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全世界的眼光投到了北京,上一次是1900年,那是因爲作爲大清國首都的北京被八國聯軍攻戰,八國在北京實施分區佔領,所以新聞界關注着這個被分割着的京城,關注着這個亞洲最大的帝國的未來。
而這一次,他們之所以關注這裡,卻只是因爲,在京城將舉行一次有史以爲“最偉大的歷險”,在那些新聞記者的筆下,這幾乎不亞於哥倫布的遠征,麥哲倫的環球,對於世界來說“史上最偉大的汽車歷險1902年北京至巴黎或許這將是二十世紀,人類對除南極之外的地區,進行的最後一次偉大曆險了”
媒體用極盡誇張的詞彙讚揚着這次挑戰,而作爲舉辦者的巴黎汽車聯合會對於這次挑戰是極爲嚴肅的,他們希望通過這次行程確立汽車相對於馬車的技術優勢,並弘揚這個時代所具有的冒險精神。但是這並不妨礙,媒體不斷的推波助瀾,數額驚人的獎金、惡劣的交通條件、惡劣的自然環境,旅途中未知的風險,總之,他們用極盡誇張的詞彙讚美着這次壯舉,挑動着人們對這場比賽的熱情的時候,卻產生了一個意外的效果。
從美國和歐洲的郵輪已經運來了563輛汽車和1156名車手,在天津集結之後,經過英、法、美、意、俄五國公使與清政府的協商,將限制車輛增加到六百輛之後,1200名車手、578輛汽車,在京城前八旗兵的校長集結了,人們等待着最後一天的到來。
“所有參賽的汽車,僅限市場已售車型此次比賽係爲確定汽車對馬車之技術優勢,而非通過特殊專用車型,不以服務大衆爲目的”
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短,儘管巴黎汽車聯合會竭力爭,但最終“市場已售量產車型”,卻依然成爲了參賽的限制性條款,參賽車型只能進行簡單的越野性改裝,而且倉促的時間,也未給那些參賽車手充足的準備時間。
面對着啓程的日子的臨近,人們的雄心和勇氣也在北京和天津之間的試跑中,面對到處是水窪和深不見底的大坑的道路環境,近百輛汽車中途發生故障,曾雄心勃勃的參賽者們開始退卻了。最終,在1902年8月10日,北京舉行的出發儀式上,只剩下了772名勇敢的車手和385輛汽車。
太陽一爬上那鑽石般明朗的天空,人們便已感覺到這一天中潛伏着即將釋放出來的熱氣。再過一個小時左右,天氣便會熱得像火燒似的。
幾十年前,便毀於英法聯軍的圓明園八旗大校場內,各國國旗飄揚,校場外擠滿了看熱鬧的百姓,而在校場內木製的臺上,各國的公使、公使夫人,各國駐京津部隊軍官和夫人們,體面的洋人、朝廷的官員,都坐在那裡神情各異的看着那校場內排開來去的汽車,當然更多的公使、軍官和他們的夫人們,卻是在校揚裡爲本國的車隊祝威。
這或許是有史以來,汽車界的最大一次盛會了,從汽車發明至今,從未有什麼地方集中過如此之多的汽車,相機的鎂光煙花不斷的在這校場裡閃動着,從歐美趕來的記者們甚至用電影攝影機記錄着眼校場裡這有史以來最大的一次汽車盛會。
而在人頭攢動的校場裡,有一排十六輛黑色的汽車前,同樣擠滿了各國賓客,人羣中的夫人們在走到這汽車前,看着那簡陋的汽車時,卻往往會露出異樣的笑容來。通體黑色、大車輪、底盤離地較高、車中沒有里程錶、沒有油量顯示錶,甚至連擋風玻璃都沒有,這車也太簡陋了點。
