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17

當天晚上青瓷就給我弄來了醃鹹蛋的東西,我一看那罈子和草繩就樂了:大小適中正合我意!

拿一個罈子灌了水,倒上鹽、白酒和油,再把洗過的雞蛋放進去,蓋上蓋子,用粘土封了口,又用草繩捆上,打了結留下長長一段,再把這一長段從壇蓋的小孔裡塞進去。抱起來左右看看,覺得還是挺可愛的。

青瓷問我:“公子,這樣行嗎?行的話,我們把剩下的也醃上嗎?”

“不急不急。”我阻止了她,“先把這罈子放上一會兒,看看着土幹了之後效果這麼樣,萬一幹了土就全裂了掉下來可就不好了。”

青瓷微笑地點頭了:“好的。不過應該是不會的。師傅們釀酒都是用這種土封的口。”

“再看看,再看看。”我固執地說,“萬一不好用就不好了。”

於是青瓷就被我趕去睡覺了,第二天我早早起來看那粘土確實將口封得很好,便將剩下的蛋都搞定,青瓷來的時候我正在將最後兩粒蛋放進罈子,而地上,已經擺了七八個小罈子了。

鹹蛋算是這麼搞定,我將捆綁好的罈子都堆牀底下去,讓青瓷別忘了在一個月後提醒我牀下還有鹹蛋,不過鹹蛋醃太久也會很難吃的。

做完這一切天也才矇矇亮,我想了想,抓了笛子跑雲若那裡去了

雲若這時候當然還在睡覺,不過他的睡眠很淺,在我敲門的時候他就醒了。

我其實也就是做樣子敲了兩下門就衝進去了,雲若剛剛坐起來,還睡意朦朧的樣子,長睫半垂,臉上帶着睡覺時淡淡的紅暈,長髮束在雪白的頸邊,雖然因爲病痛而喪失絲綢的光澤,但黑與白的對比還是讓我小驚豔了一把。

我一個飛撲抱上他的身子,在他身上蹭阿蹭,嚷道:“若若,我們去晨練吧!”

我確定當我撲上來的時候雲若被徹底嚇醒了。

雲若一愣,隨即用力將我推開,惱怒道:“曼臣,你不要太過分了!”

我也愣了,突然反應出他叫了我什麼,頓時高興地大叫起來:“若若,你終於叫我的名字了!若若,我好高興噢!”

我捧着臉在原地轉圈圈,雖然有點弱智,不過我還是將我“單純的快樂”充分表現出來了。

雲若看着我發怔,好半天才緩過神來,悶悶地輕哼一聲,又躺回牀上,冷淡道:“出去。”

“若若不要趕人家啦!”我再一次撲上去,隔着被子將雲若整個抱住,腦袋在他頸窩裡亂蹭,“若若跟人家去晨練啦!我們要把身體鍛鍊得好好的,然後我們要去吃好多好多好吃的啊!若若起牀啦!若若起牀啦!人家要和若若去鍛鍊身體啦!”

我說着自己都在起雞皮疙瘩的臺詞,但說實話,雲若皮膚挺不錯的,蹭起來滑滑的很舒服。

“你!放手!”

雲若又氣又急,想推開我,奈何我整個人都壓上去了,豈是雲若那瘦弱的手臂能推開的。

“若若答應人家啦!”

“若若快起牀啦!”

“若若不要偷懶啦!”

“若若再不起牀我就咬你哦!”

“若若若若若若若若……”

我再次展開我魔音繞耳大法,終於將雲若硬生生地從牀上吵起來了。

看着他一臉恍惚的陰沉,我暗自偷笑。

等雲若洗漱完畢,太陽已經出來了。

我知道雲若這時候一定很不舒服,這麼早起牀完全違反了他的生活規律,但沒有辦法,我一定要拉他鍛鍊。

其實對於一個成年人來說,只要能進入優質睡眠十五分鐘,就可以將腦力消耗全部恢復,這就是達芬奇睡眠法,將一天24小時分爲九十六個部分,每工作4小時睡十五分鐘,就可以讓精神恢復到最佳狀態。而體力恢復雖然稍差,但也能在十分鐘之內恢復30~40%的體能,現在不少頂級運動員都會在中場休息的時候利用睡眠恢復體力。

