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四章 秘辛
丁復親自將子嬰攙於樓下,路過翠微居的門前時,我向門內看了一眼,可惜深垂的竹簾之後還有一重雕花木門緊閉,竟是看不出一點端倪。
剛至一樓,坐在門側的兩個少年便起身迎了上來,接過了子嬰,笑道:“麻煩掌櫃了,每次都讓丁掌櫃親自送下來。”這兩名少年清秀靈動,笑容可掬,似乎比他們的主子更通待人接物之道。原來子嬰出門也並非獨自一人,只是喝酒的時候把他們都趕走了。丁復笑道:“哪裡哪裡,子嬰公子來小店,就是小人的天大福份了,能親自伺侯公子,那是求之不得呢。”
那兩名少年一左一右扶着醉意晏然的子嬰向店門外走去,一輛馬車已經等在了那裡,子嬰被熟練的攙上車,那兩名也跟了上去,其中一人撩開車簾向丁復笑道:“丁掌櫃,酒錢你改日到府裡去結。”
丁復忙又拱手道:“是,是。不敢,不敢。公子走好。”見那輛馬車轆轆走遠,丁複方回過身解釋道:“這位子嬰公子倒是不常來,但是凡來必醉,倒已成慣例了。”
我點點頭,道:“聽說二世繼位後大殺兄弟姐妹,怎的他還能如此悠遊自在?”這也是我一直疑惑不解的,子嬰的歲數也不小了,在秦王室裡也算得上一個人物,怎麼二世連姐妹都殺了卻沒有對他下手。
丁復向四周望了一眼,輕咳一聲,道:“公子,還是回去再說吧。”
笑了一下,知道他爲人謹慎,此事可能事關皇室秘辛,自然不能在大庭廣衆之下肆意談論。倒覺得自己有些大意了,不禁搖了搖頭,覺得自見到子嬰之後,不知爲什麼警惕心降了好多。
回到了流雲居內,丁復拉上雕花木門,又令兩名心腹手下在門外守着,這才跪坐於下首,道:“小姐適才問的事,小人也不過是道聽途說的從客人口中知道一些而已,未必是真的。”微微沉吟了一下道:“小人聽說,這位子嬰公子是始皇帝同父異母弟弟長安君成蟜的兒子。始皇帝當年誅殺繆毒,軟禁太后,貶斥呂不韋,又逼其自殺,這才得以親政。當時長安君正在領軍攻趙,聞聽此訊便投降了趙國,再也沒有回過大秦。他的兒子也就是公子子嬰當時不過是嬰兒,尚在襁褓之中,便留在了咸陽。始皇帝倒也沒有爲難這個孩子,一切供奉皆依照王子皇孫的標準,並讓他與自己的孩子同學共遊。”
他似有些異色的笑了一下,道:“聽說子嬰公子與故太子扶蘇關係尤好,自幼年起常常同食共寢,一刻也難分。他二位都生得如壁人一般,又年歲相當,難免……有些閒話。”丁復想是礙於我是女子的身份,有些話似乎不好太說透,但意思卻是明明白白的。
“當年扶蘇太子十分疼愛如今的二世皇帝,與子嬰公子相處時也常常把他帶在身邊,所以子嬰公子與當今皇帝的關係也格外親厚。據說……”他頓了頓,又低聲道:“據說當初扶蘇太子自盡後,曾有人進言皇上也要將子嬰公子一同問罪,卻是被皇上給罵走了,後來便沒人再提這事。如今這位子嬰公子雖閒散不問世事,全咸陽卻也沒人敢輕看他一眼,傳聞就是因爲皇上待他分外不同的緣故。”
果然是皇室秘辛,雖然丁復一直強調只是聽說、據說、傳聞,但我估計這其中沒有七分真也有五分真,他在咸陽泡了這麼多年,幹得又是酒樓的行當,自然消息來源多多,只不過畢竟沒有證據,也只能當野史來聽聽罷了。
當年在蘭池邊第一次看到扶蘇和子嬰,直當他們如仙人般,從未生過半分不敬的心思,直到如今聽着丁復娓娓道來,才忽然覺得那神仙般的兩個人原來也是有血有肉,有愛有恨的,原來也和我們尋常之人並無二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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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五味居”,在蘭池邊遊蕩了一會,一時又想不出還能去哪裡,便索性回了家,淨面更衣,剛休息了一會,審食其已經捧着剛送來的情報站到了門外。
“進來吧。”我道,看見審食其手頭只捧着一疊紙片,不由微笑了一下,若是還用竹簡來記錄,只怕要抱一大抱竹片子來,如今多好,一小疊紙便一切搞定,看來我這個超時代的發明最先惠及的是審食其。
“鉅鹿那邊有消息到了。”審食其簡短的說道,然後將那疊紙放在我的面前。
是關於章邯的消息。
