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念築凝視搖籃中女兒熟睡的甜美嬌憨,嘴角不自覺爬上淡淡的滿足笑容,臉龐漾着幾許驕傲的母性光輝,生產時難熬的痛楚,早在新生命降臨的歡愉中,化爲虛無的泡沫煙消雲散了,一切的苦,都是值得的。
「若若睡着了?」楚書淮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她身旁,放輕音量問道。
楚若潮,他們剛滿月的女兒,小名若若。
之所以爲她取名若潮,包含了兩個極深的涵義。一則,人生如潮,希望女兒的人生中,不論漲潮、落潮,皆能不以勿喜,不以已悲,以平常心淡然處之;另一則,他和念築是以海爲盟,生死相許,雖然這條情路走來波濤洶涌,坎坷艱辛,但總算撥雲見日,苦盡甘來,如今回想起那段辛酸悲楚、卻也格外纏綿動人的往事,心中又酸又甜,爲了紀念書淮跳海殉情的真摯情愛,也紀念那片意義非凡的海,才爲女兒取了這個極具巧思的名字。
「剛睡着。」她離開嬰兒的搖籃,鑽進舒適的被窩裡,書淮並沒有跟她上牀休息,反而走向書桌,翻開其中一個檔案夾聚精會神地研究起其中一個病人的病況記載。
什麼嘛!一進門只注意到他的寶貝女兒她還能諒解,但也不能連甩都不甩她就跑去看他的病歷報告,敢情他的工作比她還重要,或者是她愈來愈沒魅力了?
不可原諒!
她委屈地嘟起紅脣,孩子氣地撒嬌道:「老公抱抱。」
書淮聞聲擡起頭,好笑地揚起英挺的脣。「可是我現在沒空。」
她撇撇嘴,不依地搖頭嚷道:「不管、不管,人家要你抱抱嘛!」
她稚氣的舉止惹得書淮淡淡一笑,起身走向她。「好,我抱抱。」
他溫暖有力的雙臂輕輕環上,愛憐地凝望着他。「這樣妳就滿足了?」
像個孩子,貪戀地躲在他柔情的臂彎。
他們都沒有說話,靜靜品嚐這份無聲的情意傳達。
「愛着一個人和被人疼惜在乎的感覺真好,書淮,你會不會一輩子都這麼愛我?」很傻氣的問題,但她就是忍不住要問。
「不會。」他想也不想就回答。
「爲什麼?」她又嘟起嘴,不勝委屈地瞅著書淮。
「傻丫頭,除了這輩子,我還想下輩子、下下輩子……生生世世都愛妳、寵妳,妳只能屬於我,聽到沒?」他霸氣卻不失濃情的命令。
「遵命!」念築感動之餘,仍不失俏皮本性,朝他行了個童子軍禮。
「妳喲!愈來愈像小孩子,婚前風姿綽約、儀態萬千的成熟小女人風韻都不曉得到哪裡去了。」眼底充滿包容和寵愛。
「被我騙了這麼久,現在才認清我的真面目?」她嬌俏地扮了個鬼臉。「太遲啦!貨物既出,概不退還。」
「誰說要退貨來着?都被妳騙到手了,我不認命行嗎?」
說笑歸說笑,事實上他愛極了她的嬌俏純真,她臉上每一寸的笑容,都是爲他──楚書淮而綻放,這讓他滿懷甜蜜。
「老公,我好愛你哦!」她嬌憨地說。
「因爲我的認命和允諾絕不退貨?」
「討厭!你明知道不是。」她嬌嗔的輕捶一下他的胸膛──力道真的非常、非常輕,原因很簡單,心疼老公,怕他痛嘛!
