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主任連連說是,然後說:唉,這些人頭腦不知道怎麼想的,我們鄉上扶貧從廚房廁所進行規範化要求,可你看看,這些人,廚房廁所看外面看起來差不多,平常卻不收拾,再好的東西,也是亂得不成樣子.你看張家,上次我們帶村上的婦女幹部親自教他家如何收拾房間,如何做好衛生,可…我覺得還是懶…這都是新年,你看那牀上亂扔的衣服,看着我就是一肚子氣。
秦雅表示贊同,說:是啊,單純的用錢扶貧、簡單地改善村民的基礎生活條件這些做法顯然還不夠,得有一整套措施,確保我們的目標實現,我們公司不能代替政府,也沒有那麼多的資金和精力,但,我們一定會盡已之力,爲你們鄉做更多的善事的。
劉主任又是一翻讚譽之詞。
但是,我看到的,卻是另外一條重要線索,這四戶人家,有兩戶人家都有十多歲的女孩子,這兩個女孩子長得不錯,聽女孩父母的說法,是有人聯繫他們,過了大年之後,就打算讓女孩到外面去找工作,或者託鄉上的熟人,找個條件好的地方給女孩找個婆家。
這不經意的話,其他人並沒感覺到什麼,可我敏銳地感覺到,這兩個女孩的父母,可能和鄉上的某個人販子有過接觸,人販子一定以彩禮之類的藉口,打算把女孩子販賣出去。
看來,昭花的確是人販子的重要關注地區,這條人口販賣的網絡不止我上次和蘭婷過來時得知的兩條。
一路上,我心情很不好,秦雅以爲我看了這麼窮的地方不適應,所以和我聊了聊昨天看的地方,說比這裡還窮得多,似乎是安慰我,似乎又是在提醒劉主任。
菲菲跟着我們走了幾家,全是瞧不起的眼神,她吵着口渴,可特困人家幾家人,還真沒喝開水的習慣,沒水壺。經過一家小賣部,我買了幾瓶礦泉水,每人一瓶,遞給菲菲時,菲菲搖頭,吵着說從來不喝這種水。
我問:菲菲,那你想喝什麼水?
菲菲瞪我一眼,說,至少得喝可樂。
我可不能慣着她,直接上了車,開動汽車,然後才說:菲菲,你愛喝不喝,你不聽話,我把你送山裡去,讓你在剛纔你看到的這些人家裡生活,我看你喝什麼。
其他人知道我是嚇菲菲,會心地笑了。
秦雅勸菲菲:菲菲,喝吧,他可是你小叔叔,他把你送別人,我們也沒辦法管你啊。
菲菲“哇…….”一聲哭了,站起來就打我。
我罵道:你敢打我,老子把你送等會我們去的這家人。
她更是大哭,不過,她真不敢打我了。
劉主任不知道我和秦雅到底是什麼關係,所以他似乎是活躍氣氛,又像是討好我,說:菲菲,我們這個時候去的這家人,可窮了,她家有一個姐姐,比你大多了,可她連一雙沒有孔的鞋都穿不上,她穿的,全是別人捐贈的,沒一件是合身的,要是你當她妹妹了,以後也一樣哦…….
菲菲癟着嘴,流着淚默默坐到後座,過了好一會,她從後座站起來
,地從我放水的地方把礦泉水拿過去,一臉委屈地打開,喝了兩口,然後小聲說:成子小叔叔,我喝水了。
我特別心酸,菲菲今天一直和我死纏爛打,可見了這幾家貧困人家,她硬是被嚇着了,這比我打她罵她還管用。
我表揚她,說:菲菲,你這樣聽話,叔叔一定會給你吃好的住好的,你要記住叔叔說的話,知道嗎?
“嗯…….”她見我態度好起來,臉上一下子就有了笑容。
我問劉主任:劉主任,這家人爲什麼會這麼窮?
