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蘇簡安從混沌的夢境中醒來,晨光已鋪滿整個房間。
雙手下意識的撫上小|腹,心裡竟是一片平靜滿足。
自從離開後,她的睡眠時間比以往縮短了很多,一早醒來總覺得空空蕩蕩,如果不是晨光正盛,她甚至懷疑自己會被寂靜和空洞淹沒。
可當意識到自己的身份又多了一重,就明白有一份責任落在了肩上,她不能再只顧自己了。
她起牀穿好衣服,拿着昨天買的東西進了浴室。
真真實實的兩道紅槓,懷孕的跡象。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還是覺得很幸福,卻又覺得心酸。
她不再是一個人,她和陸薄言的孕育的小生命正在她的肚子裡成長,卻偏偏……是在這個時候。
蘇簡安還來不及調整好情緒,門鈴聲突然響起。
這麼早,會是誰?
擔心蘇亦承會被吵到,蘇簡安扔了驗孕棒去開門,陸薄言頎長挺拔的身軀映入眼簾。
她心頭一跳,臉色頓時慘白,下意識的就要關上門。
陸薄言眼明手快的伸手擋在門框上,似笑非笑的看着蘇簡安:“看見我,你就這麼害怕?”這隻能說明,他昨天的猜測是對的。
“我……”蘇簡安目光閃爍了兩下,迅速恢復正常,疏離的和陸薄言保持着距離,“誰知道你會不會像昨天一樣突然失控?”
陸薄言沉默了片刻,緩緩道:“如果我告訴你,我是來簽字的呢?”
“……”
毫無預兆的聽到這句話,還是讓蘇簡安愣怔了好一會。
這幾天爲了讓陸薄言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字,她不知道死了多少腦細胞。就在昨天,她還以爲陸薄言簽字遙遙無期,可他突然這麼平靜的過來答應簽字。
也許昨天,她真的惹怒他了。
一時間,蘇簡安竟然不知道該心酸還是該鬆口氣,木然的拉開門:“那你進來吧。”
她帶着陸薄言進客廳,迷迷糊糊的想,要回房間把協議書拿出來。
可是,她爲什麼走到了廚房?
既然進來了就不能空着手出去,否則會讓陸薄言察覺異常。
於是打開冰箱拿了瓶礦泉水,回客廳遞給陸薄言:“你坐一下。”
她就像遊魂一樣蕩回房間,找到那份她已經簽好字的協議書,拿出去給陸薄言。
陸薄言平靜的接過協議書,翻到最後一頁,筆尖抵上他該簽名的地方。
蘇簡安死死的盯着他的筆尖,目光空洞,感覺心裡有什麼正在一點一點的死去。
陸薄言這個名簽下去,他們之間……就真的結束了。
就在這個時候,陸薄言突然“啪”一聲放下筆,擡起頭看着蘇簡安:“想要讓我簽名,你要先配合我一件事。”
“什麼事?”對上陸薄言灼灼的目光,蘇簡安總有一股不好的預感。
“跟我去一趟醫院。”陸薄言說。
蘇簡安心裡狠狠一震,腦袋出現半秒鐘的空白——難怪陸薄言突然答應簽名,他已經察覺到了!
如果她答應他去醫院,一定能檢查出來她已經懷有身孕,到時候陸薄言會從醫院把她直接帶回家,離婚的事情,她恐怕是提都不能再提了。
所以,她今天絕對不能跟陸薄言去醫院!
蘇簡安後退了兩步,搖搖頭:“我又沒有哪裡不舒服,昨天只是吃錯了東西纔會吐,爲什麼要去醫院?”
陸薄言涼涼一笑:“我有說要帶你去看醫生嗎?也許只是讓你陪我去看醫生呢?”
話音落下,他的笑意也隨之緩緩的消失。
醫院不用再去了,光是從蘇簡安這反應他就能猜到,她已經確定自己懷孕的事情。
蘇簡安反應過來自己徹底露餡了,頭皮一麻,下意識的想逃,但她的動作哪裡能快得過陸薄言?還沒來得及邁步,陸薄言已經緊緊攥住她的手,危險的問:“你還想去哪裡?”
“放開我!”蘇簡安用力的掙扎,“我不會跟你回去的!”
陸薄言眯了眯眼:“你居然還想離婚?”
“我一直都想!”蘇簡安憤怒的直視陸薄言,“是你一直糾纏,不肯簽字,否則我們早就是陌生人了!”
“陌生人?”陸薄言的臉瞬間陰沉得像風雨欲來,他圈住蘇簡安的腰一把將她禁錮入懷,“我們結婚快要一年了,你還對我哪裡陌生,嗯?”
蘇簡安怕傷到孩子,不敢掙扎了,冷冷的扭過頭:“韓若曦也對你哪裡都不陌生了吧?”
既然不能激怒他讓他簽字,那麼不聽解釋不停的無理取鬧,他總會感到厭煩的吧?
陸薄言的雙眸果然燃起了怒火,但不出兩秒鐘的時間,他就很好的控制住了自己,所有的怒火都化爲冷笑:“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今天,你要麼跟我去醫院,要麼跟我回家!”