「我只是覺得我好幸福,女人所向往的一切,我全都牢牢地掌握住了,一段刻骨銘心的愛情,一個深情相待的丈夫,還有一個甜美的小精靈若若。我生命中擁有的太多太多了,只要能讓我永遠保有你們,我再也別無所求。書淮,謝謝你給我的一切,你對我好到讓我無以爲報。」
「又說這種傻話了,妳是我用命換回來的女人、珍愛一世的寶貝,不疼妳還能疼誰?」
「書淮──」她綣縮在他懷抱,一臉如夢般的沈醉笑靨。「我感謝上蒼的眷顧,茫茫人海中讓我遇上了你,世上能有幾個女人像我這般幸運?擁有一個爲愛義無反顧、不惜付出生命的男人!」
「不知──孟樵是不是?」他沉吟道。
「他?別逗了!你腦袋燒壞了是不是?那個心冷得像冰、感覺麻木得像木頭、全身上下沒有一點柔情細胞、連愛情這兩個字都不會寫的人,你指望他憐香惜玉、爲愛犧牲?我建議你寧可期望有朝一日『天雨粟、烏白頭、馬生角』!」
「可見你還是不怎麼了解自己的哥哥。我倒覺得他和我一樣,是那種『不愛則已,一愛驚人』的人,只要他確定對方是他堅守一生的女子,他會不顧一切、勇敢追尋的,必要時,包括付出自己的生命去保全所愛的女人,就像我一樣。」
是嗎?他好像挺了解孟樵的。
迎上他深邃有神的目光,念築若有所思地偏着頭,認真地思考了好一會兒。「說到孟樵──書淮,你有沒有發現他和羽寒之間好像……」
「現在才發覺啊?說妳感覺遲鈍妳還不承認。」他輕笑,抵着她的額頭笑望着她。
「這麼說──」她興奮地勾住書淮的脖子,臉龐閃爍着驚喜動人的光采。「你也認同我的看法嘍?」
書淮啼笑皆非地望着她。「妳開心個什麼勁?別人吃米粉,妳在一旁喊燙,當事人不急,反倒急壞了妳這個過度熱心的小紅娘。」
「話可不是這麼說,如果他們當真郎有情、妹有意,我們基於兄嫂的立場,不拉他們一把怎麼行?」其實她真正的想法,是不願看孟樵太快活,他也逍遙夠久了,是該有個女人來約束他飄浮不羈的心了。
「其實,我和孟樵並不是因爲妳而認識的。」
「哦?」小腦袋瓜很仔細地想了一下,憶起婚前書淮曾對她提過認識另一位同名同姓的凌孟樵。「難道在你還不知道他是我哥哥之前,你們就見過面了?」
「嗯,是羽寒介紹的。」
原來他們當初談論的凌孟樵真的是同一個人!
「當時,引發了一場小誤會,我還捱了孟樵一拳呢!」想起那場鬧劇,他不由莞爾。
「究竟是怎麼回事?你愈說我愈迷糊了。」她娟細的秀眉都快打成結了。
「偷偷告訴妳,妳不可以告訴別人哦!」可能感染了她的孩子氣,他神秘兮兮地俯近她的耳畔,小聲地咬起耳朵來……經過房門口的羽寒見狀,好笑的連連搖頭,這對可愛的小夫妻,情話綿綿也不關好門,存心想刺激她,讓她觸景傷情嗎?
「善解人意」的她,十分體貼地在不打擾他們的情況下,輕輕幫他們帶上了房門。
※※※
孟樵無力地癱坐在辦公椅上,閉上酸澀的眼,雙手來回按摩着隱隱作痛的太陽穴。
老天!他快虛脫了!
這陣子他忙着洽談幾筆建築投資的企劃方案,一些關於土地方面的問題一樁又一樁接踵而來,忙得他焦頭爛額,連喘口氣的機會都沒有,偏偏公司近來正值多事之秋,幾名資深職員離職,內部人事亂成一團,等着他重新調度,整頓安排……大大小小的事全湊在一塊,他累得幾乎每晚睡在公司裡,這段日子他真的累壞了。
好不容易,事情告一段落,只剩下一些瑣碎的事尚未處理,一個月來幾乎不曾好好睡過覺的他,實在需要躺下來睡他個三天三夜,睡眠不足讓他的頭痛得快裂開了。
但,最難以解釋的是,他竟了無睡意,腦海不期然浮起楚羽寒那張乍喜還嗔的嬌容。
想到她,他嘴角隱隱涌現溫柔的笑意。
一個月不見,不曉得她好不好,有沒有偶爾想想他呢?
好懷念和她拌嘴的樂趣,他發現自己真的好想念她,想見她的念頭愈來愈清晰、愈來愈強烈,強烈到無法抗拒!
但,爲什麼呢?他不該在乎她的。
沒錯,他是花名在外、他是玩世不恭,他可以玩幾場無傷大雅的男女遊戲,彼此不需承諾束縛、不需談論老掉牙的「負責」把戲,他也不曾真正在乎誰,但是羽寒……他明白她不是他能逢場作戲的對象,他一向很有分寸,而她是他碰不起的女人。
偏偏──他又是這麼該死的惦記着她、在意她!
一向對感情收放自如的他,對自己這種患得患失的情緒憤怒不已……哦,不!厭惡至極!
