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在瑤函和蒙格爾踏上回程的時候。小十八的寢室中人頭攢動,一屋子大小“月亮門”跪了一地。只有一個明黃色的人影坐在椅子上,神色陰沉,充滿了危險暴戾的味道。
“萬歲爺,徐太醫出來了。”李德全領着徐養正走了過來。
“嗯。”康熙低低應了一聲,神色稍稍動了動,戾氣收斂了一點。
“皇上贖罪,老臣無能。”徐養正二話不說直直跪了下去,重重的叩頭。
“果真……”康熙眉頭輕蹙,幽幽的念道。
“還請皇上去見小阿哥最後一面。”徐養正小聲道。
康熙怒眼一睜,緊緊的盯着跪了一地汗溼透衣衫的太醫們,冷冷的一哼,擡腿向小十八的牀前走去。
幾個太醫先是被皇上那冷冰冰的眼神下掉了二魂五魄,又被那毫無感情的一哼嚇沒了最後的一魂二魄,還沒等皇上說要怎麼處置他們,大部分人腦袋一歪,先昏了過去。
“小十八……”康熙坐在胤衸的牀前,臉上終於柔和了起來。看着如枯槁一般的小兒子,眼裡水光一閃。
“皇……阿瑪。”胤衸慢慢睜開眼,看着自己的爹爹扯了一下嘴角,算是笑着打了個招呼。
“想吃點什麼。用點什麼嗎?”康熙臉上有了笑容,抓住胤衸一隻只剩下皮包骨的小手,輕輕握在手中。
“皇阿瑪,兒子,想吃,隨心園的點心……”胤衸費力的說道,每說幾個字都要停下來喘一陣。
康熙神色一動,可是看着生命不斷流逝的小兒子,心裡一軟,點頭道,“好!咱們回京就讓隨心園再開起來。給小十八做點心吃。”
“好啊。兒子,要吃,栗子蛋糕,還有,蛋撻。”胤衸的眼神透過康熙,好像看見了以前吃過的那些點心。灰濛濛的眼神中透出一絲希冀。
“好好。只要你想吃的,咱們都做。”康熙柔聲哄着。
“皇阿瑪,我有話,要跟,您,說。請您……”胤衸收回眼神,看着臉色同樣灰敗的父親,心裡一動,看了看兩側。
康熙點點頭,隨意揮揮手,身邊的太監宮女甚至李德全都退了下去。“你說,皇阿瑪聽着。”
“皇阿瑪。我,我見到函姑姑了。”胤衸的呼吸好像沒有那麼急促了,眼珠裡也有了幾分神采。
“什麼?”康熙一怔。然後不以爲意的笑了笑,以爲他的兒子做夢了呢。拍拍胤衸的小手,輕聲道,“好啊,函姑姑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能給小十八繼續做點心吃了。”
“兒子不是做夢,是真的。有一天夜裡,什麼時辰兒子不知道,是哪一天,兒子也記不的了。這一段時間兒子確實昏昏沉沉的,可是,兒子清楚,那絕對是真的!反正,那天兒子一睜眼睛,就看到函姑姑躺在兒子身邊,默默的流着眼淚。兒子說的是真的。確實是函姑姑。皇阿瑪,你看。”胤衸哆哆嗦嗦的從枕頭下面拽出來一個小荷包,咳了幾聲又道,“這是函姑姑落下的。我那天不知道怎麼,就睡着了。醒來之後在被子裡看到了這個荷包。皇阿瑪。您仔細看看,這個荷包,是不是函姑姑的。”
康熙遲疑着接過荷包,只一眼就渾身一顫。是,這個是瑤函的。她的女工不行,從來沒動手繡過荷包。她所有的荷包都是宮裡的宮女繡好了給她的。而她又不愛普通的樣子,要麼是素色的,要麼只是自己簡單的勾畫兩筆讓宮女們照着繡出來。所以她的荷包在宮裡是最好認的。而這個荷包,只在角落中繡着半朵桃花,還是青梅當時修給她的!
