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容靜靜站在她的身邊,蔓生側身望向他,他指間的煙,燃起一道白霧。視線相對間,一切都是那麼幽靜。這個世界,彷彿只有他們,就在彼此的面前,那樣近的距離。不需要言語,就好似能懂得明白。
須臾,尉容低低喚了一聲,“蔓生。”
旁人說他無情,可蔓生並不這樣認爲,她微笑道,“蕭從澤這個人雖然家世門第都好,爲人也有才幹相貌英俊,但他性子太詭異也太危險。他要是真看上哪家的女孩子,真心相待倒也沒有什麼。可要是另有所圖,懷着別的心思,那家人親友一定不會放心。”
“映言是你的表妹,你都會擔心。更何況是容柔,是你母親認的女兒,你的確也是該擔心。”蔓生輕聲說,此時站在各自角度去設想,也就能夠格外冷靜理解,“哪怕你們現在已經多年不聯繫,哪怕你沒有再回過容家。”
尉容沉?着,卻也凝眸在聆聽,聽着她的聲音,柔柔的,暖暖的,像是秋日最後的暖陽。
“她終究是你的妹妹,你會在意纔是正常。”在過往歲月裡,他們終究相伴,孩童時代的陪伴,總是讓人懷念那份純真,蔓生只覺得這是人之常情在所難免。
只是既然在意,接下來又要如何?
他會去北城阻止,還是動用尉家的勢力將這門婚事壓下,又或者是前往容家爲容柔商談,讓容家掌權人再慎重考慮……這樣一來,情形愈發緊張,無論如何似乎都不是合適之舉。
她的話語傳來,尉容伸出手輕輕撫着她白皙的臉頰,像是在給予獎勵,因爲她的善解人意,“容家不會輕易將她嫁人,更不會不管不顧。”
所以,他並不打算親自插手此事。
蔓生一想也的確是。容家是北城世家,就算是義女,可也是名正言順的容氏千金,就算是爲家族考慮,也會慎重其事。雖然還有些擔憂聯姻之下草率促成兩人成婚,可聽見他這麼說也放心許多。
“你別動……”他的手指來回摩着,蔓生覺得有些酥?。
他卻低頭,將她整個人擁抱住,是大字型的擁抱,身體也俯身靠下,蔓生迎上他的重量,?了下靠在他的肩頭,“怎麼了?”
“蔓生,你的聲音真好聽。”他卻忽然說,竟像個大男兒在撒嬌。
蔓生有些失笑,拍了拍他寬闊的背道。“你現在已經是當爸爸的人了,怎麼和小寶一樣。”
“小寶也經常抱你麼?”尉容低聲問,“他沒有我高。”
“……”蔓生有些無言,“這你都要比?”
尉容冷哼了一聲,似乎對於孩子長期霸佔她的寵愛有所不滿。就這樣靜靜抱着她,抱了好一會兒,蔓生靠着他問,“小時候每年寒暑假,你都會去北城?”
雖然尉容和容家如今沒有往來,但彷彿是在多年之前才徹底斷絕聯繫。
尉容輕輕頜首,記憶卻有些模糊,腦海裡好似有一座別墅,綠蔭萌萌中,是誰的笑聲響起。
“什麼時候沒有再去了?”蔓生又是問。
那笑聲猛然而止,記憶定格之際,最後卻唯有一片鮮血淋漓。滿目的猩紅,讓尉容定住。他將眼睛一閉,那片猩紅淋漓的畫面也隨之消失。
“我母親去世之後,那一年我剛好十八歲。”蔓生聽見他漠漠回道,他的聲音這樣遙遠,竟覺糾纏痛苦,“她一生未嫁。”
……
十八歲的尉容。
那應該是一個蒼翠挺拔的少年,十八歲正是花一樣的年紀,有着最美好最青春的容顏,也有着最清澈最單純的眼眸。因爲無憂無慮,也因爲少年不識愁滋味。
可原來他也有十八年往返於海城以及北城之間,每逢一年寒暑假,就趕去母親陪伴。
他也有感受過母親的呵護關愛,直到十八歲那一年爲止。在那十八年間,他和容柔每年相見,少年少女一起長大。
本該是溫暖的回憶。但卻因爲母親的過世截然而止。
一生未嫁的容氏千金容詠慈,他的母親在信守一段愛戀一段猶如曇花一現的幸福時光。直至過世,也都在信仰自己的愛情。
只是漫長的時光裡,那份孤獨寂寞,那份沉重相思,又要如何排解?