他發誓,此刻他萬分樂意忘掉羽寒,認真地靜下心辦公,但擺在桌前卷宗上的文字竟和他玩起捉迷藏的遊戲,任他如何努力捕捉內容,無奈它們卻不聽話的到處亂晃。
「該死!」他不知道自己是在罵那些不聽話的文字還是在怪自己的精神恍惚;更正確的說法,應該是氣楚羽寒!
她該死的長得如此明眸皓齒、嬌俏明媚;又該死的風姿綽約、明豔照人;更該死的是她竟如此吸引着他、甚至牽引他的情緒!!
他侷促不安地燃起一根菸,企圖麻痹對她強烈的思念,然而在煙霧梟梟的氣氛中,楚羽寒那張慧黠靈動的臉龐立即浮現在他眼前,噢,他投降了!
他懊惱的低咒一聲,捻熄了菸蒂,拿起電話按了內線撥給業務經理李昶萱。「喂,昶萱嗎?」
「我是。總經理有事嗎?」雖然她是念築的摯友,和孟樵私底下感情也不錯,但她一向主張公私分明,上班時間習慣稱他總經理,下班後則叫他孟樵。
「沒什麼,只是有一個多月沒見到小嵐了,下班以後由我去接她吧!」他避重就輕地,天知道這是一個多麼薄弱的理由。
「哦?」昶萱強忍住笑意,她早就由她的寶貝女兒韓芷嵐口中得知他和她的楚老師之間「比核能發電廠」還強的電流。「好哇,那就麻煩你了。對了,如果你有碰到楚老師,麻煩你替我謝謝她對小嵐無微不至的照顧和關懷。」
話筒的另一端有一剎那的沉默,顯然地,「楚羽寒」這個人對他有強烈的震撼力。「噢,我會的。」他有絲狼狽的答道。
真是個頑固的傢伙!昶萱忍住欲爆發的笑意,故作正經地答道:「那我就先謝謝你啦!」
「不……不客氣。」
天知道誰該謝誰!
但昶萱聰明的沒有道破,只是匆匆掛了電話後,才讓成串的笑聲自喉頭逸出。
而孟樵依然心緒不寧地抽着煙,直到小嵐的下課時間將至,才抓起車鑰匙往門外衝。
※※※
睛芳國小門口。
楚羽寒蹲下身子輕輕地爲韓芷嵐拂去額前的髮絲,溫柔地說道:「小嵐,放學以後要乖乖聽媽媽的話,不可以頑皮喔!」
對於這個年幼失父、聰穎乖巧的女孩,身爲她的導師,羽寒心中有着太多太多難以言喻的憐惜,因此對她也格外關切疼愛。
「我知道。」小嵐溫馴地點頭。「楚老師,我們好久沒見到凌叔叔了哦!」
羽寒立刻警戒地盯着她。「妳想說什麼?」
天曉得,她怕極了這個小鬼靈精,雖然小小年紀,但是說出來的驚人之語,卻足以嚇掉她的眼珠子,外加驚出一卡車的冷汗!
「沒有啊,楚老師,妳別緊張嘛,我只是想說太久沒看他,很想念他而已。」
的確,她是很久沒見到凌孟樵了,以前他總會三不五時地出現在她面前,每回都以氣到她難以維持淑女的嫺雅形象爲最終目的。雖然他的嘴巴是這麼可惡、雖然他總喜歡在言詞上吃她豆腐、雖然她老是位居下風讓他佔盡便宜、雖然她曾氣得想將他一腳踹到月球、又雖然她曾對他的自大和自戀嗤之以鼻,不屑到了極點,但儘管她萬般不願,還是不得不咬牙承認,她還真有一點想念他瀟灑帥氣而令人眩惑的迷人笑容!
爲什麼這些天她會有悵然若失的落寞感受?是因爲只有「點點」想他所造成的後果嗎?何以她會不時想起他俊逸絕倫的出衆臉孔?
除了綿綿的思念外,她更感到氣惱,有一半是氣自己的莫名其妙,另一半,是惱他就這樣無聲無息消失了一段日子,完全忘了有她楚羽寒這個人,爲自己在他心中竟無足輕重感到些微情緒低落。
她理直氣壯地爲自己辯解,這是人之常情,人本來就希望被重視,而不是忽略遺忘,這只是虛榮心作祟,沒什麼好奇怪的──真是這樣嗎?如果今天遺忘她的不是孟樵,她還會這麼在意而難受嗎?
