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出,李月蘭和幾個孩子一下子都愣住了。就是院外瞧熱鬧的鄉親們也好似傻了眼,回想方瑤這幾個月的變化,大家眸中都閃過質疑之色。
全場只有方瑤淡定地盯着地面兒,好像腳像開了花,看得格外認真。
李月蘭心下大驚,瑤兒是她的女兒,大病前後的變化,她是最清楚不過的,有如判若兩人。她也曾想過這其中的原因,可是尋不到根據,只當是她被陳菊和方張氏欺得太狠了,突然有了醒悟纔會性情大變。
而事實上也就是如此,瑤兒雖然變了,但並沒有往壞的方向走,而是變得自強自立,有頭腦有主意,性格剛烈卻善惡分明,更重要的是,她從變了以後到現在沒有做過一件壞事,相反,都是好事善事。所以這怎麼可能與鬼邪有關?
陳菊這分明是胡說八道,故意陷害她家瑤兒。
她明白了,陳菊一定是把對白老大的恨轉嫁到了瑤兒身上。她明着動不了,只能來暗的了。
想通之後,李月蘭對陳菊失望至極,痛心至極。
“陳菊,你我是妯娌,哪怕是分了家,也還是住在一個院子裡,擡頭不見低頭見。你進城的這些日子,我沒少替你照顧橫兒,你這樣三番兩次地害我家瑤兒,你的心到底是什麼做的?”
以往,李月蘭再生氣,對陳菊還保有一顆善待之心,覺得萬事不要鬧得太難看。而這次,她直呼其名的叫她,顯然是動了真怒了。
陳菊對她再怎麼樣她都能接受,就是不能傷害她的孩子,且還是一而再再而三,再好的脾氣也被她磨光了。
方瑤詫異的看着李月蘭,頭一次感覺到她身上還有一個做母親的該有的勇氣和力量。
而陳菊卻是絲毫沒這樣的察覺,反而在李月蘭提到替她照顧方橫時,聲音更是尖銳了。
“別說的那麼好聽,李月蘭,說起我家橫兒,我倒是要問問你了,走之前我家橫兒還白白胖胖的,一回來就發現整個人瘦了一圈,臉上的肉摸都不摸不着了,你說說,你是怎麼虐待我家橫兒了,弄得他又黑又瘦?”
說着,她把懷裡的方橫往前面一推,似要讓大傢伙看個仔細給她評評理。
可惜,大家就是看了兩眼,並沒有誰替她說句話,反而眼裡都閃過淡淡地鄙夷之色,心照不宣的選擇無視這個話題。
方橫再瘦,跟大房一家三個孩子一比,還是一個天一個地。居然說臉上的肉摸都不摸不着了,純是睜眼說瞎話。
“你……”李月蘭氣得嘴脣發顫,她看向方張氏,有沒有好吃好喝的供着方橫,她婆婆最是清楚的。
但方張氏此時跟陳菊一個陣線,又豈會幫她說話。李月蘭的心頓時就涼了又涼,她婆婆到底還是從心裡不待見她,否則爲何到現在一句公平的話都不說。
“行了,李月蘭,你是怎樣的人別人不清楚,我還能不知道?舊帳我也不跟你算,今日我把金巫師請來捉鬼的,你就別在這裡礙手礙腳了,觸犯巫師是大不敬,小心遭報應。
陳菊一邊說一把猛地一拉開李月蘭。
李月蘭還在爲方張氏由如至終對她們孤兒寡母的漠視而心寒中,被陳菊這麼冷不丁的一用力,一下子就把她和孩子給扯開了,差點跌倒。
“娘!”
三個孩子驚呼出聲,連忙過去扶住她。
陳菊粗臂一伸,將方瑤拽住:“你就不要去管你娘了,先管管你自己的問題吧!”
她說這話時,臉上劃過一抹陰暗的笑容。
方瑤恍然,陳菊今日是做了準備來的,一切都是她故意爲之。
她開始還以爲,陳菊是察覺到她的變化,終覺得有所懷疑纔想到鬼附身這上面去,然後才請了曹神婆。卻不料,所有的事情都是她有意策劃安排。
就是不知道她有沒有看清楚曹神婆其實是個誇誇其談,坑蒙拐騙的假巫師。
既然她決心不讓自己好過,非要跟她做對,那她也不能再顧忌那點從來就名存實亡的親情了。
“好,嬸子,既然你覺得我是被鬼纏了身才有了今日的變化,那行,我就讓金巫師當着大傢伙的面施法,把我體內的鬼抓出來,如何?”
