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斬

屋中燈火通明,雖然一下子涌進了三十多人,卻依舊沒有絲毫擁擠的感覺。

似乎是知道現在的處境,三十多號人自覺的沒有大聲喧譁,偶有相互交談的也把聲音壓倒了最低,每個人有凳子的坐凳子,沒凳子的坐在了地上,安安靜靜的等待着。

“咚咚!”門外傳來三急兩慢的敲門聲,然後一道消瘦的身影閃了進來。

陸小鳳趕緊迎了上去,問道:“怎樣?”

司空摘星抹了把汗,道:“必須趕緊走,火勢已經穩定下來了,看守的人可能隨時會回來。”

他掃視了一圈屋裡的人,聲音又低了一些,“若是區區幾人還好,只要小心一些總歸能趁亂混出去的,但這麼多人,我打賭,走不了幾步就會被人發現了。”

“我知道。”陸小鳳冷靜的說道:“今晚來之前我同小林子約好了,要是天一亮我還沒有回去的話,他就通知花大哥,讓他帶官兵來。所以,我們還是有機會的。”

“如果是這樣的話,你就做錯了。”忽然一個聲音插了進來。兩人一驚,轉身望去,卻見西門吹雪和敖連珉不知何時站在了他們身後。

敖連珉微微一笑,接着說道:“你不應該將我們放出來的,如果你能夠先出去找來官兵,事情就簡單的多了,也不會陷入這樣兩難的境地。”

他的這番話語惹來司空摘星狠狠地瞪視,雖然知道對方說得在理,可是陸小雞是他的朋友,就算他真的做錯了也輪不到外人說教。何況這個外人還是被救的一員,簡直是忘恩負義。

陸小鳳拉了下就要發飆的人,苦笑道:“我又如何不知,只是我最見不得別人掉眼淚了。”

他偷眼瞧了眼衆人,又道:“這麼一羣人在我面前哭哭啼啼,別說讓我放他們出去了,就是讓我跳海我也不見得會拒絕啊!”

敖連珉嘆了口氣,不再說話。

就在這時,一直沒有說話的西門吹雪忽然開口道:“劍給我!”

什麼?幾人疑惑,三道目光順着他的視線落在了司空摘星的腰間。包着劍的布條有些散亂,露出一角玉色的劍柄,在燈光下閃爍着溫潤的光澤。

司空摘星迅速的將劍抱在懷中,一臉戒備的說道:“這是我的東西,憑什麼給你?!”

“這是我的劍,被抓之時被他們拿去了。”小西門聲音冷淡。

司空摘星警惕之色更濃了,“你說是你的就一定是你的麼?上面又沒有寫你的名字,鬼才信你!”

小西門皺了皺眉,道:“我從不騙人!”他的聲音很平靜,很自然,就像再說一個在真切不過的真理一般,由不得人不信,至少在場的三人已經信了。

只是司空摘星是絕對不願將到手的寶物推出去的,笑話!你見過誰捨得將到嘴的肥肉再吐出來的?到他手裡的東西就是他的,物歸原主什麼的是君子乾的事,他是小偷,不是君子!

小西門有些不耐了,他不是個沒有耐心的人,只是那要看是什麼事,比如說對於練劍,他有着無比堅強的毅力和耐力,就是讓他一絲不苟的練上一整天,他也不會有絲毫的不耐煩,但顯然,現在的事絕對不在他忍耐的範圍之內。

他身形一動,除了敖連珉外,其他兩人都不知道對方是如何動作的,只覺得眼前一花,然後司空摘星緊緊抱在懷裡的寶劍已經落在了西門吹雪手上。

“你!”司空摘星心下憤怒,不顧一切的就要往他衝去,卻被了陸小鳳攔了下來。

“都什麼時候了,還顧着吵架,現在最重要的是咱們怎麼逃出去。”

一句話將偏移的重心重新引到現在的危機上,司空摘星消停了下來,惡狠狠的瞪了一眼好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的小西門。

敖連珉欣賞的看了陸小鳳一眼,提議道:“要不將這三十幾人分成好幾隊,分別向不同的方向逃出去?”

這不能說不是一個比較可行辦法,但他又有些猶豫,“一堆人紮在一起確實顯眼,但如果分成幾隊的話被人發現的機率也會大大增加吧。”

敖連珉攤手道:“這樣至少還有一些人能夠逃出去,不然的話就要被人一鍋端了,或者說你有更好的辦法?”

陸小鳳自然是沒有辦法的,就在他猶豫之時忽然聽到一聲高喝:“你要做什麼?”

屋裡三十多雙眼睛隨着這聲響亮的聲音紛紛投了過來,就見一身緋衣的孩子慢慢的抽出手中的白玉寶劍,不知是否是他們的錯覺,在長劍出鞘的瞬間屋內的燈火微微一晃,空氣中彷彿瀰漫着一股寒意。

劍光閃爍,發出龍吟一般的嘯聲,在空中劃出優美的弧度,猛然劈向站在一旁的敖連珉。“啊!”無數道驚呼響起,有的人甚至已經緊緊地閉上了眼睛,不忍看這血腥的一幕。

鐵鏈的清脆聲響起,敖連珉揉着痠疼的手腕興奮地說道:“多謝!”