她沒了答案。
他把她的生活搞亂了,該死的凌孟樵!他真是她的剋星、她擺脫不掉的夢魘!
小嵐細細觀察着羽寒的表情,然後問道:「楚老師,妳不高興嗎?」
「啊?沒有呀!」
「楚老師,妳說做人要誠實、不能騙人,對不對?」
「當然,誠實的小孩纔會惹人疼愛。」
「那我有一個問題想問老師,老師一定要誠實喔!」
「什麼問題?」愈說愈小聲,她有預感,下一句話一定是個驚人之語。
果然,小嵐開心地問:「楚老師,妳是不是很喜歡凌叔叔?」
「啊?」羽寒吃驚地張大眼。
「要說實話喔!」小嵐昂起下巴,眼中閃着認真的光芒。
羽寒板起臉搖搖頭。「小孩子不可以亂說話。」
小嵐亦不甘示弱。「我沒有,妳明明在想着凌叔叔,老師怎麼能說謊?」
「我……」羽寒知道不給她明確的答案,這個好奇寶寶絕不輕易放棄尋找答案的念頭。「好吧,我認栽了。沒錯,我的確有點想他,這也是人之常情嘛!就像妳所說的,妳凌叔叔的電力那麼強,我不可能毫無感覺,對不對?」
小嵐聽得模模糊糊、一知半解。「這句話是表示妳喜歡凌叔叔,妳想念凌叔叔嗎?」
「是、是、是,鬼靈精。」她半敷衍地隨口答道。
「這個肯定的答案是否也代表妳肯陪我共度晚餐呢?」凌孟樵雙手插在口袋,身子倚着大門。
羽寒聞言,震驚地轉過身,錯愕的望着他,久久不能言語。
凌孟樵似笑非笑地瞅着她,那抹她熟悉的帥氣笑容又出現在他英挺的臉上。「雖然在下對自己的長相頗爲自豪,但姑娘也不必看得如此目不轉睛啊!」
羽寒驚覺自己的失態,連忙低下頭去,雙頰竄起一片紅潮。
她那羞中帶怯的俏模樣又再次狠狠地撞擊着凌孟樵的心,爲了掩飾恐將失落的心,他擺出更漫不經心的態度問道:「怎麼樣,願意嗎?」
羞赧之餘,楚羽寒想到了一個更嚴重的問題。她擡起頭囁嚅地問道:「你……來多久了?」
孟樵強忍住欲爆發的笑意,故作思考地沉吟。「呃,應該久到足以聽到妳和小嵐全部的談話內容了。」
「那……」羽寒真的是由耳根紅到腳底了。
「那表示妳十分樂意與我共度晚餐,是嗎?」孟樵徑自替她接口,神情仍是一貫的灑脫不羈。
望着他那自信的笑容,羽寒不禁怒從中來,他怎能說出現就出現,不高興出現就整整一個月遺忘了她?他以爲他是誰?可以任意召喚她、擺佈她?
思及此,不假思索的話語成串由她口中逸出。「當然不,你憑什麼做這種自以爲是又荒謬至極的揣測?你以爲每個人都該因你的邀請而興奮雀躍、迫不及待?告訴你,我不稀罕、一點也不!」
凌孟樵盯着她足足有一世紀之久,然後他有點啼笑皆非,半帶窘迫地開口說道:「原諒我,這回我真的不明白你爲什麼生氣。」
天啊!被人罵得狼狽至極,連罪名是什麼都不知道的,他該是古今中外第一人吧?
「不知道?你大概是罪狀多得不知道我是指責你哪一條吧?」
「就當是吧!妳能告訴我是哪一條罪無可恕的罪名嗎?還是妳爲了表演打情罵俏的藝術絕學而藉題發揮?」
「你──」她才稍稍平息的怒火又再次被他撩起。「你這個自以爲是的自大狂,就算全天下的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會對你打情罵俏,你當我楚羽寒是什麼?可以任你呼之即來揮之即去?我不否認你的身價是不低,但是很遺憾的,我不屑!」
孟樵愕愣了兩秒,隨即哈哈大笑。「原來妳是氣我一個月來對妳的漠視?」
「請你搞清楚,凌老先生,我不在乎,完全不!更正確地說,我幾乎忘了世界上還有你這個渾球的存在。」被道破心思的羽寒有股作賊心虛感,於是她惱羞成怒的厲聲否認,先發制人。
孟樵不理會她上揚的怒氣,反而向她「解釋」起來。「因爲我最近比較忙,呃,所以……」
「停、停、停,我們什麼關係也沒有,要勉強說有,也只是剛好我大嫂不幸有了你這個哥哥,所以你沒必要作多餘的解釋。」她淡淡地說。
「我……」此刻他的心境只能以哭笑不得來形容,生平第一次,他有股想向人解釋的衝動,但這小妮子卻不領情,反而潑他冷水。
凌孟樵啊凌孟樵,難道你這輩子就註定要栽在這個女人手中?
