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擦擦額頭的汗,這纔是正經的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可也沒敢起身,只是用眼看着睞姐兒,睞姐兒去拉曼孃的衣衫:“娘,小舅舅就算做錯了,也不能這樣趕盡殺絕,再說,還有外祖父他們呢。”
曼娘點頭:“你小舅舅就是這樣想,覺得天塌下來都有人幫他頂着,纔會這樣。”管家聽到曼娘這話忙道:“其實那位姑娘,小的也曾見過,依小的來看,並不是那樣……”曼孃的眼掃過去,管家就乖乖閉嘴。
徐明楠被趕出家門,四處瞧瞧,還是往那點心鋪子去。這些日子他常出入點心鋪子,一見他進來,夥計就笑嘻嘻迎上來:“徐爺來了,我們家姑娘在後面呢。”徐明楠嗯了聲就往後面去,吳凝雪正和大師傅在那說話,陽光透過窗照進來,照在她的發上,徐明楠只覺得她整張臉如白玉一樣剔透。這樣好的姑娘,爲什麼姐姐只看到她的出身,看不到別的?
吳凝雪交代完了話,回頭看見徐明楠怔怔地站在那,笑眯眯地道:“你方纔纔回去,怎麼又來了?”徐明楠的魂這下才回來,剛要開口說話,就見夥計急匆匆進來:“姑娘,徐家來了幾個管家,說要把我們趕出京城。”
什麼?吳凝雪的眼頓時瞪大,徐明楠這時心中有怒火升起,掀起簾子要出去,姐姐要趕自己出門也就罷了,怎麼還能把吳家趕出京城?徐家的管家已等在那裡,看見徐明楠出來就上前作揖:“爺,這是姑奶奶的意思,小的們是奉命行事。姑奶奶的脾氣,爺您也是知道的。這好好的鋪子,小的們自然也不敢砸,不如這樣,爺您帶了吳姑娘一家子,離開京城,這鋪子,到時倒出去,也算有些錢用。不然,這要真砸起來,着實不好說。”
姐姐的脾氣,徐明楠當然是曉得的,姐姐一向待自己溫和,原本還想着,先說服了姐姐,再讓姐姐去說服爹孃,可是現在,倒是姐姐頭一個不答應。徐明楠咬住下脣,想了想纔對已走出房門的吳凝雪道:“凝雪,不如這樣,你和我去見姐姐,姐姐見了你,一定會喜歡的。”
短短几句話,吳凝雪已經明白了來龍去脈,心裡嘆了一聲就對徐明楠道:“我出身低微,自不能去見令姐,令姐的惱怒我也明白,還是照貴管家說的,我收拾了東西,帶一家子離開京城,至於你,還是回去吧。”
回去?徐明楠一臉不解:“我回去哪裡?我都被我姐姐趕出來了。凝雪,我答應過你,要娶你做我的妻子,就一定會做到。你去哪,我就跟你去哪。吃糠咽菜都在所不辭。”管家心裡也有自己的打算,並沒有出言催促,畢竟徐啓夫妻還沒回來,到時真回來了,會成全這對也說不定,那時自己可就吃不了兜着走。
想了想管家道:“爺,姑奶奶這會兒正在怒火頭上,您帶了吳姑娘先離開京城避避,離城二十里就是小的老家,不如您先去那裡避避,等姑奶奶火氣消了,小的再寫信給八老爺,把裡外裡的事情一說,不就能了了您的心願。”
這是個好主意,徐明楠握住吳凝雪的手:“這主意好,凝雪,你趕緊去收拾東西,我們出去避避。等爹爹回京,我再和他好好說說,到那時我們的心願一定能成。”吳凝雪點頭,轉身進屋收拾東西去了。
身後已經傳來冬雪的聲音:“周大哥真是很會做人,難怪得郡主的重用。”聽到這個聲音,管家一張臉頓時苦起來,冬雪上前對管家道:“這不砸了店,只讓人家收拾東西走了也就罷了,畢竟一個城裡住着,事情不能做絕,可你這讓人住在你老家的事,算個什麼?周大哥,你是把奶奶的話當耳邊風?”
管家叫苦不迭,怎麼就忘了那位姑奶奶做事歷來穩重,哪會露出半點空子?徐明楠只覺得姐姐顛倒黑白,氣的一張俊臉已經鐵青,手握成拳道:“我,我們立時就走,定不會污了徐家的名聲。”
冬雪服侍曼娘久了,也曉得徐明楠的性子,自進來就一直看着吳凝雪不放,這姑娘要說生的,也不見得特別好,但那種給人的感覺,卻有些熟悉,難怪徐明楠會傾慕她。可是這不曉得對方的底細,就把一腔情義放下去,還得要用重藥,不然到時真娶進來,攪的一家子雞飛狗跳,那才叫悔之晚矣。
畢竟現在徐明楠不過十八歲,男人過了二十娶妻也算不得晚,出外磨練兩年,說不定也能曉得些人情世故,故此冬雪聽了徐明楠這話並不生氣,依舊笑吟吟地道:“爺您這話就錯了,奶奶也是望着爺好。爺若能在這時回家,對奶奶認個錯,再斬了情絲,還不是好好的姐弟?”
