比宜城冷一些吧?”
“北城的風更冷,宜城的空氣比北城好。”
“容小姐的豎琴彈得真好……”
席宴上,兩個女人居然開始閒聊,不曾尷尬,也不曾爭鋒相對,像是初次相識的友人安寧交談。可是在座誰人不知,她們兩個不該是這樣平和,因爲同一個男人,一個陷入於被嘲諷的境地,另一個儼然成了旁人眼中的紅顏禍水。
這個世上,哪有一個女人會不憎恨自己的情敵?
還是一個在最重要的訂婚宴上,搶走自己未婚夫的情敵?
但是偏偏奇蹟一幕已經發生!
王燕回錯愕,楚映言因爲不敢置信而徹底沒了聲。
就連蕭從澤也感到驚奇,所以一下子不曾反應過來。
在座所有人之中,唯有尉容依舊沉靜安然,只是聽着一來一往交談,談着北城的天氣,談着前來宜城是否適應,談着那些不着邊際的話題。
直到蔓生問向衆人,“你們怎麼都不說話了?就讓我一個人招待容小姐?”
“你是宜城人,也該由你招待。”王燕回適時接了話。
衆人這才似清醒過來,蕭從澤眸光一冷,笑了一聲道,“林副總和容小姐還真是一見如故,你們兩位這麼投緣,沒準能成爲摯交知己。”
“我看蕭副總和容小姐也很投緣,難道已經成了摯交知己?”蔓生笑着反問,她怎能聽不出蕭從澤話語裡的諷刺。
楚映言微微瞠目,蕭從澤和容柔可是新聞報道的聯姻對象,怎麼還能成爲尋常知己……她不得不佩服,林蔓生的口才真好!
容柔並沒有再多言。只是說道,“一切都要看緣分。”
這一句話無論是親情友情愛情都十分在理,沒有緣分,能夠相遇也不過是枉然。
蕭從澤揚起的嘴角有一絲凝重,側目望向一旁的容柔,眼底隱藏着一絲不悅。
卻在此時,尉容開口道,“她不善言辭,你們就不要圍着她了。”
簡單的一聲話語,似是呵護,卻也爲容柔擋去了那些不必要的寒暄。
“尉總,還真是愛護自己的義妹。”蕭從澤回了一句,又是笑道,“今天我們也是有耳福,容小姐師承名家,輕易不會彈奏。”
原來是師承名家。
蔓生不禁微笑,怪不得會這樣動聽。
這樣一位猶如繆斯的美麗女子,又有誰會不動心?
王燕回漠漠開口,忽而談起公事,“蕭副總,不知道雲商那邊進展如何?”
“既然要談公事,那不如就請容小姐再爲我們彈奏幾曲。”蕭從澤卻不打算輕易放過。
容柔一聽,她放下了餐具,“可以。”
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容柔竟然這樣聽蕭從澤的吩咐?蔓生目睹這一幕生疑,難道是因爲先前她捅了蕭從澤那一刀?可現在他們兩人都在這裡,應該已經息事寧人才對。
卻是忽然,蔓生眼眸一凝,就在容柔起身的時候,她的手被人握住。
那是他拉住她!
“你可以去欣賞夜景。”尉容說道,又是呼喊另一人,“言表妹,你陪着一起。”
怕她一個人孤單,所以還特意找了楚映言相陪。
果然用心。
但是誰知,容柔卻說,“好久沒有彈琴了,今天剛好有興致,夜景一會兒再欣賞吧。”
……
沉默中,容柔望向尉容,雖無聲,卻好似在傳遞着什麼訊息。
尉容素來說一不二,一旦發話決定,就勢必會讓對方照辦,可這一次卻也沒有再堅持。
容柔朝衆人微笑,再次走向舞臺,來到那架豎琴前坐下。手指輕輕一撥,又是一曲動人音樂。
席宴上只剩下五人,皆和此次項目相關,於是便也無所顧忌。蕭從澤那抹冷笑不復,雖然容柔聽從去彈琴,可他彷彿並不滿意。不知不覺中,時間飛快過去,豎琴的曲子也接連彈了許久。
音色如常,不曾有絲毫變化,依舊動人悠揚,別樣的魅力在其中。
等到衆人一番商議結束,不由自主望去,卻見容柔還在前方,她不曾望向他們的方向,只是望着那片夜景。
可是她的眼睛,被映入於一片深不見底的夜色裡,唯有孤獨,寂靜的孤獨。
突然,有人從座椅上起身!