蔓生不知道。
卻彷彿明白爲何他不願意提起家人,不願意提起自己的父母,更不願意提起那些過往。
蔓生張開手臂,環抱住他道,“阿姨她在天有知,看見小寶這樣可愛,她一定感到很高興。”
身爲母親,哪一個會不希望瞧見自己的孩子成家立業。從前時候,這種感受還有些微薄,可如今她有了小寶,屬於她的孩子,這份心情更能夠了解。
他卻捕捉到她話裡的關鍵字,“你都是我的人了,現在還喊阿姨?”
蔓生有些不好意思,一時間真是無法改口,玩笑喊道,“是,應該是伯母!”
“從今以後,她也是你的母親。”尉容一手環着她的腰,垂眸微笑。
蔓生問道,“要不要找一天,我們帶着小寶去祭拜她?”
尉容眸光悄然淡去,“不用了。”
他的母親一定葬在容家墓園裡,不是宗親族人不得輕易入內。而他已是尉家人,容氏也不曾對外宣稱有過這樣一位少爺。突然前往祭拜,勢必會驚動容家,又會惹出事來,於是蔓生點了點頭。
“這麼急着要去拜見未來婆婆?”尉容卻揶揄一句,蔓生揚起手捶他,“你才着急拜見!”
他一把握住她的小拳頭,“我的確是要拜見,親自上門提親。”
雖然是訂婚宴,邀請的賓客並不多,只是長輩和親友,但父母健在自然要出席。
尉容提醒道,“找一個週末去宜城。”
一想到即將到來的訂婚,竟開始有些雀躍,她親吻他的臉龐,“好。”
其實,這一次蔓生並不想讓他再出面。
自從知道容柔的存在後,雖然能夠理解他的憂慮,可她也有私心。所以纔沒有主動提一句,詢問他是否要前往北城。
她只想安安靜靜的迎接訂婚喜日,至少要等到訂婚之後。
這一刻,就讓她自私一回。
……
訂婚的日子還在斟酌中,尉容告知老太爺要前往宜城提親,此事得到老太爺贊成,於是又親派元伯到時特意隨行一起前往。元伯欣然應下,立刻去採辦提親之物。
求親的禮儀,大家族更是注重,蔓生也沒有多言,一切都按照規矩來辦。
婚事將定,蔓生第一個告知的人當然是邵璇,立刻也通知了曾若水。
曾若水此時人在國外出差辦事,立刻敲定,“我一定到!就算是飛一個來回,也要出席!”
而邵璇卻是十分感嘆,“沒想到啊,你終於也要訂婚了!我本來還以爲,我會比你們早呢!”
“你哪來的自信?”蔓生笑問。
邵璇義正言辭道,“我又不像你和若水,都是千金小姐,我就是想找一個簡單的人結一場簡單的婚,然後再組成一個簡單的家庭,再生一個不簡單的寶寶!”
“等等!爲什麼寶寶是不簡單的?”蔓生狐疑出聲。
邵璇認真道,“我這一輩子都這麼簡單了,不能讓孩子也一直簡單吧!”
“是!總得不簡單一回!”蔓生望着她,終於問道,“那你和楊老闆又是怎麼回事?”
邵璇一下悶住,支吾了下道,“什麼怎麼回事……根本就沒關係……”
顯然是不想回答!
“你是不是在和他談戀愛?”蔓生還是忍不住追問。
“我纔沒有!”邵璇一口否定,“真的沒有!”
見她並不像是在說謊,蔓生倒也看不懂兩人的關係,可是先前楊冷清的所作所爲,分明對邵璇不尋常。只是又想到這位楊少。雖然沉穩可靠儀表堂堂,但絕不是邵璇能夠招惹的人,她害怕邵璇受傷,卻也不想讓她失望,畢竟感情的事情,旁人從來不能夠做主。
邵璇揚起一抹笑,卻是朝她道,“蔓生,我都知道的,你放心吧。”
蔓生點頭道,“你要是真和他在一起了,記得告訴我!”