冬雪的話徐明楠怎能聽進去,只是從鼻子裡面哼出聲:“冬雪姐姐你也變了,原本你不是這樣的。現在也跟着姐姐,一口一個出身低微。”冬雪輕嘆一聲:“難哥兒你這話要讓奶奶聽見,不曉得奶奶會多麼傷心。哥兒還沒有兩個月,太太就去世,奶奶對你,真真切切做到長姐如母,郡主嫁過來,奶奶又怕您和郡主之間生分,硬着心腸把你留在京城和郡主親近。臨走前瞧着您,哭了差不多一夜。這些年來,奶奶又何嘗對您放下過心?此時爲了一個認識不過三月的女子,您就這樣。”
徐明楠啊了一聲才道:“我當然曉得,可是……”冬雪不等他說完就道:“可是什麼,可是這位姑娘是您心愛的女子,所以你希望奶奶也能明白你的心,可你想過沒有,你體諒過奶奶的心沒有?”
徐明楠再次被堵住,沒有說話,吳凝雪已經收拾好東西,帶了弟弟妹妹走出。聽到冬雪和徐明楠的對話,吳凝雪輕聲道:“徐爺,您還是回去吧,我們窮人家,自有窮人家的過法,倒是您,過不習慣的。”
徐明楠接過吳凝雪手裡的包袱拎過來:“沒事,我會過習慣的。”吳凝雪嗯了聲,管家已經道:“這些夥計等人,小的會善後。”冬雪掃了眼管家,管家急忙道:“冬雪姑娘,小的絕沒有讓爺去我老家暫避的念頭,絕對沒有。”
冬雪只淺淺一笑,並沒再說什麼,徐明楠也就帶了吳凝雪一家子離開,冬雪在後面瞧着他們離去,一言不發。
冬雪回到徐家時候,曼娘正在靠窗的榻下躺着歇息,聽到冬雪進來就睜開眼:“走了?”冬雪應是,又小聲道:“已經讓人跟上去了。”曼娘嗯了一聲,冬雪百思不得其解地問:“奶奶您爲何要這樣做,要曉得,就算擡進來,郡主那裡就有無數手段可以整治,用不了三年兩年,就會讓她曉得,攀高可不是那樣好攀的。”
曼孃的脣緊緊抿成一條線,過了好久才道:“冬雪,你該曉得,母親和我一樣,都願意阿弟活的開心,就算真整治了,不過是讓母親和阿弟之間,陡生嫌隙,她們本是繼母子,能有今日這樣的相處已屬不易。母親的性情我也明白,既同意成全,定不會再生枝節。到他們孝滿回京,還有兩年,這兩年,如果真能熬得過,”
曼娘沒有說完,冬雪已經明白,過了許久才道:“奶奶對二十一爺,真是操碎了心。就不曉得二十一爺日後,明不明白奶奶的心?”這一句讓曼娘眼裡的淚差點就落下來,但曼娘很快就把淚擦掉:“我只要對得起孃的在天之靈,阿弟他明不明白,又有什麼關係。娘她也不願意看到阿弟的後院雞飛狗跳。”
冬雪再沒說話,曼娘輕嘆一聲:“給父親的信和各府的信都送去了?”冬雪應是,曼娘起身:“那我們也回去吧。”徐明楠不在,這宅子就沒了主人,曼娘出去對管家們又重新叮囑過,讓他們千萬要看管好門戶。管家們此時沒有一個敢不聽的,安排已定,曼娘也就回陳家。
徐明楠要娶一個開點心鋪的女子爲妻,觸怒曼娘,被趕出去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京城,陳大太太也有心想問一問,可這畢竟是兒媳孃家的事,她也不好多問。
陳二奶奶和曼娘熟,沒這麼多顧忌,尋曼娘做針線的時候不由問起,對了陳二奶奶,曼娘也不能說出實情,只說這事太過荒唐,最後又道:“說來,也是我爹爹對阿弟太過寵愛放縱,才讓他遇到這樣的事。好生生天上掉一個這樣的人下來,誰知道是不是套子,畢竟徐家也不是那樣沒名沒姓的人家,這京城裡想攀高的,也不少。”
陳二奶奶安撫地拍拍曼孃的手:“深宅大院裡長大的孩子,又是爹孃嬌寵大的,不知人心險惡的也多。經這麼一事,吃些苦頭也好,就怕捨不得,那才叫坑了一家子。”曼娘應是,冬雪進來道:“壽陽縣主來了。”
聽說林琉玫來了,曼娘正要起身迎接,就聽到林琉玫和睞姐兒說話聲,曼娘也掀起簾子:“林妹妹今兒怎麼來了?帶外甥們沒有,睞姐兒,給你姨母倒茶來。”林琉玫來往陳家也不算少,進屋見了陳二奶奶先和她打了招呼,陳二奶奶曉得她們姐妹有話說,收拾起東西笑道:“我也就不在這打擾你們姐妹了。”
曼娘送陳二奶奶出去,這才坐下:“爲阿弟來的?”新安郡主嫁過來的時候,徐明楠才三歲,林琉玫待他也極好,此時聽到曼娘這話,林琉玫就急急地道:“姐姐,我曉得這件事,你不答應也是有的,可也沒這麼急躁,不過是個開點心鋪的女子,就跟個螞蟻似的,阿弟要真喜歡,擡進來做個妾也沒什麼,這會兒竟爲了這事,把阿弟趕出去,這,這叫我怎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