絕對不行——腦海裡有聲音警告蘇簡安,不管去哪裡,今天只要跟着陸薄言邁出這個門,她就前功盡棄了。
“我哪裡都不會跟你去!陸薄言,你放開我!”
蘇簡安就像突然失控的動物,不管不顧的劇烈掙扎,手腕不一會就被摩擦得發紅。
她賭陸薄言會心疼。
陸薄言果然蹙起眉,看似生氣,實際上更多的是心疼,鬆開她,低吼:“蘇簡安!”
蘇簡安連忙後退,指着大門命令陸薄言:“既然不是來簽字的,你馬上出去!”
“……”
蘇亦承淺眠,早就聽到外面的動靜了,只是沒換衣服不方便出來,這時終於穿戴整齊,一推開房門就看見蘇簡安和陸薄言針尖對麥芒的對峙着,一個勢在必得,一個視對方如洪水猛獸,誰都不願意退一步。
他不得不端出兄長的架子來震懾:“一大早鬧什麼鬧!”
蘇簡安往房間退:“哥,你讓他把協議書帶走簽字,我不會跟他回去的!”說完閃身回房,“咔噠”一聲迅速反鎖了房門。
陸薄言的臉陰沉得幾乎可以滴出水來,蘇亦承怕他真的會砸門強行帶走蘇簡安,忙示意他進書房。
蘇亦承不確定陸薄言是不是已經知道了什麼,試探性的說:“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喜歡賴牀,這麼早把她吵醒,不衝你發脾氣纔怪。”
陸薄言神色冷肅:“簡安可能懷孕了。”
蘇亦承扶額,昨天他還指望蘇簡安不要露出什麼破綻,她果然讓他失望了。
陸薄言看蘇亦承這反應,眯了眯眼:“你早就知道了?”
“冷靜。”蘇亦承說,“我昨天早上開始懷疑的,至於簡安……她昨天晚上才察覺的。”
陸薄言轉身就要出去:“她今天必須跟我回家。”
“等等。”蘇亦承叫住陸薄言,“她自己估計也正亂着,給她一天時間讓她自己好好想想,我也會勸勸她,也許想通了,明天她會自己回家。”
“……”陸薄言的目光裡盡是懷疑,明顯不放心。
蘇亦承只好又說:“我替你看着她。你有時間在這裡跟她糾纏,不如回去查清楚她到底瞞着你什麼。”
別的不相信,但陸薄言還是相信蘇亦承會照顧好蘇簡安的,點點頭,離開蘇亦承的公寓。
蘇亦承鬆了口氣,去敲蘇簡安的房門,蘇簡安也許擔心是陸薄言,一點聲也不出,他只好說:“是我,陸薄言已經走了。”
房門這纔打開,蘇簡安冒出一個頭來,沒看見陸薄言才放心的出來,雙手不安的絞在一起:“哥,我可能露餡了。”
蘇亦承拍拍她的頭:“你昨天就露餡了!”頓了頓,問,“結果怎麼樣?”
蘇簡安抿着脣點了點頭。
蘇亦承嘆了口氣:“我幫你爭取了一天。明天陸薄言再來,你不可能再躲回房間了,想想該怎麼辦吧。”
蘇簡安一度感到茫然,搖搖頭:“我不知道。”
“簡安,”蘇亦承站在蘇簡安的立場替她着想,“我不知道你到底瞞着我們在做什麼,但現在情況特殊,我還是覺得你應該把事情告訴薄言。你不知道該怎麼辦,但他肯定知道。”
蘇簡安搖搖頭:“不能那樣。”
一旦她和陸薄言這個婚沒有離成,康瑞城會做出什麼來她不知道,但她知道,肯定比芳汀花園的坍塌事故更加瘋狂。
陸氏剛剛遭受重創,尚在恢復期,這個時候絕對經受不起任何打擊。
“不這樣做,你就只能被薄言強行帶回去。”蘇亦承說,“你瞭解他,這種情況下他不可能讓你再鬧下去了。”
“我想別的辦法。”蘇簡安抱着頭,自言自語道,“一定還有別的辦法的。”
蘇亦承的眉頭漸漸的蹙起。
情況已經特殊到這個地步,蘇簡安卻還是寧願絞盡腦汁的另尋方法,也不願意和陸薄言坦白。
威脅她的人,絕不是陸薄言的愛慕者、或者陸薄言在商場上的對手這樣的泛泛之輩。
到底是誰?
不等蘇亦承想出一個人選,蘇簡安就突然擡起頭:“哥,芸芸是不是在第八人民醫院實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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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亦承點點頭:“是。”
“把她的電話號碼給我。”蘇簡安分外的急切。
蘇亦承對蘇簡安一向是有求必應,現在卻不敢輕易答應她:“你要幹什麼?”
“我想到辦法了。”蘇簡安說,“但是需要你和芸芸配合我。”
蘇亦承調出蕭芸芸的號碼發給蘇簡安,從她和蕭芸芸的對話中,他隱約猜出了蘇簡安所謂的“辦法”。
瘋狂,而又決絕。
陸薄言知道後,怕是會對蘇簡安徹底絕望,對她的信任也將蕩然無存。
可蘇簡安已經顧不上什麼了,堅持要這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