“哎呀,我的大小姐,你就不能安安心心辦訂婚的事,難道你要當紅娘!”邵璇簡直是怕了她。
蔓生也想安安心心。
如今只希望一切太平,保利內部的動亂也能夠儘快平息。
……
近日公司最新動向,王鏡樓休假離去。
而楊冷清和楊駿馳這兩位堂兄弟之間的鬥爭,卻還在明裡暗裡繼續。只是依照局勢來看,楊冷清已經力挽狂瀾。
此次的高層會議上,透過楊駿馳的神情,便可窺探一二。
王燕回因爲王鏡樓的離去,已然像是失去了左膀右臂,衆人都在猜測,王家大概會再挑選家族兄弟入總部輔佐。只是不知道,人選又會是誰。
而衆人對於尉、王兩家的現狀,都察覺岌岌可危,王子衿的突然過世,真相究竟如何一直沒有結果。
王家對外宣傳因病過世。
但有些內幕消息,高層各位又怎會沒有聽聞,王子衿已被王家除名,更涉嫌多起謀殺,又被人毒害而死,簡直是因果報應,卻也讓人唏噓不已。
最匪夷所思的是,王家質疑毒害王子衿的人就是尉總!
本就動盪不安的局勢,此番摻雜瞭如此恩怨後,愈發險峻緊迫。
衆人懷揣種種心思,結束了這場會議,只見楊駿馳跟隨王燕回離開。然而會議廳外,卻瞧見有人靜待,是尉孝禮正欲進入。
尉總身邊現有尉孝禮以及楊冷清兩位厲害角色,這一場仗再堅持下去,受困方會是王家。
衆人全都有些明瞭,王首席今後的路怕是難走。
尉孝禮一入會議室後,其餘人等全都退了出去,在場便也只有尉容和楊冷清。
楊冷清欲掐滅煙,“你們談吧。”
“四哥,不用走。”尉孝禮卻直接道,“也不是什麼需要避諱的事情。”
尉孝禮此言倒是十分坦蕩,楊冷清便也坐定不動,只是又見尉孝禮望向尉容,隨即他拿起手中的那份文件袋道,“我只是想來問二哥一件事,萍嬸說這些照片是你派人送去醫院的。”
雖是詢問,但十分平和,彷彿他並不相信。
楊冷清抽着煙,卻覺這一天終於來臨。
尉容端坐在正位,他望向面容平靜的尉孝禮,“你去見過孟姨了。”
尉孝禮並沒有回答,只是說道,“你只要告訴我,不是就可以。”
實則這些照片並不是尉孝禮前去看望大夫人而拿到的,而是岑歡前往看望後,萍嬸轉而交託送達:岑歡,你將這些照片交給孝禮少爺,一定要還大夫人一個公道!是容少爺害了大夫人!
此刻,尉孝禮只來求一個結果,一個由尉容親口告知的結果,這樣才能夠徹底駁回這一切。
但是尉容卻沉?了一瞬道,“孝禮,你真想知道,自己派人去調查,不是難事。”
這個剎那,尉孝禮驚愕凝眸,“二哥,你這是什麼意思!”
尉孝禮從未想過要調查他,更不信此事,可他的話語彷彿已是?認,這讓他整個人怔住。那是一種背叛,一種失望。一種雙重打擊!
“我知道從小到大,母親都待你不好,事事都針對你!但她從來都沒有指責過你的母親半句不是嗎——!”尉孝禮沉聲喊,聲音都一絲髮顫,“你爲什麼要這麼做!”
有些事情,唯有尉家人知曉,當年尉父愛上了容詠慈,事後大夫人自然嫉恨,但當着衆人面她卻從來不曾念過一句,直到老太爺壽宴上才失態怒指。
尉容只是望着他,他不辯解也不出聲。
殊不知這樣的沉?,更讓尉孝禮感到憤怒痛心。
此刻,尉孝禮耳畔嗡嗡作響,竟是憤怒到極點,失意到極點,“我一直那麼相信你!你就這樣對我?讓我成爲一個不仁不義不孝的人?你真是我的好二哥!你配當這個兄長嗎——!”
撂下這句話,尉孝禮將文件甩在會議桌上揚長而去!
楊冷清抽了口煙,他皺眉道,“就算那天你沒有放任這一局,依照王子衿的個性,也絕對不會善罷甘休。你又是何苦,來當這個惡人。”
尉容沉靜而坐,這一刻他似早已料到今日,“爲人兄長,我是不配。”
……
華景園別庭——
王府內連日裡都不見喜色,王燕回獨自穿梭在迴廊裡。
書房內,王父一個人坐在那裡,雪茄擱在菸灰缸上,不曾記得去抽。那一縷煙徐徐燃起,將整個房間薰釋,好似有一股悲痛在無聲中蔓延。
自從王子衿下葬之後,一直都是如此寂靜。
王燕回今日歸來,走入書房靜靜上前。
王父道,“你爲什麼要同意鏡樓休假!”
