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聽!”
“你必須聽,而且我相信你一定會對我說的感興趣。”他湊到她的耳邊,“這個故事是關於顧純然的。”
“顧純然?”
“嗯,他當時在組裡可是呼風喚雨的人物,你知道爲什麼嗎?那是因爲他殺戮太多,不僅組裡的人知道他,連外邊的人也知曉他的大名。顧純然甚至因此得名殺人機器,不知道他有沒有對你講過?”
“你胡說,他不是那樣的人,即使他曾經殺過人,那也是逼不得已。身爲暗殺組的成員,只能執行命令,沒權知道真相,這點你應該比我清楚纔對!”
“你雖然在S組才待了幾天,倒是對組內的規矩很瞭解嘛。”
“這都拜你所賜。”她試圖掙脫,但卻動彈不得,“我知道你卑鄙,但沒想到你竟然卑鄙到派暗殺組的成員來殺我。要不是顧純然及時趕到,我早就沒命了,也就遂了你的心願。可惜啊,老天長眼讓我活着,就是爲了讓我揭穿你的陰謀。”
“可你現在什麼都做不了。”
“是啊,我真不該相信你,竟然以爲你真心實意接受我留在這裡。我想至少我對你來說應該還有點兒用,沒想到你竟然如此防備我。願賭服輸,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我說了,我不會殺你的,你是我的貴賓,我要讓你看完一整場戲。”他頓了頓,繼續說道,“你說的沒錯,我留下你只是爲了讓你看到我成功的那一刻,至於對你來說重要的那些人,我一點都不感興趣。他們走就走吧,不過你可別抱有什麼期望,想着他們會來救你。別忘了你當時對顧純然說的話,以他對你用情至深,想必早就傷得一蹶不振了。”
“打從我留下的那一刻起,早就將一切置之度外了。”
“很好,我是怕你失望纔好心提醒,看樣子是我多慮了。”他邊看着窗外邊說,“你看那一片火紅的光景,是我至今見過最美的風景。沒想到此情此景竟然能夠跟你一起觀賞,也算了卻了我的心願。你的那些夥伴現在估計已經葬身火海了,想想也是有趣。”
她沒再說話,凝視着遠處的海城。
那是她出生的地方,更是她成長的地方。那裡有她所有的回憶,也是在那裡她遇到了顧純然。如果沒有未來自己做的那個決定,一切是不是都將不同呢?
然而她能夠理解,即使再來一次,她還會做出相同的抉擇。
第二人格或許是上天賜給她的禮物,但更是考驗。
而在這場考驗當中,所有對她重要的人都受到了牽連,甚至與她不相干的人也因她失去了生命。
但即使到這一刻,她仍然相信邪不壓正。
就像顧純然說的,不到最後一刻,絕對不能放棄,不能讓任何一個人白白犧牲,不然之前的努力都將化作泡影。
事情一定還有轉機。
“你接下來打算怎麼做?”
“接下來?我早就做好打算了,不過沒必要一一告訴你,你什麼都不需要做,只要等着看戲就好了。”
“你現在很開心嗎?”
“‘開心’不足以形容我此時此刻的心情。”他臉上依然掛着微笑,“你知道我等這一天等了多久嗎?整整十年,這對於一個人意味着什麼,你能理解嗎?但現在好了,我終於如願以償。你再也不是我心中的魔障,即使你擁有第二人格,擁有無上的智慧,但也被我超越了,我做成了你做不到的事情。”
“這些事不是我做不成,而是我根本不想做。”
聽到她的話,他臉上的表情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嘴角的笑容漸漸消失了,“你說什麼?”
“我說這些小兒科的東西我根本不在意,讓人起死回生不容易,殺個人有什麼難?我連時光匣子都能造出來,你呢?你只能做些假腿什麼的,就算髮明瞭一個能夠使人喪失理智力量增強的變種血清,也不過是在別人東西的基礎上改造而成的。說到底,你只是個騙子。”
“你說我是騙子?”
“沒錯,你竊取別人的實驗結果,先是十年前被禁的血清,而後是我的時光匣子。而且十年前你就來到這裡了,爲什麼要等十年,還在這期間費盡心思想要接近我?理由很簡單,你想依靠我。如果你可以獨立發明時光匣子的話,你跟本不需要理會我,更不用幫我找回第二人格。”
她笑了一下繼續說道。
“我們去了未來,甚至硬闖S組也沒能找到我的第二人格,還爲此犧牲了一個朋友。後來我們能夠順利找到,全都要歸功於你啊,葉先生。種種跡象表明,你內心的陰暗,齷蹉,自卑,你不過是強撐出一副強者的模樣罷了。”
葉芯果然被她激怒,一巴掌將她拍倒在地,隨即咆哮道,“你閉嘴!”