不過那車頭上鍍鉻的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的下綴藍黃紅三色堅徽的飛馬標誌卻能夠吸引人們的注意力,若是在公路上,遠遠的在幾百米外便可以看到這鍍鉻的車頭,細杆式格柵讓這匹奔馬“漂浮”在鍍鉻的矩形車架上。相比於簡陋的汽車,這些洋人顯然更喜歡這個標誌。
“劉隊長,這些洋鬼在說什麼,怕不是什麼好話吧”
正檢查着發動機的歐陽天聽着那嘰嘰喳喳的外國話,便問到正待在陰涼處,一邊啜飲着茶的劉仲夏,他是車隊的隊長,聽說這次汽車拉力賽就是他的意思。檢查野馬車得花了整整一個小時,在檢查汽車時,並不妨礙他和隊長說着話。
“別聽他們說話,就把他們說的法成放屁專心檢查好你的車等上了路……”
劉仲夏粗魯了說了一句,但臉上卻帶着笑容,在試車賽中,他是小心翼翼的命令整個車隊保持中間水平,反正只是試車罷了,沒必要顯出風頭來。
之所以會這般交待歐陽天,只是因爲他有些緊張雖說這野馬車甚至爲這次拉特意修改了一些設計,在量產車的基礎上進行了改進,但劉仲夏還是不敢大意,必須步步謹慎。野馬車必須能做到萬無一失。不管那些洋人駕駛的車馬力如何強勁,他相信它們是比不過野馬車,但誰知道呢?
汽車拉力賽是汽車製造商展示產品性能的最好機會,通過競賽有助於廠家在汽車結構、引擎、底盤、制動器、輪胎、照明設備等部件製作工藝上進行進一步改進,而對於野馬來說,卻是需要靠着這次的比賽在歐洲打開自己的名聲。
“好萬說上一萬遍,不如贏得一次前所未有的汽車拉力賽”
劉仲夏記得自己在試車成功後和董事長說過話,今天終於這場汽車拉力賽就要開始了。
按照路線安排出北京向南,經保定,過黃河入河南,經潼關,進入陝西,經甘肅進新疆,隨後草原總督區,橫跨俄羅斯帝國、德國,然後抵達巴黎。未來來幾十天,這條道路途上種各樣的原始道路,路況不明,地域跨度大,不僅要挑戰惡劣的自然環境。即便是閉上眼睛,都可以想象,這將是一次極富挑戰性的超長途行程。途中經過的許多地區還處於原始的地形地貌,很容易迷失方向。
“幸好沿途的電線杆,可以用來辨認方向”
反覆在腦海裡思索路線,劉仲夏不禁有些幸運那沿途從北京直到莫斯科的長途電報線,而一路上每隔一段的電報站,則是車隊最好的休息地點。
“就像是野馬一樣”
站在車頭前盯着車頭標誌的貴婦口中吐出的法語一字不落的進入劉仲夏的耳間,他忍不住一樂,便接過了那夫人話語。
“夫人,就像您說的那樣,這輛野馬汽車的每一個零件都是爲了適應延伸到世界各地的山路和土路而精心設計的它可以像踩高蹺那樣通過亂石遍佈和泥濘不堪的路面。”
在那位夫人的驚訝中,劉仲夏用帶着巴黎口音的法語說道。
“雖然它會和其他汽車一樣顛簸,是因爲它只有野馬才擁有的骨骼肌肉而沒有脂肪。但是隻要它一上路,就大顯神通,什麼樣的險阻都擋不住它”
從車上跳下來的劉仲夏,站到這位打着雨傘的金髮貴夫人的面前,行了個紳士禮又繼續說着。
“野馬汽車雖然具有野馬所獨有的某些性格,但它還有獵犬的勇猛和駱駝的耐力。”
劉仲夏突然又一眨眼,面上露出了笑容。
“夫人,如果你有興趣的話,我可以向你保證,買野馬車隊贏得這場比賽,絕對可以爲您贏得一筆不菲的回報要知道,現在可是1:45的賠率,如果到了草原總督區,也許賠率會降至1:2,甚至更低”
打着花傘的中年貴婦驚訝一雙美目正驚訝地看着這說着一口流利法語的中國人,她突然笑了起來,不過她的笑容熱情而自然,全無任何輕蔑的意思。
“先生,您就這麼的自信嗎?”