是蕭從澤直接走向舞臺,走向了容柔。
雖然間隔了距離,但是卻一目瞭然,瞧見蕭從澤來到容柔面前,突然阻止她繼續彈琴。容柔好似有一絲驚訝,但是很快回神。兩人不知道在交談什麼,緊接着蕭從澤自一旁那一張四方酒桌取來一瓶酒,還有兩隻酒杯。
他將酒杯全都斟滿酒,一杯遞給容柔。
容柔接過,陪他喝了一杯。
然後,第二杯……
第三杯……
容柔居然會願意陪着蕭從澤喝酒?可兩人之間分明沒有任何調情的意思,一個斟酒,一個只是喝下,卻像是認罰一般……
但是當第四杯酒又被接過的時候,另一道身影也猛然而起!
那是尉容,直接走向豎琴舞臺。
蔓生坐在原位上,瞧見尉容已然對上蕭從澤。
隨即,似是起了爭執。因爲氣氛明顯改變。
下一秒,尉容一把奪過容柔手中的酒杯,酒水卻也因爲力道劃過酒杯灑出,濺落在容柔的衣服上。
“這是怎麼了?”楚映言上前一探究竟。
王燕回道,“我們也過去瞧瞧,總要裝個樣子當和事佬。”
蔓生亦是起身上前,但是剛走近舞臺處,就聽見容柔輕聲笑說,“我沒有事,只是酒不小心灑了出來。蕭先生,我再陪你喝一杯……”
話音未落,就被尉容打斷,是他那樣憤怒喊了一聲,“阿柔——!”
阿柔,阿柔。
一剎那記憶卻太清醒,蔓生從未聽過他這樣親暱的喚一個人。
這瞬間的本能呼喊,彷彿證明她一直在他的心間。
情不自禁四個字,已是最佳詮釋。
……
尉容這一聲呼喊後,容柔終於不再出聲。
蕭從澤還握着酒杯道,“尉總,我只是想請容小姐喝幾杯酒,何必這樣緊張?”
“……”楚映言瞧了瞧兩人,蕭從澤好似的確不曾做壞事,但是怎麼看也覺得是容柔被欺負。
王燕回在一旁靜觀後道,“我想是誤會一場。”
蔓生瞧向容柔的裙子,雪白的裙子,卻被酒水沾染,“容小姐,你的裙子髒了。”
衆人再去瞧,果然容柔的裙子被酒水染髒,那些酒液慢慢滲透裙子,雖不狼狽,但十分不雅。
就在此時,尉容直接拉過容柔道,“抱歉,各位,失陪一下。”
說罷,他帶着她直接走出餐廳。
“他們要去哪裡?”楚映言莫名詢問。
蕭從澤卻笑道,“楚小姐難道不知道,這座海天大廈的頂層,是屬於尉總名下的產業。”
頂層的套房?
楚映言自然不清楚,當下愕然無比,所以尉容是帶着容柔去了自己的私人住宅?
“我想林副總一定知道。”蕭從澤又是笑道。
蔓生回了個笑,“容小姐的裙子髒了,總要清理一下。”
“那我們就一邊欣賞夜景一邊等他們回來。”王燕回十分默契的接了話,蔓生朝他揚眉點頭。
這邊尉容和容柔暫時離開,餘下四人便自由活動。
蔓生走到旋轉餐廳的落地窗前方,眺望這座城市,美景一覽無遺,“映言,你也是第一次來宜城,改天去周邊附近玩玩。”
“我也這麼想,找一天天氣晴朗就當是旅遊。”楚映言笑道。
“就是缺了一個司機。”蔓生笑着說,“本來我想派一個助理給你當司機,但是現在覺得也不用了,這邊不就有一個現成的?”