所以說,世界上絕大部分人都是在睡眠中虛度了時光。

當然,要做到這點需要對自己的身體有着強大的控制力,說難聽就是要做到:說睡就睡,說醒就醒。

爲什麼我這麼清楚?因爲當初組織就是用這種方法培養我們的啊,一天只睡1.5個小時,不然我們哪裡來那麼多時間在體能訓練之外再學習那麼多技能呢?開玩笑,光學語言就要學死人了。

雖然我不指望雲若也能用這種方法,他身子太弱,一下子是用這種方法他會崩潰的,不過起碼作息要調整過來。

我本想拉着雲若到院子以外去走走,反正清欲宮這麼大走一圈就夠嗆了。但是我問了青瓷,青瓷說雲若絕對不會同意出去。考慮到雲若的心態,我同意了青瓷的說法只好打消這個念頭。

可是在院子裡走又太無聊,在原地做一些高擡腿之類的運動吧,雲若肯定不接受,最後無法,我竟拉着雲若跳起舞來,當然只是比較舒緩的交誼舞,華爾茲什麼的。

我強拉着雲若在院子裡踩起舞步,口裡哼着簡單的曲調以配合動作,當然,女步由我來跳,誰叫我比雲若矮了一個頭呢。

不過嘛,雲若看起來心不甘情不願的樣子,估計是接受不了這來自異世界異文化的奇特舞姿。其實還好啦,只是走來走去的華爾茲而已,我要是跳倫巴的話豈不是要把他嚇死?

雲若僵硬的身體跳起華爾茲很是彆扭,不過我倒是覺得挺有意思的。

我笑咪咪地看着雲若不懷好意地問:“若若,你是想繼續跳舞還是做其它運動呢?”

雲若猶豫着,可能在他心裡兩個都不是什麼好選擇……但最後,雲若還是鬆開了手,咬牙道:“我不跳舞。”

“那我們來做早操吧!”

我帶着雲若彎腰壓腿,活動手腕,又讓他張開弓步拉韌帶,做到這裡雲若的臉色已經不太好看,當我在他面前示範高擡腿的時候,雲若終於忍無可忍。

“我不做!”

雲若的態度異常堅決,任我如何慫恿撒嬌耍賴皮他都不點頭。我又示範俯臥撐,雲若更是不答應了,連臉色都變得冷冰冰的。

我也不想讓他不舒服啊,可是那些拉韌帶的準備動作都沒有運動量啊,不消耗體力怎麼能讓雲若的身體變結實呢?

我一時犯難了。以前我做的訓練都是在專門的訓練場地上進行的,且不說設備如何,單說原地進行的訓練就很少——而且都不是用來訓練體能的。

“若若,爲什麼不做呢?這些對你的身體很有好處的。”我決定用理性地方式尋找問題並解決他。

“我……”雲若開了一頭並沒有馬上說下,頓了一下,才繼續說,“我不需要。”

我看着他,想從那雙似乎漸漸有了波瀾的眼睛裡找出什麼。

“若若……”我不確定我下面的話是否應該說出來:我都沒有放棄你,你爲什麼要放棄自己呢?但終究我還是沒有說,擡頭看一眼那美麗的開滿了花的樹,我說:“若若,你看這些樹。它們現在這麼好看,但是到了冬天也會變得光禿禿的,不是嗎?”

雲若一怔,冷嘲道:“但它們終究等來了春天。”

因爲覺得春天不會來嗎?

我爲雲若感到悲哀,能放棄自己的只有自己而已。

“若若,有時候冬天會比較長而已。”我說,“在我的家鄉有一種說法,在很久很久很久以前,那時候還沒有人類,世界上有着很多名爲恐龍的很彪悍的生物,但是有一天天氣突然變得很冷,冷到整個世界都被冰雪覆蓋了,而且看起來永遠都沒有消融的一天,這樣嚴酷的環境裡,很多動物都死去了,連之前稱霸世界的恐龍都死去了。但就是這樣嚴酷的環境下還是有一些生物活下來了,這些生物在我們看來都很渺小很卑微,但是後來這些生物慢慢地長大,最終變成了人類。”

雲若沒有說話。

我拉起雲若的手掌放到自己的手心裡,攤在兩個人面前看。雲若的手很瘦,骨節分明,看了就會讓人覺得握起來會被硌到,他的手上還有很多傷痕,我撫摸這些傷痕,雲若想抽手,但卻被我阻止了

我細細地描繪雲若手上的傷痕,指尖傳來凹凸不平的觸感彷彿讓我感受了這些傷痕留下時的痛楚。我以前也受過很傷,刀傷或者槍傷什麼的,但是那些傷再怎麼嚴重也只是傷在□□上,並不觸及我的心靈。

我沒有擡頭去看雲若的表情,自顧自地說:“雲若,這樣的傷都受過了,爲什麼還不能靜下心來等待春暖花開呢?”