“父親,商場上最忌諱喪失鬥志,現在就算強行將鏡樓留下,也成不了事。”王燕迴應聲。
其實王父又怎會不清楚,王鏡樓因爲王子衿的死悲痛不已,整個人困窮潦倒,直至離開依舊沒有恢復。
可是王父卻難以嚥下這口氣,他抽着雪茄道,“我看還是找兩個人頂上,家族裡能幹的兄弟多得是!你三叔的兒子,你的堂弟,還有你的表弟,他們都可以!”
王家自然不缺人,但是此刻不是找人接位就能夠繼續,王燕回沉?了下道,“父親,我想計劃只能暫緩。”
王父一聽,心緒有些微亂,卻沒有意外。
現今大勢已去,楊冷清的加入爲尉家贏來生機,又有尉孝禮坐鎮,尉容更是穩坐位置。王家這邊卻因爲王子衿的所作所爲而被宗親親眷議論紛紛,已然站不住腳跟,元老之中已有人表態:還是偃旗息鼓,來日方長再等機會吧。
可是王父怎能甘心,他怒道,“子衿現在屍骨未寒,遺體還在警署,難道就這樣算了?走到今天這一步,竟然要收手!”
“父親,您從小就教導我。君子報仇十年未晚。”王燕回沉聲道,“我能等,也不怕等!”
聽到王燕回這聲肯定話語,王父才收起灼心怒氣,沉?了半晌後才平復那份煩亂,終於點頭應允,“一切交給你定奪!”
“父親請放心!”王燕迴應下。
確定要暫時罷手後,王父又是冷聲詢問,“尉家要辦訂婚宴?”
“聽說只是請一些親朋好友,也不算宴會。”王燕回低聲說,但俊彥冷漠。
王父猛的拍案,“哐——”一聲裡異常驚心,“他們這是要做給誰看——!”
簡直是奇恥大辱!
王父愈發記恨惱怒,王燕回卻十分沉靜,只是那雙眼眸裡,透出一絲陰霾,“這筆賬,我們王家一定會記下!”
……
下週蔓生就要返回宜城。
就在出發之前,蔓生來到王燕回的辦公室。因爲隸屬王燕回名下的緣故,她前來請假。
實則今日境地十分尷尬,可這一遭不來也委實不行。畢竟,私事歸私事,公事歸公事。
蔓生一到來,王燕回也已經得知來意,聽見她說,“王首席,我這幾天要辦訂婚的事情,所以想請幾天假。”
王燕回只是望着她,用一種格外深沉凝重的目光,直直盯着她。這一刻,無人知曉他究竟在想什麼,他只是看着她那張清麗的臉龐。
蔓生被他盯了半晌,她紋絲不動。
王燕回卻覺心底有一絲異樣感覺纏繞,說不清道不明而起,良久他開口道,“真是喜事一樁,但我想你也不需要我祝福恭喜。”
以現在的形勢,他的確也不該道賀。
蔓生?了下,只是問道,“王首席是否批准。”
“當然。”王首席一揚脣道,“請假幾日都可以。”
蔓生道了一聲,“謝謝,那我不打擾了。”
瞧着她起身離開,那道身影走出辦公室消失不見,王燕回忽覺煩悶難擋。
……
提親當天,尉家的隊伍整裝待發。
由元伯作爲先鋒,帶着整整十人一起前往,聘禮更是同樣放滿十輛車。蔓生穿戴整齊來到別墅前方。瞧見這一幕已覺得誇張。可尉家一向闊綽,元伯尚覺不夠,只怕聘禮準備少了。
到了機場後,蔓生才發現這一趟竟然派了私人飛機停靠在海城機場,直飛宜城。
蔓生這下真是驚歎。
尉容笑道,“就依着元伯的安排來吧。”
寶少爺躺在椅子裡,已經繫好安全帶,小傢伙道,“林阿姨,你是不是緊張?”
不知爲何,蔓生的確有少許緊張,還有些忐忑。以前和溫尚霖結婚那會兒,直接跳過了訂婚,從領證到結婚搬家,她完全是按部就班聽從。而這一次,是她在千萬之中終於找到的一次幸福。
“你不要緊張。我來給你說故事!”小寶立刻說,開始爲她說故事。
蔓生便也笑着聆聽,她的另一側正是尉容,兩人靜靜聽着孩子柔軟的童聲。有一種從未有過的滿足感覺,這一次回到宜城後,父親當面得知她訂婚,也應該會高興。
長時間的飛行後——
飛機抵達宜城,車隊一路往林家別墅而去。
當蔓生重新來到林家,元伯上前道明來意後,竟被管家江叔告知,“大小姐,老爺請您一個人進去!”