蔓生側目一瞥,直接望向王燕回道,“王首席,你這次來出差,不過應該不會太忙?”
王燕回聽明白了她的意思,可她卻將他推向楚映言,“你是東道主,不該陪着一起遊玩?”
“我是真的想,但是你們要是等我。我怕不知道要等多久。”蔓生嘆息一聲,又是說道,“還是王首席,陪着映言一起去。”
楚映言心裡邊是高興的,可她望向王燕回,卻發現他神色不似歡喜,於是她道,“到時候再看……”
“我過去和蕭副總聊幾句。”蔓生卻望向蕭從澤的方向,見他一個人坐在一處,但是卻正望着自己,好似在等待她上前相談。既然如此,她便先發制人。
“你們慢慢聊。”蔓生說着,人已經往蕭從澤走了過去。
王燕回自然知道,她是要和蕭從澤單獨談話,所以也沒有一起前往。只是此刻,他低聲問道,“映言,今天到底是怎麼回事?”
“……”楚映言一下沉默。
王燕回又是問道,“是你那位好表哥安排的?”
尉容?楚映言立刻道,“不是!是蕭副總!他突然出現,邀請我們來這裡……”
實則今日抵達後,她就去見尉容,但是同一時間,蕭從澤卻前來。他相邀一聚,然後就到了這裡。
王燕回卻皺眉,握住酒杯低語一句,“怎麼會這麼巧!”
有些真相,楚映言此刻說不出口,爲何會來到這裡,又爲何會撞見。
其實蕭從澤相邀之後,選擇餐廳的決定權最後落在了楚映言身上。會來到這家旋轉餐廳,是楚映言定下。可她不知道容柔會出現,更不知道會演變成這樣。
她不願意相告的私心,其實只是因爲她記得他在前來宜城前,一直在看一本宜城相關的餐廳介紹。
就是這家旋轉餐廳。
當抵達宜城,他不知去向,她卻想他會去哪裡。
而後一切就已經發生,最終她還是瞧見他們前來,他的身邊果真是林蔓生。
可誰想竟會演變成這樣,她想說抱歉,卻已經毫無意義。
……
海天大廈頂層——
這一層樓都是私人住宅,尉容帶着容柔走入。
兩人剛就在玄關處,壁燈就自動亮起,一下照亮各自的身影,也將對方瞧的清清楚楚。
尉容看着她。
而容柔也望着他。
這一刻,尉容問道,“你爲什麼會來宜城。”
如果說蕭從澤的出現是在意料之中,那麼她的到來。卻完全不在計劃中。可是她已經在眼前,更甚至在那家餐廳裡屢次妥協,從彈琴開始,接着迎接王燕回和林蔓生入餐廳,再到最後陪喝酒……
這一切都讓他皺眉,低聲質問,“爲什麼要聽他的話!”
容柔默了下道,“我是來退婚的。”
就在容柔捅了蕭從澤一刀後,蕭從澤起先不肯罷休,後來終於不再控訴。可是誰知,當他出院後就立刻來到容家,向容家致歉,並且聲稱一切只是誤會,是她太緊張所以纔會導致。而後婚約一事,又被提起,蕭從澤不願意解除。
尉容凝眸道。“這件事情,我會處理!我已經告訴過你!”
“但是我不想逃避!”容柔幾乎是那樣肯定說,“當時是我拿刀捅了他。”
“你來這裡,他只會羞辱嘲笑你,他剛纔做的一切,你不是都清楚?”他的聲音陰霾。
“哪怕被嘲笑,我也需要靠自己去解決這件事!”容柔站的筆直,這樣的固執卻也堅決,“尉容,我不能讓你替我解決所有麻煩,這樣對你不公平,你也沒有這個義務!”