我想起那個晚上我問楊天:你相不相信有奇蹟。他回答我不相信。之前這個問題我也問過冰刀,也是在夜晚,那是叛離組織的前一夜,冰刀告訴我:相信奇蹟,而且他將創造奇蹟。

奇蹟……呵呵,好虛渺的東西。

“雲若,相信我。”

我終於對雲若這麼說了,一時卻也說不出要他相信我什麼。

呵呵,沒關係,被人相信就好。

雲若有些動容,卻還是冷淡地問:“爲什麼?”

我笑了:“因爲我的存在就是一個奇蹟。”

一整天,雲若都很聽我的話,聽我的話做了一些他能接受的姿態難看的運動,聽我的話乖乖吃飯,聽我的話在院子裡散步,聽我的話在喝藥之後讓我陪着他講故事,聽我的話答應在明天早點起來。

我很高興,這不是一般的進步,起碼我的那番話讓他對生活產生了些許期待也不一定。

晚上我回到風停院,不期然地看到了秦離。

他還是那副高傲自然的模樣。

秦離看到我回來微微皺了眉頭,第一句話問的就是:“現在才從雲若那裡回來?”

“你都知道不是嗎?”我聳聳肩表示了我些許的不耐煩,“你要來的話應該讓人通知我,我會早點回來的。”

我的話讓秦離有點不高興,臉色沉了一分。

唔,無故頂他果然不是很明智的選擇。

我給自己倒水,在他身邊坐下,換了好口氣笑問他:“怎麼了?想聽故事了?還要聽《還豬公主》?”

秦離瞪我一眼,表達了他對言情故事的怨念。我對他傻笑,以示我的無辜。

秦離沒有順着我的話往下說,反而問:“你喜歡雲若?”

秦離的口氣和我想的不太一樣,沒有冷嘲熱諷的惱怒,沒有牙咬切齒的仇恨,反倒是像隨口問一個人飯吃了沒有。看來秦離對這件事的看法比我想的還要難懂呢。

我道:“還不錯啊,雲若很可愛。”嗯,可愛,簡單得可愛,不像眼前這個人那麼麻煩。

“呵,‘可愛’?”秦離輕笑一聲,帶上了諸多不屑。

“嗯……莫非你不喜歡我給你戴綠帽子?”我貌似認真地問,又自問自答道,“可是上次那什麼死棋調戲我的時候你不很坦然麼?”

秦離居然又跳開話題:“你可知道司祺是什麼人?”

我老實搖頭。

秦離又問:“那江湖第一的殺手組織離門你可知道?”

離門?這名字有點熟。

但我搖頭:“莫非你要說司祺是離門的頭兒?”

秦離笑笑,不答,轉而高深莫測地喝茶。

我頭上黑線直冒。真是的,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嘛。

不過司祺是不是離門的頭兒和他調不調戲我有什麼關係?

我偷偷瞄一眼秦離,不知道該不該問,想了想,最後還是問出來了:“這有什麼關係?”

秦離還是笑,不回答。

或者他的行爲可以用一句話來解釋:兄弟如手足,女人……哦,是男寵,如衣服。

算了,我也懶得追究這個問題,便問他:“今天晚上想聽什麼故事?”

“聽你給雲若說的那些。”

“……好。”其實我有點不想答應,我覺得這樣得好故事不能講給秦離聽,用那些幼稚的童話和惡俗的言情來折騰他纔是王道。

日子就在雲若和秦離之間不溫不火地過着,白天陪着雲若,晚上陪着秦離,偶爾抱出那些鹹蛋罈子瞅瞅,賊笑兩聲,再放回去,日子還是蠻愜意的,不過似乎有些放開心扉的雲若也變得不可愛起來,有時我會在他面前吹吹笛子——觀月節的表演我還沒有忘記呢——雲若居然譏笑我是牛鼻子噴氣!

哼,我這是術業有專攻,哪天我拉小提琴給你聽,讓你知道我的厲害!

不過……誰來給我製造小提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