蔓生還牽着小寶的手,尉容就站在身旁。
元伯帶領着一衆提親人就這樣等候在別墅外,這一幕竟是這般尷尬境地!
“大小姐,您請吧!”江叔又是呼喊。
蔓生有些茫然,尉容朝她道。“蔓生,你先去告訴一聲,我們在這裡等着。”
蔓生這纔回神點頭,跟隨江叔入內。
元伯卻看不懂此時情景了,尉家派人來提親,竟然被拒之門外?
瞧見那道身影獨自走入別墅,尉容眉宇擰起,小寶輕聲問了一句,“爸爸,我們不可以進去嗎……”
別墅內,此刻林家人都在。
因爲蔓生事先有打電話回家告知,所以衆人都在。
一側是高長靜母子三人,另外一側則是林書翰。
但是父親卻不在這裡。
蔓生已經許久不曾回過家了,而別墅大廳裡的一切都沒有改變,還和上一回見過的一樣。只是衆人在座,蔓生卻覺得太過寂靜。
“爸。爲什麼不請姐夫進來?小寶也在外面!”林書翰最先不滿出聲。
“你給我住口——!”林父卻直接呵斥,讓衆人都是一驚。
蔓生步伐一止,停步在大廳中央,擡眸迎上父親。她所有的期待,彷彿是再一次聚集而起的期望,對於這個家對於父親,都在緊隨而來的一句話後被打散,“這門親事,我不會同意——!死也不會——!”
……
海城——
今夜山莊內,老太爺終於露出久違的笑顏。自從容少爺和蔓生小姐訂婚一事定下後,才揮散連日裡的沉悶氣氛。
別院的臥室內,老太爺身體還未完全康健,他瞧見元昊到來,倒是感到有些驚奇,只因爲元昊開口表明心意。
“你要留在孝禮身邊?”老太爺詢問。
“是!請老太爺給我這次機會!”元昊跪地道。
元昊是元伯的兒子,他聰慧過人也有本事,老太爺自然賞識。而今尉佐正已去,留在尉孝禮身邊也能讓他安心,自然不會反對,只是老太爺叮囑道,“元昊,以後你不能再犯糊塗了!”
元昊聆聽一番告誡,開口應下,而後命令元昊一定要好好聽從輔佐。
終於得到老太爺的首肯,尉孝禮隨即帶着元昊離開。
等走出那一座院落,來到無人的地方,尉孝禮停步道,“元昊,我希望你清楚,你現在是跟了我,而不是跟了尉家。”
“你聽懂了麼?”尉孝禮忽而側目,望向後方的元昊。
這意味着元昊尊奉的人不是尉家。而是尉孝禮一人,從今往後都是如此!
對上那雙深沉眼眸,讓元昊登時一凜道,“孝禮少爺,我明白!”
“好,去休息吧。”尉孝禮回聲,元昊便退下了。
然而誰知,周遭卻早有人等候在此,許是瞧見元昊離開,所以動了步伐。可是腳步聲一動,尉孝禮一下發現,“出來!”
一道身影綠蔭深處走了出來,岑歡姣好的面容曝露在月光下,“抱歉,孝禮少爺,我只是在這裡等您。”
“什麼事?”瞧見是她,尉孝禮的冷意收斂,卻依舊不悅。
“我給萍嬸打過電話。”岑歡立刻道,“萍嬸說大夫人最近一切都好,請您不要擔心。還有,大夫人只是一時間生氣,所以纔會那樣待您。等過些日子氣消了,您去看她就會好的……”
“還有,我也讓萍嬸轉告了大夫人,我想留在孝禮身邊擔任助理律師一職。”岑歡道明一切。
尉孝禮冷不防走近她,一下子氣息近了,岑歡幾乎可以聞到他身上特有的香氣,“岑歡,是你想,還是有人命令你。”
“都是。”岑歡回答道。
尉孝禮凝眸望了她一瞬,這纔開口道,“以後不許躲在暗處。既然是我的人,就在我的身後!”