方瑤突然配合,令陳菊倒有些吃驚,要知道這一家子最難纏最精明的就是眼麼前這丫頭了。
李月蘭、方圓方正三個加起來,還沒有她一半狡詐。
頓時就些接不上話:“你說什麼?”
方瑤淺淺勾脣,臉上蕩起一抹笑,極誠懇和謙恭,落在大家的眼裡甚至還有一些惶惶不安。
“嬸子,我知道你把金巫師請來是爲我好,爲老方家好,你覺得現在的日子不盡人意,都是因爲鬼魂附我的體在作祟。既是如此,侄女也不負了你的好意,你說吧,我要怎麼配合這金巫師才能把這鬼給揪出來?”
“這……”
陳菊詞窮,當初讓曹神婆進門不管有鬼沒鬼,都要把方瑤構陷成功,只要她冠上這鬼纏身的名聲就行。她要的是一個結果,可沒細想這個過程。
而且據她的意願,這個鬼是抓不出來的,只有抓不住出來,方瑤以後在村裡就會人見人怕,沒誰搭理,沒誰親近,她這一輩子就算是徹底毀了。
世人孤立,她便沒有再在她面前清高自傲,無理囂張的資本,且只有她欺辱她的份兒!
可是曹神婆卻是道:“呆會兒我會給你喝一碗神仙水,水一入體,那鬼怪受不了神仙水的法力,就會自動離體而出。不過在這過程中,附體的陰鬼會不堪神仙水侵擾的痛苦,會有一番掙扎,也就是說,他會徹底佔據你的大腦,致使你做出連你都控制不了的瘋狂舉動,爲了避免無辜人受到傷害,喝神仙水之前,我得將你手腳都綁住才行。”
“綁我手腳麼?”方瑤心裡冷哼,那神仙水怕就是毒水,喝了以後就會神智不清,然後就會無意識的亂抓亂咬,胡亂攻擊人,這樣就坐實她被鬼纏身的污名。
曹神婆估計就是憑這樣的伎倆打響自己巫師的名聲的。
“是,只有綁住手腳,才能確保不傷及無辜!”
方瑤垂眉,似是在思量考慮。半晌,她擡頭咬牙,似是妥協道:“金巫師,在你做法之前,我能再說兩句麼?”
她這意思,就是同意金巫師綁她手腳了。
李月蘭急道:“瑤兒,不可!”
明明無鬼祟之事,爲何要由陳菊欺凌。她好好的一個女兒,憑甚讓一個陌生人束手束腳,還是當着所有鄉親們的面,這也太難堪了。而且她有預感,這一綁,瑤兒今生怕是要毀了。
她不許,絕對不允許。
方圓和方正亦是喊道:“不行,瑤妹(二姐)你不能答應她!”
方瑤向她們投去一個眼神,淡淡的極隱晦。令李月蘭原本擔憂的心就那麼稍稍安定了下來,她們感覺方瑤一定不會乖乖地任曹神婆和陳菊擺弄。
“殿下,我們要不要出手?”
竹林間,一片翠綠中立着兩道身影,一白一黑。千蕁摸了摸纏在腰間與衣服同色的黑色腰帶,那裡面藏着一柄軟劍。她擡目看向前面的主子,一身白衣,傲然而立,留給她的是個背影,她看不到他的神情,所以,也不知道此刻他如何打算。
早在曹神婆進了這方家院子時,他們主僕二人就來了。一直藏於竹林中沒有現身,千蕁不明白,主子既然這麼擔心瑤兒姑娘,依着墨家在東山村的權勢,收拾曹神婆地種故弄玄虛、裝神弄鬼的老妖婦是分分鐘的事。
爲何要容忍曹神婆上門,還與瑤兒姑娘直接對上?
這不是間接的陷她於不利麼?
說難聽點,跟幫兇都沒什麼區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