那位易服而逃的司馬欣順利的回到了鉅鹿,然後在章邯面前大訴了一下苦,以至於泣下,道:“如今朝中有趙高獨攬大權,我們若是在鉅鹿勝了,趙高必定嫉妒我們的戰功,若是不勝,更免不了一死。左右都是死,大秦已經沒有我們一條活路了。”正在章邯猶豫不定之時,他接到了趙國大將軍陳餘寫來的一封長信。
說起這位陳餘,自鉅鹿之戰後,他便和自己的刎頸之交張耳徹底鬧翻了,大將軍也不幹了,帶着幾百人隱居山野,但人隱心不隱,還時時關心時事,想發揮一下餘熱,於是就給章邯寫了一封信。信裡說:“白起、蒙恬都是秦國知名的大將,如今下場如何大家都知道。你做秦國大將軍,只要有趙高在朝中一日,你是有功也被殺無功也被殺。而且如今天意滅秦,你也該有所感悟吧,倒不如掉轉回頭,與諸侯聯合,共分秦地,各自爲王,豈不比身受刑誅,滿門抄斬來得好。”
章邯接了這信愈加猶疑不決,便秘密派了軍候始成,到項羽那裡去,想要訂立和約,怎料卻被項羽劈頭罵了回來。項羽見章邯已無鬥志,更是一通狠打,?a class=";__cf_email__"; href=";/cdn-cgi/l/email-protection"; data-cfemail=";d2084992197c";[email?protected]將章邯所率的秦軍殺得大敗,將其逼入了洹水南岸的一塊狹窄地區。章邯自忖與朝廷的關係已經搞得很惡劣,什麼糧草、援軍都不要指望了,狠狠心,乾脆無條件向項羽求和。而項羽這次倒很痛快,在洹水南岸的殷墟與章邯進行了親切友好的會談,接納了章邯的二十萬殘兵,並封章邯爲雍王。
“食其,這情報上說,項羽曾對部下解釋說軍中糧草已經不足,所以才與章邯議和。你怎麼看。”我微笑着擡起頭問站在一旁的審食其。
“理由而已。”審食其淡淡的道:“這個季節粟、麥皆已大熟,糧食充裕,又無運送問題,他怎麼會糧草不足。如果真的糧草出了問題,鉅鹿那裡也會有情報送來,但是小人卻沒有見到。”
“是啊。”我輕嘆了一聲,道:“先不允降,後又和談,這可不是項羽的作風,想必是那位范增先生的手筆吧。沛公如今停軍武關之外,範先生也有些急了啊。”
“小姐,項羽不過是楚國上將軍,哪有資格封章邯爲王?”審食其忽道。
“你也看出來啦。”我淡淡地道:“很顯然,他已經不把自己僅僅當成一個上將軍了。”沉思了片刻,取過一張紙寫了封信,道:“食其,讓人將這封信送到彭城陳平大人那裡。慢一點沒關係,切不能出岔子。”
食其喏了一聲,又道:“那日往沛公軍中說合的密使已經查出了身份,一個是趙高的心腹門客,還有一個,是他的乾女婿閻樂。”
“哦?”我點頭道,“我們剛剛還和這位閻大人鄰室而飲,幸好在軍中沒有露面,否則給他認出來倒也麻煩。”又不禁笑道,“由職管京城事務的咸陽令親自去和反賊談賣主投敵之事,倒也有趣。”
“還有,我們已經和蕭尚聯繫上了,聽蕭尚說,他們被帶去見了一個人,但不知那人的身份。”審食其道:“並沒說什麼,只是問了問沛公對於這件事的意思。蕭尚他們還是照當時商定好的說了,那人一時也沒有回覆。”
“沒關係,”我點點頭道,“如今章邯投了項羽,想必趙高要比我們更急,你讓蕭尚安安心心的應付趙高他們,只須注意保護自己的安全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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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更新問題,解釋一下,基本上,我自發以來,一直保持每日一更,如有特殊原因不能及時更新,也會通知大家。有些讀者覺得我更新得慢了,我很理解,因爲我自己讀書的時候,也恨不得一天能看上幾萬字的更新,但是東園不是職業寫手,其實寫這篇只是一種興趣而已,白天要上班,晚上纔有時間碼字,而且,大家應該也能看得出來,我的碼字態度是認真的,有時候字句會斟酌再三,所以速度也不可能太快,一日一章確實已經是極限了。
再說一句,自寫這篇章以來,我一直睡眠不足,黑眼圈也起來了,皮膚也差了好多,真是……淚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