“我想過了,到時候我會告訴七叔。只要我盡力了,七叔會明白的,他也會了解我這次來宜城退婚的決心……”容柔輕聲說着,“這樣一來。你也不會爲難,更不需要再去面對容家……”
她朝他揚起一抹笑,想要讓他安心,不讓他再有所顧忌。
可偏偏是這努力一笑,那雙眼眸悲傷到讓人心中觸痛,讓人想到過往,想到所有曾經,尉容伸出手,輕輕按住她的頭,讓她靠向自己的肩頭。
容柔閉上眼睛,聞到屬於他的菸草氣息,分別多年後有些陌生。可是他的肩膀,卻又讓她如此懷念,兒時也是這般。
“可是,我好想你。”她動了動脣,說出內心最忐忑最原始的念想。“好想。”
……
餐廳另一邊,蕭從澤坐着沙發裡喝酒,他看見林蔓生走近,揚脣笑道,“林副總竟然會主動來找我聊天?”
“我和蕭副總又不是仇人。”蔓生在另一張沙發入座。
蕭從澤望着這片夜景道,“你沒有仇人,可你有情敵。難爲你了,一個晚上演戲,故作大方一定很累。”
“最累的人,怕不是我,而是蕭副總。”蔓生亦是望着落地窗外的景緻。
這一句話,卻讓蕭從澤凝眸笑問,“她是我的未婚妻,這麼聽我的話,你沒察覺?”
蔓生輕聲道,“所以蕭副總才累,不是麼?”
蕭從澤忽然沒了聲。
蔓生不疾不徐道,“從我出現在餐廳起,你就讓容小姐來邀請我們。等入席後,你又特意介紹。開始商談公事,就讓她去彈琴。好不容易公事談完了,你接着請她喝酒。這家旋轉餐廳應該沒有豎琴,我想一定是蕭副總特意佈置。”
她怎會不清楚這家餐廳,豎琴卻是有史以來第一次。
“她真的是你的未婚妻?而不是一個傀儡?”蔓生笑問。
方纔的一切,都顯而易見,容柔一直在忍讓,爲了某種原因而妥協。
蕭從澤仰頭喝下一口酒,冷聲說道,“我真是有些佩服,就連對着自己的情敵,搶走自己未婚夫的女人,你也能這樣寬容大度。現在她去了他的房子裡。兩個人不知道在做什麼,當着你的面,你就一點也不難受?”
“我早就和他取消婚約,他愛和誰在一起,都和我無關。”蔓生笑道,“倒是蕭副總,剛纔還說容小姐是你的未婚妻,你別太難受。”
蕭從澤卻是輕晃酒杯,幽幽側目道,“在成爲我的未婚妻之前,她屬於別人,我早就知道!”
屬於別人?
蔓生終於有一絲疑惑,蕭從澤朝她道,“她從前可不是容家千金,在成爲容詠慈的義女之前,她是以未婚妻的身份存在於容家!她早在從前就許了人家,小小年紀被養在那家人的家裡,因爲認定是那個人的妻子人選!”
如果她沒有會錯意,蕭從澤的意思是在指,容柔是以未來妻子的身份被養在容家?現在已經是什麼年代,怎麼還有這樣陳舊的想法?
可是此刻蕭從澤所言斬釘截鐵,卻彷彿證明真是如此!
一瞬後,蔓生纔將思緒收回,“既然你都知道,她是別人的妻子,那又何必這樣糾纏不休,連成全的雅量都沒有?”
如果說蕭從澤前一刻還在期待她可能會有的受傷失意,但此時唯有震驚!
她竟然能夠如此坦然?
蕭從澤卻笑道,“林蔓生,其實你不是不恨,而是假裝自己不恨!當你嚐到報復的快感,你就會樂此不疲!”