劉主任說:成子兄弟,這家人也姓劉,男的叫劉必勝,算起來,我們應該有些親戚關係,和我同輩,劉必勝原來和村上的人一起到外地打工,因爲沒文化,就在建築工地上幹雜活,當時畢竟能掙些錢,家庭情況也還好。
但三年前,他在建築工地上從高樓絆下來,受了重傷,建築老闆硬說是他自己的責任,而且他也沒和老闆簽訂用工協議,所以,老闆只是給了五萬塊錢,就一次性結了事故責任,劉必勝廢了一隻腿,花了八萬多,把掙了幾年的錢也花得一乾二淨。
這還不算,他老婆眼看家成這個樣子,窮得叮咚響,實在沒辦法在這裡活了,於是,心裡尋思着想離開。
他女人年輕時有些姿色,也是村上有名的漂亮女人,都快四十的人了,看起來也只三十左右。兩年前有一次到鄉上不知道和誰勾搭上了,回家之後,給劉必勝枕頭下悄悄塞了兩仟塊錢,聽說還給她女兒劉建蓉五百錢,然後就一去不返了。
可憐這家人,劉必勝還有一個七十多歲的老母親,全家人能幹活的人就劉建蓉一個人,這女孩今年才十七歲,唉…原來長得多水靈啊,可…可現在…我前不久回家裡看見過她,哪還有點女孩子的樣子啊,不說了,你們看看,就知道了……
說話間,沙彎村到了,可能是特別乾旱,加上位於山的北面,所以整個村看起來就是漫漫沙地,上面幾乎看不到作物,如果不是山間地邊一些樹木,一定會認爲這裡是沙漠。
很快進入土路,劉主任說:這條路如果遇上下雨,車一定會陷入泥坑的,成子兄弟,你也得小心,有些地方,你這車的底盤不一定過得了,如果過不了,就不能再開過去了,我們只能走了。
的確,他話才說完兩三分鐘,汽車就遇到一條大坑,無法前行。我讓大家下車,把車退了十幾米遠,緩慢地將車倒好,停在一處稍寬的可以錯車的位置,下車。
我想,這樣正好,我也就有理由不去了,於是對菲菲說:菲菲,我們兩個就在這裡等小雅姐好不好。
菲菲倒是很高興,不過,秦雅卻不願意,說:成子,作爲我的司機,你能不去嗎?
她淡淡地看着我,我不知道她什麼意思,劉主任說:成子,對啊,秦總要去,你雖然是司機,可也應該聽領導的派遣啊。
切,還真演戲了。
我一把拉起菲菲,說,好,秦總,我跟你去。
秦雅淡淡地笑了笑,對兩位
大漢說:把東西多帶點吧。
走了二十多分鐘,我把菲菲槓在肩上走了一多半路,終於到了劉家。
很矮的土牆房,只有兩間正屋,上面蓋的瓦,然後幾米遠是搭的棚,棚下是廚房廁所豬圈,那一股股臭氣特別刺鼻,我不知道這樣的環境,一家人是如何吃飯的。
正屋的一間敞開着,裡面的一張破舊的木圈椅坐着一個只有左腿的男人,門口,一老一少的兩個女人站在兩邊,目光詫異地看着我們。
那男子,穿着發白的棉衣,深蘭色的褲子,鬍子很長,臉上沒有一絲血色。
那女孩,看着着實可憐,站在門口,果然如劉主任所說,她穿了一件極不合身的劣質棉衣,很顯然是別人捐贈的,一條泛白的運動褲也露出近十公分的腳腕,腳上穿着的,果然是一雙破了的運動鞋。
但這女孩的衣服卻比較乾淨,而且那鞋子也用錢縫過,只是原來的裂口可能太大,加上不合腳,所以裡面的腳丫也能看見。
她身高有一米六五,很瘦,面黃,看起來明顯營養不良。不過,她卻帶着冷冷的目光。
劉必勝快步走過去,大聲叫道:嬸子,劉哥,認識我吧?
三個人點點頭。
劉主任對劉必勝說,必勝哥,我們今天是來看你的。
劉必勝冷冷地看了幾眼沒有說話。那女孩劉建蓉卻接過話來:劉領導,你是不是又來完成扶貧任務了。
劉主任楞了一下,臉上一紅,說:侄女,什麼叫完成扶貧任務,我是真的來慰問你們了。
秦雅走到劉建蓉身邊,說:劉建蓉,扶貧是好事啊,你們難道不希望過得更好一些嗎?
劉建蓉冷冷地說道:好什麼啊好,我們不需要他那樣的扶貧,兩百塊錢,就讓我們脫貧了,這樣的扶貧,我們家不稀罕。
兩百塊錢就脫貧了,這完全讓人匪夷所思啊。
秦雅也疑惑地看着她,說:怎麼這麼說?
劉建蓉冷冷一笑,說:劉領導沒對你們說他是如何完成扶貧任務的?
劉主任急了,上前一步,厲聲說道:劉建蓉,你們怎麼這麼不知好歹,你們知道嗎,今天秦總過來,就是我專門帶她們過來對你們扶貧慰問的,秦總是大公司的領導,有的是錢,你這態度,還想要資助嗎?
這樣一說,劉建蓉果然臉一下子就變了。原來,她一定以爲秦雅是政府的人過來,也是走走形式而已。不想卻是企業的領導,如果遇到企業的領導了,肯定會給錢,而且比所謂的兩佰塊會多很多。
劉建蓉緩和了一下臉色,說:我們當然希望資助,可我們不想爲別人做假事背名。
秦雅問:劉建蓉,到底是怎麼回事,你不妨說說。
劉建蓉搖搖頭,說:算了,這些都是政府弄虛作假的事,他畢竟是我們遠房親戚,不說也罷。
秦雅點點頭,露出一絲笑容,說劉建蓉,你說說你家庭的基本情況吧,如果符合我的資助條件,我會盡力資助你們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