「好吧,反正我也不擅長解釋。」
「你何只不擅解釋,根本就是一無是處。」
「是嗎?」原來這女娃兒把他看得這麼「扁」!他不置可否地撇撇脣。「現在似乎有一件比討論我的專長更爲重要的事。」
「什麼?」她困惑地問。
「填飽小嵐的五臟廟。」
「啊?那你們快去。」
「那妳呢?」
「我還有事,所以……」她內心交戰不已,孟樵灼熱期盼的目光令她忍不住想點頭,但她也深知這一點頭她將陷得更深而無法自拔,足以使她跌入萬劫不復之地,於是她狠下心漠視那雙足以融化她的熱切眸子,理智的回絕他。
況且她的確和馮家薰約好了。
「和我吃頓飯有這麼困難嗎?」他有絲無奈地說,神情有抹失落的感傷。
「不,不是的,」羽寒連忙否認。「我是真的和人有約了,我……」
「羽寒,妳怎麼還在這裡?不是說好要去欣賞芭蕾舞劇的嗎?」驀然響起的男音他們之間,羽寒回過頭,馮家薰正走向她。
「家薰,等一下,我……」
孟樵目光銳利地掃了馮家薰幾眼,表情倏地沉了下來。「既然妳有約在先,那麼我就不打擾妳了,再見。」表情僵硬地說完後,牽着小嵐轉身離去,未曾發現馮家薰沉思的表情,和羽寒眼中不明顯的淡淡失落。
直到和小嵐進了他的奔馳轎車之後,他才無力地癱在駕駛座上。
「凌叔叔。」小嵐小小聲地喚道。
「嗯?」孟樵撇過頭去望着她。
「你是不是在吃醋?」
孟樵被小嵐的問題嚇了一跳。他是不是在吃醋?更或者,是嫉妒?
沒錯!他是嫉妒那個叫「家薰」的男人,但,他爲什麼會有這種莫名其妙的情緒?難道是……「小嵐,如果凌叔叔說是呢?」
「那我就要提醒你早點追求她,要不然被別人追去了,可別怪我不夠義氣,沒有提醒你喔!」她老氣橫秋地說。
孟樵的心驀地縮緊了。「楚老師有很多人追嗎?」
小嵐猛力點點頭。「對呀,我們隔壁班的何老師、還有剛剛那個教我們班數學的馮老師都在追她喔!」
他的心沒來由地涌起一陣恐慌──等等,恐慌?他也會有害怕的感覺?他已經好久沒感受到這種滋味了,難道他真的──「小嵐,凌叔叔不知道妳聽不聽得懂我的話,所以我只能告訴妳,我喜歡楚老師,但是我不能確定她是不是適合和我生活一輩子的女孩,妳懂不懂?」
小嵐聽得一知半解。「如果你確定了呢?」
「我不知道,或許我會想辦法讓她和我一樣『確定』……」他忽然意識到自己的荒唐舉止──和一個年滿八歲的小女孩談論他的感情?
「好了,這個話題到此爲止,我們去吃晚餐吧!」
「好,不過,凌叔叔,如果你『確定』了的時候,一定要讓小嵐知道,好不好?」
「嗯。」
※※※
瞪着天花板,凌孟樵失眠了!
一個月不曾安穩地睡上一覺,照理說,他現在應該睡得像條豬一樣不省人事纔對,怎會了無睡意?
楚羽寒的身影又霸道地佔住了他的整個思考空間。他憤怒地坐起身,下巴頂着膝蓋。
怎麼回事?他怎會對個性火爆的潑辣小妞如此牽腸掛肚呢?
不得不咬牙承認,他今夜的失眠──是爲了她!
想起楚羽寒和馮家薰之間眼波交流的心領神會和自然流露的深情甜蜜,他的心又是一陣悸痛。
老天,誰能告訴我,我究竟是見鬼的着了什麼魔?
不知道她回家了沒?她和馮家薰……他飛快自牀上一躍而起,隨手抓起外套往外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