“是。”岑歡擡眸望向他,“孝禮少爺,容少爺的事情,請您不要難過。”
只這一句話,便讓尉孝禮沉?不語。月光柔和,照在她的身上,眼底是她的身影,就這麼乖巧而安靜,像個任人擺佈的娃娃,卻有一絲厭惡沒由來而起,他聲音又是一冷,“我有什麼好難過的。”
“尉家的大少爺和二少爺,一個愚蠢透頂,一個絕情冷血,還真是一對好兄長。”尉孝禮低聲說。
岑歡??聽着。心中卻唯有憂慮,因爲她感受到,他絲毫也不快樂。瞧見他就要轉身,她的步伐也立刻跟隨而上,尉孝禮背對着她往前方走,“岑歡,不要試圖揣度我的心思。也不要以爲,我會聽從誰。”
“孝禮少爺,我知道……”一如既往,岑歡無條件順從應着。
“訂婚宴的禮服你自己去選。”他又是吩咐一聲。
岑歡?然點頭,想到今日容少爺已經前往宜城提親,不知道又是怎樣了。
……
遠在另一座城市的宜城,今夜秋風肆起。
林家別墅外,元伯衆人等了一天後,終於帶着小寶先行離去前往酒店入住,然而別墅前方還有一輛車等候着。
車內。尉容抽着煙還在等待。一邊吞雲吐霧,一邊不時望向前方那座別墅。
那道門從今日到來後,就不曾開啓過。
而她還在林家,爲了這門親事和林父商議。
這一整天,幾乎是錯愕的,也更是狼狽的,當蔓生重新歸來後,那一腔熱血滿心期待再一次落空。
蔓生對父親有過多少次希望,就有多少次失望。其實她早不該還存在妄想,卻還以爲這一回會不一樣,畢竟她訂婚的對方是海城名門,她終於贏得了老太爺的認可,尉家上下的認可,她是帶着尉家的祝福而來,結果卻依舊得不到自己父親的祝福!
“爸爸!”從大廳到書房,蔓生再一次呼喊。
可是林父卻不爲所動。他像是早就有了決定,所以一張臉龐萬分堅毅。
蔓生來到他面前,她朝他喊,“我就要訂婚了!請你去出席我的訂婚禮!難道這很難嗎?難道這也不行嗎?”
“你是不是擔心尉家會輕視我?”蔓生又是道,“爸,我向你保證,不會的!這一次絕對不會!我已經不是從前的林蔓生了,你要相信我,相信你的女兒,絕對有這個能力,也絕對配得上尉家!”
林父望着身前不斷朝自己呼喊請求的林蔓生,這一刻眸光閃爍着,不知在爲何而遲疑,更不知爲何而遲遲不肯開口。
“爸爸!”任是蔓生怎樣呼喊,卻好似都沒有用,她感到這樣沮喪失意。“你總要告訴我,你爲什麼不同意!爲什麼反對!”
她的追問聲那樣驚擾人心,林父縱聲喊,“夠了!”
蔓生怔住,林父對上她冷聲道,“我告訴你!我是不會出席訂婚禮!更不會去海城——!你再怎麼求我都沒有用——!”
一剎那,就讓蔓生紅了眼眶,心已涼透,“我也是你的女兒,你連一句祝福都不願意給我……”
……
夜色深濃,那輪明月被烏雲所掩,林家別墅也隱沒在黑暗裡。
車內,尉容還一直盯着那扇大門等待着。俊彥陷入沉思,卻彷彿已經知曉緣由而越來越沉凝。
突然屏幕亮起,一通電話撥入,屏幕燈光照亮尉容的臉龐。
瞧見那串陌生的數字,尉容定格一瞬,而後按下接聽。
電話那頭有片刻的寂靜不言,尉容抽了口煙,同樣不作聲。
下一秒,卻有一道聲音在夜裡控訴而起,如此噬人心魄,“尉容,不結婚不要孩子,是你違背誓言不守信約——!”
十八歲那一年,再也沒有去過容家,究竟是因爲什麼。王燕回宣佈暫時收手,下一次的捲土重來又在何時?尉孝禮終於得知真相,他似乎也開始改變~只是當蔓生滿心期待回到宜城後,卻被父親告知不同意這門親事~林父到底爲何反對,尉容在最後接到的電話,他曾經答應過誰,不結婚不要孩子?這個人是,會是容柔嗎,還是誰……ps:今日更新送到,妞兒們明兒繼續見~訂婚宴會如期舉行嗎?妞兒們猜一猜,推薦點起來鑽石撒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