而貴婦身旁的法國人同樣好奇的看着這個自信滿滿的中國人。
“當然,我們肯定會贏得的,就在昨天,我已經讓人在天津租界買了2000兩我的車隊會贏得這場比賽,這是毫無疑問的”
劉仲夏一拍胸脯,自信滿滿的說道,這場汽車比賽不僅轟動了歐洲,同樣轟動了中國,天津租界裡那些老外開的賭檔,賠率最高的正是來自上海的“野馬車隊”,沒有人相信中國人制造的汽車可以贏得這場比賽。
“先生,你要知道,那位先生也參加了這場比賽”
畢勝的手一指不遠處一面意大利國旗下,正享受着記者們追問和婦人們的玫瑰與手帕的意大利人。
“斯皮昂?伯吉斯王子是嗎?”
順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劉仲夏微微一笑,然後又一聳間。
“在體育賽事中從來就沒有王子和平民的區別,在這場比賽中也是一樣”
斯皮昂?伯吉斯王子是意大利車手,他帶來了最好的世爵汽車,而有最好的機械師,幾乎所有人都相信他是最後的贏家,而且意大利駐華公使館十分重視這位王子的到來,還特意決定派出十名騎兵組成的武裝衛隊,一直護送他到保定。
他會贏嗎?劉仲夏還真不相信他能贏,在天津到北京的試車賽上,他親自觀察過他的那輛世爵牌汽車,雖說經過特意的越野改造,甚至可以隨時拆成散件,一旦攀高山、過大河、越沙漠時,就可以用人力搬運,但是他的越野性能卻無法同野馬相比。
“似乎你們的車隊在試車賽上表現非常一般”
畢勝意有所指的說道,作爲法國駐華公使,他可是一力推動了這場比賽,最初清政府並沒有批准這條穿越中國腹地的線路,但是在巴黎汽車聯合會的請求下,他和六國公使向清政府提出“正式要求”,要求清政府接受這條路線,作爲這場比賽的推動者,他自然一直關注着這場規模空前的比賽,尤其是他本人因對這場比賽的幫助,在法國獲得好評之後,更是如此。
“先生,野馬是一匹真正的野馬,外表看起來毫不起眼,但到了野外,他就會表現出野馬的本色”
劉仲夏用同樣的意有所指向畢勝說道,在國內線路上“讓人三分”,保持低調等出了國,再拼命甩開他們,這是董事長的建議,理由是怕那些“神經敏感到幾乎不正常的滿清官員”會因野馬車隊傑出的表現而心生怯意,最後要求他們輸。
“到了草原總督區,在那大草原上,只管沒命的甩開他們,55馬力的汽油機,足以讓野馬屁股後面吃灰”
董事長的話雖說的粗了點,可的確是這個道理,那些參賽的車中,除去野馬汽車之外,馬力最大的是伯格斯王子駕駛的世爵車,不過也只有四十馬力,至於其它大都是十幾到二十馬力,而最小的不過才只有六馬力。
在過去的十幾天裡,藉着交流的由頭,劉仲夏特意“考察”一番自己的對手,除了伯格斯王子的車外,其它的車根本不可能對野馬構成威脅。
“但願如此吧”
聽出劉仲夏話裡有話的意思,畢勝褐色眼珠亮了一下。
“如果你們能夠贏得這場比賽的話,那麼到時我一定會買下一輛野馬汽車”
“那您可要先準備好了錢,因……”
話只說了一半,劉仲夏便把話吞了回去,他看到了幾個人朝着車隊走了過來,打頭是一個穿着一品大員官袍身材稍胖的——是直隸總督、北洋大臣袁世凱。他怎麼了
還有幾步時,袁世凱看到那轉過身來的洋人時,略爲一驚,是法國公使畢勝
“畢公使”
“袁大人”
畢勝笑呵呵地打着招呼,而劉仲夏卻差點沒把舌頭咬掉,這個法國佬是法國公使畢勝