司空摘星嫉恨不捨的目光再次落在那柄玉白色的沒有絲毫暇癖的寶劍上,劍身劍柄彷彿是由一整塊玉石精心雕刻而成,沒有絲毫鑲嵌的痕跡,溫潤的劍身並非薄如蟬翼,而是有一種厚重感,就像一柄沒有開鋒的鈍劍。所以他一直以爲這只是一件價值連城的藝術品,這一整天都小心翼翼的帶着它,生怕磕壞了一絲一毫,卻沒想到這看似脆弱的玉劍竟然削鐵如泥。只是這樣一來,他就更心疼了,不行,他得想個辦法將劍再偷回來。

小西門緊緊地握住手中的玉劍,然後走了幾步,猛然拉開大門,微涼的夜風拂過他的臉頰,撩起墨黑的髮絲。

“你要做什麼?”司空摘星再次問道。

小西門微微轉身,烏黑的眉宇間竟有一種讓人沉靜下來的力道,他道:“與其坐以待斃,不如主動出擊。若是遇到阻撓的人,殺了就是。”

陸小鳳嘴角抽搐,這人真是——夠直接!

“殺了?說得倒輕巧!”司空摘星諷刺道:“對方是什麼人,我們又是一些什麼人,就算對方站着不動讓你殺,你又殺得了麼?”

“殺不殺得了要問過我手中的劍!”他的聲音依舊冷冷淡淡,卻透着一股強大的自信。

敖連珉眨了眨眼,輕輕笑了起來,“不介意的話,也加上我一個吧!”

司空摘星長大了嘴巴,“你也跟着他發瘋?!”

“凡事總要試過才知道的不是嗎?大不了再回牢裡去就是了,反正再怎麼慘也不會丟了性命,他們還指望賣錢了。”敖連珉笑道:“而且我們也不是沒有機會,從剛纔的那一劍可以看出,小西門絕對是一個用劍高手!”

一高一矮兩個身影消失在門後,司空摘星呆了呆,習慣性的望向陸小鳳。

一直沉默的孩子雙目漸漸發亮,然後一揮右手,斷然道:“賭一次!”

火勢漸漸小了下來,已經得到了有效的控制,他們應該慶幸,這場大火凝聚了雲龍幫上下所有的注意力,撲火救火,調查火起的原因,應付被大火引來的外人,以至於這羣平均年齡十歲左右的孩子摸黑走了一半的路都沒被人發現。

但運氣終歸有用完的時候,這麼一大羣人哪怕再小心翼翼也不可能被人發現。於是,隨着一聲高喝,三隻高壯的禽獸攔在了一羣面色煞白瑟瑟發抖的小蘿蔔頭前面。

三個凶神惡煞的男人也是震驚之極,他們怎麼也沒想到,被鎖在重重地牢之中的一羣連跑都跑不快的孩子,竟有這麼大的能耐,能夠集體逃出來,甚至差點就讓他們成功了。

而就在這短短的一瞬間呆愣中,冷芒暴起,閃電一般的沒入一人的胸膛,那人悶哼一聲,怔怔的望了一眼面前那個比他矮了一半的孩子,粗糙的大手無力的往前伸了伸,最後仰面向後倒去,鮮熱的液體飛濺在半空中。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所有人,剩餘的兩人大吼一聲,快速的向一身緋色的人撲來。

敖連珉首先醒過神來,他將繞在手臂上以備不時之需的鎖鏈迅速揮出,嘩啦一聲向其中一人抽去,那人警覺,右手下意識的擋在身前。

“啪!”灰色的袖管被抽出一道裂痕,隱隱的透出血絲,男人痛得齜牙咧嘴,他怒罵一聲,捨棄小西門向他撲來。

敖連珉是練過幾年鞭子的,所以這根細長的鎖鏈他使得很順手,“啪啪啪”連續幾下,男人的身上已經多了好幾道口子,特別是抽在臉頰上的那道,從耳根到下頜,血肉翻滾,讓他看上去更加的猙獰可怖了。

男人被逼紅了眼,他怒吼一聲,粗壯的手臂迅速抓住回來的鎖鏈,然後用力一拉。

敖連珉腳下一個趔趄,他畢竟年少,力氣遠遠及不上成年男子,但他也不特別慌張,順着那人的力道,他騰空而起,繞着那人飛奔兩圈,手中的鎖鏈緊緊地圈住了他的喉嚨。

沉悶的窒息感瞬間涌來,男子面色漲得通紅,額角青筋暴起,有力的雙手胡亂的抓向喉間的鎖鏈,想要解開束縛,只是手忙腳亂之下不得其法,反而越扯越緊。只是片刻之間,他仰面倒地,曲起的手指在空中徒勞的揮舞了兩下,就再也不動了。

敖連珉暗暗舒了口氣,抹去額角滲出的汗水,擡眼向一高一矮纏鬥在一起的兩人望去。

他雖然不會劍法,但也看得出西門吹雪劍術精湛,只是很顯然她是第一次與人動手,經驗明顯不足,否則對方絕對不可能撐到現在,雖然他的身高比小西門高了一大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