袂清淺和竹子一行人急行軍了整整十天, 身上的衣服早就已經滿是泥水,人也不再是出發時那般精神抖擻,西北的山林裡面並不好生存, 而他們帶的乾糧也不多, 幸好竹子在這裡, 他總是能認出各種各樣可以食用的植物。
等到第十一天的時候, 袂清淺站在高高的山頭上, 看見了她原本的目標——那行運送糧食的隊伍,這裡距離花獨醉的大營還有一段距離,加上前線的戰爭, 他不可能及時救援,袂清淺正準備帶人衝上去的時候, 竹子突然拉住了她, 袂清淺停住了動作, 轉過頭看着他,只是表情並不怎麼高興。
竹子低聲呵斥:“你看清楚!”
袂清淺轉過身子, 小心翼翼地探出去觀察,才發現,這行人沒有一個西域人,沒有一點兒西域的特徵,而且, 裝糧食的袋子一點兒也不平整, 看着不像是裝着糧食, 反倒是想裝着同等重量的石頭, 袂清淺抿了抿脣, 剛剛是自己在上十天的急行軍之後,看見目標過於激動了, 如果沒有竹子的話,她早就衝上去,恐怕已經落入花獨醉的圈套了,花獨醉果然是行事謹慎,面面俱到。
竹子看着袂清淺皺着這幾日一直皺着眉頭沒有一點兒的鬆懈,心裡也有了些憐惜,他知道她是把七秀坊的中堅力量都拿出來做執行這次任務了,袂清淺自然是不希望失敗,甚至不希望有一絲的傷亡,他拍了拍袂清淺的肩膀,安慰道:“至少這說明這條路是對的,只不過不知道花獨醉安排了多少趟人馬來擾亂視線。”
“青青,胭脂,”袂清淺聽完竹子的話,思索了片刻之後,轉頭喊過她們倆,然後仔細吩咐,“胭脂,你帶着幾位姐妹在這裡休息駐紮,輪流守在這條路上,讓幾個細心點兒的輪流守着,注意這條路上的人,花獨醉在這條道上弄了障眼法,青青你找幾個人去周圍打探一下,看看花獨醉還有沒有其他的部署安排,你……你小心點,花獨醉對行軍佈陣特別有研究,不要打草驚蛇。”
“領命。”
“領命。”
胭脂和葉芷青得到了吩咐之後,轉頭就開始安排起來了,一路上,葉芷青和胭脂似乎磨合得很好,雖然胭脂有時候依舊言語帶刺,但是,袂清淺知道,她真正開始把葉芷青放在心上了,她們兩個人配合默契,這正是袂清淺想要看到的,她覺得,七秀坊就算沒有她,也一定會被經營的很好。
在葉芷青和胭脂兩人離開了之後,袂清淺和竹子很長很長時間都沒有說話,竹子只是看着她,似乎這樣就已經足夠了,他的眼睛和他那如仙人一般的外表一樣,清澈見底,玲瓏剔透,袂清淺就算沒有看他也知道,這時候,竹子的眼裡只有她一個人,袂清淺轉頭,她的頭微微朝着他傾斜,袂清淺的笑容就這樣被記在了竹子的眼裡:“有你在,真好。”
這是袂清淺第二次深刻地意識到這句話,第一次是得知花獨醉的時候,在這個陌生的世界,遇見一個來自同一個世界的人,那個人自己還無比的熟悉,就想你突然發現自己並不是個怪物一樣,不在孤獨,總有一個人會理解自己,站在自己的身邊。
而袂清淺第二次這麼慶幸起來,慶幸竹子在她的身邊,看着她,守護她,陪伴她,放縱她,如果不是竹子,獨自一個人的袂清淺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走如此偏激的一條路,能不能堅持走下去,能不能仰着頭如此決絕地離開花獨醉,能不能帶着七秀坊走上更高的巔峰。