“不知袁大人怎麼有空來這校場了”
“畢公使能來爲貴國車手加油,袁某自然要來此爲我大清國車手助威”
袁世凱嘴上這麼說着,卻朝前走了兩步,那帶着官威的臉上卻在看到劉仲夏時擠出了笑來。
“劉仲夏劉明溪”
“見過袁……袁大人”
見這袁大人一口喊出自己的名字,劉仲夏連忙就要跪下來行禮,卻被袁世凱伸手扶住。
“不需多禮,今個在這校場上你們這些車手最大,這場比賽能有咱們大清國的車手參加,本官甚爲高興,你們董事長是個辦實業,做大事的人”
免了劉仲夏的禮,袁世凱依舊滿面笑容的說道,全未把旁邊的畢勝放在眼裡,或者說直接無視了這位法國公使。
“這就是野馬車吧”
走到汽車旁說話的同時,袁世凱還用力在車身上拍了一巴掌,拍得車身鋼板砰砰作響。
“本官已經命人向你們野馬汽車廠買了十輛,雖說這樣子看起來不中看,但本官想來,樣子中看的沒準也是花架子你說是不是畢公使”
袁世凱帶着他那慣常的嘻嘻哈哈的口氣反問道。
“啊,是啊是啊”
直視着袁世凱的那張肥臉,畢勝無奈的點頭笑了下。
這新任的直隸總督比李鴻章還滑,看着他的這番模樣,畢勝知道這個人是隻不過是想借着這種中國式的傲慢挽回一些面子,就像他在天津政權交割上表現出的中國式的傲慢一樣。
而袁世凱的來到車隊前的這番作派,卻是讓劉仲夏方纔那種緊張的神情已經不見蹤影了,這會袁世凱卻又轉身,拍了拍劉仲夏的肩膀。
“明溪,本官今個來送諸位大清國的勇士出征歐羅巴”
話語間袁世凱特意加重了最後幾個字。
“你們不光要給野馬汽車爭面子,還要給大清國爭口氣本官,可指往着你們把咱們大清國丟掉裡子面子掙回一些”
“是大人”
劉仲夏連忙低頭抱拳說道,他敢說個不是嗎?更何況這會他可感動的差點沒擠出眼淚來。
這車隊隊長的感激涕零的模樣讓袁世凱非常滿意,他又用力拍了一下車身,看着車後掛着四個大油桶,還有車上裝着的東西。
“明溪,這車看起來挺能裝東西啊”
“回大人,野馬車如負重之野馬,廠試連人帶貨可負擔”
聽着他的話,袁世凱卻是興趣十足的圍着這車走了一圈,旁邊跟着的幾名護軍軍官卻是聽到那擔時眼睛不禁同時一亮,這車快趕上的大洋馬車了。
用手使勁拍了拍鋼板車身,袁世凱滿意的點了點頭,然後纔回頭看着跟在身邊的劉仲夏。
“明溪,我已經吩咐人給你們董事長髮去了電報,若是說你們能贏得這場比賽,老夫就以直隸總督、北洋大臣的名義定下600輛你們的這野馬車”
“啊”
劉仲夏顯然沒想到這袁大人竟然會如此大方,六百輛
而這時校場臺上卻響起了鈴聲,這是讓場內非賽車手和隨車記者外的觀者離場的鈴聲,聽着這鈴聲,袁世凱只是微笑說了句。
“好好幹,把咱們丟的面子掙回來些”然後便直接朝着看臺走去。
十幾分鍾後,隨着十一國士兵朝天鳴槍,排在領頭位置的伯格斯王子的世爵汽車,最先在人們的歡呼聲中駛離八旗校場,而等待這些車手的將是10000英里的路程和數不清的挑戰。
在懸掛着大清國旗的野馬車隊駛離校場時,校場外歡呼聲更大了,到處都是歡呼吶喊的聲音,這是圍觀的中國百姓的歡呼聲,在人羣中一個人看着這離開車隊,然後又朝着看臺上的北洋大臣看了眼,眉頭不禁微皺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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