她冷笑一聲,“我還以爲你是紳士,永遠不會發怒呢。原來也不過如此,被我言中竟然動手打女人,你真是再次刷新我對你的認識。”
“你不知道我爲此付出的努力,你沒有資格評判我!”
“你付出的努力?”她慢慢從地上爬起來,並用手背抹掉嘴角的血跡,“你所謂的努力,不過是爲了滿足你的一己私慾。而在這個過程中你犧牲了多少條生命,你想過嗎?”
“那是因爲他們該死!”
“他們阻礙了你破壞世界的意圖就該死?他們不想成爲你滿足私慾的工具就該死?還是說他們不想爲你控制,想要回到親人身邊就該死?”她直視葉芯的眼睛,“從一開始根本就是你一個人自說自話,你幹了那麼壞事,竟然還覺得自己特別高尚,你有病吧?”
“你說什麼?!”
“我說你有病,腦子不好,耳朵也聾了嗎?還是說你聽一次虐得不夠,還想再被虐一次?”
他惱羞成怒立刻從腰間拔出手槍,並將槍口對準她的胸口。“別以爲我不敢殺你!”
“你要殺早就殺了,也不會等到現在。我是無所謂,但你將來可就沒法兒向我炫耀了。你想啊,你做這麼多不就是爲了讓我看到嗎?”
她看出他臉上的猶豫,並抓住這個機會向他撲去。爭搶中,手槍走火打中屋頂的燈泡,整個房間忽然暗了一半。她用盡全力也無法奪走他的槍,原本想趁亂偷走他口袋裡的時光匣子,然而卻被他甩出去,整個人被撞在試驗檯上。臺上的東西掉落碎了一地。她勉強從桌上支撐起來,卻發現手被玻璃碎片劃傷了,好在碎片上沒有任何藥物殘留。
“原來你故意激怒我只是想拿走時光匣子。”他忽然大笑起來,“我真是小看你了,不過你以爲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嗎?你當初選擇留下也是爲了拿走時光匣子,好回到過去改變歷史。還好啊,差點就中你的計了。”他邊活動身體邊走到她面前,“沒想到你還能這麼冷靜。”
“大不了就是一死而已。”
“竟然你這麼想死,我就成全你。只不過可惜了,我打心眼裡一點都不想殺死你,是你一再逼我,你可不要怪我。”
她緩緩閉上雙眼,等待槍響的剎那。
她曾經想過死亡,但沒想到竟然會是在這種情況下,難道剛剛燃氣的一絲希望僅僅只是她的幻想嗎?這個世界真的要交在這種殘忍的人手上嗎?
她的腦海中出現了顧純然的臉龐,近在咫尺卻又彷彿遠在天邊。
真是可笑,那日一別竟是永別。
她對他說出那番違心的話,只是因爲她心中尚存希望,總覺得還有再見的一天,誰知道這纔不過幾日,一切都變了。
這時槍聲響起。
一切終於結束了。
她曾經好奇人死後到底會去哪裡,雖然她是一個科學家,一個徹底的唯物主義者,但她仍然相信這個世界上存在天堂和地獄,只是不知道她將會去哪邊。她不由回想起過往,似乎不曾做過傷天害理的事情。她想要救那些受到傷害的人,最後卻未能達成心願,還連累無辜的人喪命。
她的出發點是好的,只是不知道這筆賬會不會算在她的身上。
如果會,那她鐵定會下地獄。
據說人臨死之前,身前事會如同走馬燈一般出現在眼前,而她眼前卻只有顧純然清秀的臉龐,莫非她這一生唯一記住的只有這些情情愛愛?
除了看到,她甚至還聽到了顧純然的聲音,低沉而遙遠地呼喊着她的名字。
“微微,微微。”
她以爲傷口一定很疼,但沒想到竟然沒有一點感覺,或許整個死亡過程快到來不及感受疼痛。不過這樣也好,最後沒有痛苦,甚至還能再見到顧純然,也算死而無憾了。
她輕輕撫摸他的臉頰,觸感那麼真實,她多不想放手,但此生恐怕無緣了。
“對不起,我先走了。你知道之後千萬不要難過,一定要替我好好活下去。其實我還有好多話要對你說,只是沒時間了。還有之前那些話都是我瞎說的,你千萬不要當真。我是愛你的,這點永遠不會改變。”
“真的?”
“嗯,臨時之前能見到你真好。”
“誰說你要死了。”顧純然輕輕捏捏她的鼻子,“你睜開眼睛好好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