他太過森然的笑容。偏執而狂妄,剎那映入蔓生眼底。
她動了動脣,想要出聲,最後也沒有。
卻在此時,尉容去而復返。
但是隻有他一人歸來,並沒有瞧見容柔一起。
尉容朝衆人道,“抱歉,她有些不舒服,不能再陪着欣賞夜景。”
“尉總竟然還要親自跑一個來回,真是辛苦。”蕭從澤上前道,“既然這樣,那今天就到這裡,一起散了。”
王燕回自然沒有意見,楚映言也是意興闌珊。
蔓生微笑拿起外套離去。
一行人出了餐廳,有人上樓,卻有人下樓。
往上走的電梯唯有一座。出於禮節,尉容送他們離開,當電梯門關上的剎那,蔓生看見那道身影消失於眼前。
“叮——”一聲裡,電梯終於降下,尉容默然佇立了一會兒,這才步入一旁另外一座電梯。
大廈頂層的套房大廳內,唯有一盞微弱的燈光亮起。
容柔站在朦朧黑暗的盡頭,夜空還是那樣璀璨,他走到她身邊道,“今天的宴席已經結束了。”
容柔輕輕頜首,卻忽然說,“其實我會來宜城,也是因爲想來看看,林小姐是怎樣的一個女孩子。”
尉容停步駐足在她身邊,容柔轉過身看向他。
她也會忍不住好奇。想要見到那位林蔓生小姐。然而今夜,竟然真的相見。但是情況太糟糕,局面太凌亂,一切都太倉促。可儘管如此,她還是記住了她的身影,她朝她微笑,沒有嘲諷,更沒有恨意。
“她很好。”容柔不禁由衷說。
尉容望着她沉默了很久,最後低聲道,“阿柔,我不會再讓你一個人。”
……
等下了海天大廈,就要分道揚鑣,蕭從澤獨自先行。
“送楚小姐回酒店!”王燕回派車先將楚映言送回酒店,楚映言便也離開了。
結果,最後只剩下蔓生和王燕回兩人,王燕回道。“距離不遠,在這裡等一會兒。”
由於兩人都喝了酒,又只有一輛車前來,所以只能暫時等候片刻。
蔓生靠着欄杆擡頭望着夜空,吹着風也不着急要走。
星光熠熠,這座海天大廈的九十九層,終於也黯淡了光芒。
可是最頂層,卻亮起了久違的燈光。
王燕回在旁抽了支菸,在這深夜時刻裡,這樣的獨自相處十分安寧,卻也有些寂寥。他看了她一眼,發現她好似在望着夜空,也好似在望着大廈頂層。
“抱歉。”王燕回突然出聲。
蔓生一怔,她側目望向他,“爲什麼要道歉?”
“我不知道今天會這樣。”王燕回抽了口煙道,原本他只是想來找她。不談公事也不談那些是非,僅此而已。
蔓生朝他笑道,“可是我聽到了很好的豎琴曲,不是麼?今晚的夜空,也好漂亮。而且,有人做東,我又省錢了。”
值得慶幸,已經不算辜負。
“蔓生。”王燕回蹙眉,他似乎從不曾看懂她,但是這一刻一顆心爲何會有一絲窒息感覺,“其實今晚,你也可以不用表現這樣好。”
這樣的沉靜大方,是錦悅最完美的大小姐,但他竟然寧可她宣泄嘲諷。
“王燕回,你知道麼,每個故事裡總有主角和配角。”蔓生努力望向夜空,想要找到最明亮的那顆星,“難道我的使命就是當一個惹人厭的女配,我可不想。”
她不過是別人故事裡的配角,何必還要去搶戲,以爲自己拼盡一切就能勝出。
因爲從開始,就是多餘。
這一晚容柔終於出現,但是卻也讓所有人聽見他親暱的呼喊~原來容柔,竟然是尉容命定的妻子~這一晚彈奏豎琴的女子,已經住在了海天大廈,一切不復從前,她在別人的故事裡成了配角,最終才明白自己只是多餘~ps:妞兒們明兒繼續見~月末倒數第四天,繼續呼喊鑽石啦,鑽石快到我的碗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