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對。”慕正山想起遠在外的昭兒,點頭附和,“我等吩咐下人收拾出房間來,提早置辦着。”
“做女兒的本不該駁父親話。”慕微瀾一臉關切,認真提議道:“衣食自然要考慮,最重的該是教養。”
凌蓮心頓時不樂意了,怒意翻滾,青着臉開口,“你這是什麼話?昭兒怎麼就沒教養了?”
有什麼資格,指摘她的寶貝兒子。
“我不是這個意思。”慕微瀾委屈的辯解着,“清源畢竟是個偏遠地方,夫子學堂什麼的,自不如上京城好。”
“對的。”慕正山出言打圓場,“介時昭兒若學文便請夫子教習,若學武就讓他從慕家軍,好好歷練。”
白清蕪起先雲裡霧裡,後才慢慢想起來,他們口中的昭兒是誰。
慕昭,慕國公府這代唯一男丁,凌蓮心所出。
因着慕昭從小體弱多病,險些夭折,請了術士來算命格,上京城的風水養活不了他,只得送去他叔父那,遠走清源地界,每年除夕時,才得以回來。
“昭兒身子這兩年雖是好多了,但從武還是算了吧。”
凌蓮心自然心疼,兒子是她在府裡站穩腳跟的倚仗,哪裡捨得他去沙場拼命去。
這話,惹得老夫人君瑛容的不快,她拉下臉,言語威嚴,“我慕家男兒,哪有不從武的?”
慕正山立刻正襟危坐,低頭道:“還請母親息怒。”
凌蓮心咬着牙跟,被氣得不輕,敢情不是你親兒子,站着說話不腰疼。
她捏緊一雙手,尖銳的指甲深深地陷進掌心,遂起身撫禮,耐不住脾氣,與婆母頂嘴。
“等昭兒回來,說上門親事,再塞幾個侍妾通房,總歸不能讓慕家斷了香火。”
她若現在息事寧人,等回頭昭兒真被送去參軍,哭都沒有地方哭!
“你敢怨咒!”君瑛容徹底冷了臉,怒摔筷子,不過說句從武,凌蓮心矯情個什麼勁!
見狀,所有人紛紛離座,低頭不敢出聲。
一時間,正廳寂靜不已。
白清蕪分析眼下情勢,怕是一時半會都停不下爭吵,老夫人爲慕家長遠計,夫人心疼孩子,誰都沒有錯。
所以,掰扯不清的。
她看向老夫人,君瑛容聳拉着眼皮,擰着眉,恨恨的問,“明珠已經被溺愛壞了,怎麼,你還想壞了昭兒?”
“婆母這是哪裡的話?”凌蓮心瞪大眼眸,委屈涌上心頭,“明兒是性子直了些,但沒有大過錯,明兒和瀾兒都是你孫女,手心手背還能不一樣疼?”
她用帕子擦着眼淚,輕輕抽泣着。
慕微瀾眼底的幸災樂禍轉瞬即逝,她柔柔開腔,“都是瀾兒不好,好端端的提這些幹嘛。”
走到祖母身邊,幫忙拍胸口順氣,一邊勸着凌蓮心,“夫人也少說兩句。”
她從來沒有把凌蓮心當做後孃來看,平時稱呼只是‘夫人’二字帶過。
君瑛容和凌蓮心如炬的目光都落在慕正山身上,當家主君總得說句話吧。
慕正山清了清嗓子,硬着頭皮插手婆媳之爭,“昭兒呢,許多年不歸家,等回來團聚團聚,徵求他意見,再計。”
無疑是最好的緩兵之策,也能將爭吵之事含混過去。
“父母之愛子,則爲計之深遠。”
君瑛容收斂怒容,續續教誨着,言語間頗有些後悔的意味、
“當年,你父親戰死,慕家男丁大多葬身沙場,你尚小,我實在是心痛難忍,沒讓你從軍。”
“慕家躺在功勞簿上吃老本,安能吃上幾年?”
提到這裡,難免泛起陣陣心酸,她哀聲嘆氣道:“難道也要落得,眼看那高樓起,眼看那高樓塌的下場?”
“母親言重了。”慕正山提耳聽訓斥,“兒子雖不濟,好在還有慕家軍在,明兒與太子婚事就在眼前,將來自能長遠。”
他這話中,頗爲自負。
君瑛容重重拍着桌子,盡是氣憤之色,“有慕家軍,纔有太子妃!”
太子殿下空有文臣支持,武將只對夜王殿下唯命是從,慕家軍的助力是太子殿下手中最缺的那一環。
“慕家軍裡,若沒有慕家男兒做將領,他日盡歸太子之手,哪還有慕國公府什麼事?”如此嚴峻的形勢,她那個兒子,怎麼就看不清呢!
慕正山身子一抖,低聲提醒,“母親慎言。”
立即吩咐在正廳的下人們,“都先退下。”
白清蕪在外圍吃瓜,正感嘆着老夫人當得上女中諸葛’這個稱號,不愧出身皇室,眼光毒辣,思慮長久。
慕國公府在書中就被形容成:金絮在外敗絮其中。
然後她就被無情驅趕,只能隨着其他下人褪了出去。
臨出去前,還看到老夫人一把扯過慕微瀾的手,將她推正山身邊。
耳邊飄過一句話,“你看看明珠!說的好聽心思簡單,說的難聽些沒有腦子,讓她做太子妃,還不如換瀾兒!”
尖刺的聲腔響徹長空,緊接着噼裡啪啦的一頓摔鍋砸碗,伴着此起彼伏的哭聲,形成一段不是很合拍的交響樂。
環竹和白清蕪走在後面,將那句換人的話一字不落的聽到耳朵裡。
她憂心忡忡,拉着白清蕪就問,“你說,老夫人怎麼能偏心至此?會不會老爺被老夫人這麼一鬧,就……”
白清蕪打了個哈欠,根本沒把這事放在心上。
“一邊是嚴母難聽的訓斥話,一邊是嬌妻的枕頭風,要你是老爺,你會怎麼選。”
“我當然選枕頭風了。”環竹不假思索的道。
說完,她趕緊捂緊嘴巴,做賊心虛的打量一圈周圍,見沒有人注意她們這邊,暗戳戳鬆口氣,“我們這麼背地議論主子,是不是不好?”
白清蕪眨眨眼,“沒關係,你知我知。”
環竹嘆口氣,有一腳沒一腳的踢着旁邊小樹,心情悶悶不樂。
白清蕪打趣道:“那棵樹怎麼得罪你了?”
“我爲二小姐抱不平罷了,她辛辛苦苦畫了這麼久,每天只睡兩三個時辰,除了兩句好話之外,什麼都沒有撈着。”
環竹垂頭喪氣,氣得也跟着掉起眼淚來。
“你可別在這哭鼻子,給二小姐丟臉。”
白清蕪一直覺得,有股子不友好的目光在她們身上游走,等回頭去看時,又消失不見。
西北方向的角落,有個很面生的丫鬟獨獨站着,好像不太能與別的丫鬟融到一塊去。
她問,“那個人是誰?”
環竹看了一眼,“筠桃不是被髮賣了麼,老爺爲安撫大小姐,讓她親挑個留身邊,她卻去外面現買了個回來,叫什麼冷月的。”
白清蕪直覺來講,“不是善茬。”
環竹也覺得,偷偷和白清蕪咬耳朵,“她格格不入的,不像是來做丫鬟,聽別人說,她性子可孤傲了呢。”
一個初來乍到的丫鬟,能讓慕微瀾這種人精重用,直接晉升一等丫鬟,其中定有什麼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