袂清淺覺得,她就算不回頭,也能夠感受到身後站着一個人爲自己遮風擋雨的感覺,只是想着,就會有滿滿的幸福感。
而竹子是第一次見到袂清淺這樣朝着他笑,記憶中袂清淺的笑容並不多,而直達眼底,讓人一看就感到溫馨的笑容更是少之又少,除了以前還在那個男人身邊的時候,袂清淺似乎曾經這般笑過,竹子只覺得這個笑容似乎把自己的心的某一處都融化了,溫溫潤潤的液體流過心間不長觸動的角落,讓人覺得有點兒癢,如果這時候能夠擁抱她就好了,竹子想。
竹子握了握手,卻還是沒有動,他並不想把剛卸下防備的袂清淺嚇跑,他想慢慢地寵着她,保護她,最後讓她離不開她。就像苗疆煉製情蠱的時候一樣,母蠱縱這那些子蠱啃噬她的血肉,直到子蠱離開母蠱就能存活一般。
袂清淺一行人在這裡休息的好幾天,每天都不定時有一趟人從這條路上走過,不同的人守護着那些運糧車,有好幾次袂清淺都差點兒想衝出去,但是都被竹子拉住了,不僅是袂清淺,七秀坊的一行人也開始煩躁起來,隨時緊繃的神經,讓人的精神開始疲憊,葉芷青也帶着人檢查了好幾遍四周,並沒有發現其他什麼跡象。袂清淺卻不知道爲什麼越來越急躁,時間拖的越久 ,那麼袂清淺翻盤的概率就越來越小,她甚至開始懷疑海東青來這封信的陰謀所在。
“你怎麼了?”竹子看着袂清淺,她是這些人的首領,而這時候她轉來轉去,更容易引起其他人心情的浮動。
“我也不知道是爲什麼,”袂清淺挺住了腳步,她的手無意識地抓着樹幹,指甲都快要翻過來了耶沒有知覺,又或許她又知覺,只是在現在這個時候,唯有疼痛才能讓她冷靜下來,“我總是覺得這件事不太對勁,花獨醉這番作爲,他肯定是看穿我的計策了,但是他爲什麼不半路埋伏我們呢?如果這是真正的運送糧草的路線,花獨醉明明故佈疑陣了,卻不做別的什麼了?還有……”
袂清淺沒有說的是她心裡中無名的預感,她總覺得她馬上會失去一樣很重要的東西。
不知道袂清淺是不是自己被自己嚇着了,這幾天,她夜裡總是睡得不安穩,她有幾次都做夢,夢見了仙蹟巖,那瀑布之下,湖中下棋的地方,那是花獨醉帶她去的,是他給她講解的這棋局,手把手教她,也是那個時候花獨醉教的她奇門遁甲、陣法演變,可是說,這些方面,花獨醉是袂清淺的師父,而袂清淺在下棋的時候一次也沒有贏過花獨醉,一次也沒有,就算是袂清淺撒嬌,花獨醉也從來不會讓她,花獨醉和她說,真正執棋相對的時候,只有輸贏,沒有相讓。
在現在這個越來越重要的轉折,袂清淺卻無法忍住心裡的恐慌,而這時候竹子突然說:“來了。”
袂清淺順着竹子指的方向,她看見一行運送糧草的車,而護送這些糧草的人,袂清淺甚至可以一個一個叫出名來,他們都是玉羅剎身邊重要的手下,袂清淺其實自己心裡已經確定這一定是玉羅剎派來的運送糧草的隊伍,但是這幾天的煩躁在這一刻突然變成了躊躇,她怕這是花獨醉的陰謀:“你確定這是糧草隊伍嗎?”
袂清淺的機會只有一次。
“你信我嗎?”竹子看着袂清淺,他面色從容,似乎也傳遞給袂清淺他身上的淡定從容。
袂清淺轉過身來,她抽出雙兵,她的背挺得很直,就像永遠不會倒下一樣:“七秀衆弟子聽命,面前賊子,盡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