“她什麼時候來的,你怎麼會看到她?他在哪?”康熙語無倫次的問道,抓着胤衸的手不自覺的用力。
胤衸手上一疼,臉上露出痛苦的神色。康熙一愣,急忙鬆開胤衸的小手,輕輕揉了揉,又穩了穩神,繼續問道,“她來過了?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快跟我講講。”
胤衸甜甜一笑,一提到函姑姑好像他的病都好了幾分一樣。只有康熙知道,這是迴光返照了,胤衸……快了。
“那天……”胤衸說話也利落了起來,中間一次咳嗽都沒有,把那天的事原原本本的敘述了一遍。
康熙心頭巨震,難道他苦苦尋找了一年多的瑤函,就在這個行宮裡不成?“小十八,那她當時……”康熙還要再問,可是剛纔還好好的胤衸現在又萎靡了下去,臉色迅速的由紅潤轉到蒼白。再轉到鐵青。
“胤衸!胤衸!”康熙心裡一緊,抓着胤衸的小手不停的叫道。
“皇……阿瑪,答應胤衸,不要,不要再抓她了。函姑姑,會,會回來的。皇阿瑪,把隨心園,再開,開起來吧。有了隨心園,函姑姑纔有家,纔會回家……皇阿瑪,函姑姑……她……”胤衸的聲音越來越小,康熙要把耳朵湊到他的脣邊,才能勉勉強強的聽見他的話。
“她?她怎麼了?你說,你說啊!”康熙急切道。
“皇……阿瑪,下輩子,我,要做,函姑姑的,兒子……”胤衸的聲音就停在了這,好像說完了,又好像還有很多話要說。可是最終。也只留下了這麼一句話。
“胤衸……”耳朵在胤衸脣邊的康熙等了許久也沒有聽到胤衸再次開口,而原本一直輕撫着康熙耳後那弱弱的呼吸好像也沒有了。
“胤衸!胤衸!!!”康熙心中一痛,隨即痛呼出聲。他的兒子,沒了!
“萬歲爺!”李德全第一個衝了進來。
“皇上!”徐養正跟在後面。
“皇上……”一羣太醫和宮女太監擠在門口,有點進退不得的樣子。
“胤衸啊!朕的兒子啊!”康熙悲呼出聲,虎目一陣模糊,眼淚大滴掉了出來。
“萬歲爺,保重龍體啊!”李德全衝上前一把扶住已經搖搖欲墜的康熙,心疼的叫道。眼睛瞥了一眼牀上,知道那個小小的孩童……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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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陽光大好,是個曬糧食的好天氣。瑤函騎在馬背上。因爲不着急趕路,悠閒的放着馬隨意而行。天氣好,風景好,可是她的心情卻一直好不起來。這兩天,每次她一閉上眼睛,就聽小十八在對她說,“你是故意扔下我們的嗎?”那雙亮晶晶的眸子,讓瑤函不敢直視。這話,瑤函也沒有辦法回答。
胤衸,還有幾天可活。再次醒來的時候,看到她不在身邊了,還會像以前一樣哭鼻子麼,還是會把她的到來當成一場夢,醒來了只是回味,然後閉着眼期待下一次的夢裡相見。瑤函不能想,不敢想。從見到小十八的那一刻,她的心就像是在用鐵銼不停的銼着一樣。鈍鈍的,生疼生疼的。每一次呼吸裡,都帶着銼出來的傷痛與愧疚。
“想太子呢?”蒙格爾帶着調侃的聲音響在耳邊。
瑤函無奈的翻了個白眼。你說這人,怎麼就認定了她一定跟的是太子呢?沒錯,她這次奔到行宮來的目的裡,真的有維納斯“親爹”的緣故。可是,維納斯的親爹不是太子,而她也沒有見到胤祥。知道他們都沒事,瑤函也就心安了。他們現在的身份,彼此老死不相往來纔是最好的。人在她心裡,見不見能怎麼樣呢?
“你那天那麼晚才從宮裡出來,真就沒看見太子?”蒙格爾不死心的繼續問道。
“是!見到了。我們還抱頭痛哭胡訴衷情呢,怎麼樣?”瑤函惡狠狠的說道。
“啊?”蒙格爾錯愕的看向瑤函,臉皮一抽一抽的,顯然是被這個回答嚇到了。
“切!我說沒看見,你不相信。我說我看見了吧,你讓巴根來看看,看看你這是什麼表情!我說,草原上勇猛的雄鷹,你也太難伺候了吧?到底怎麼的,你才能滿意。到底我說什麼,你才能放過我,不再煩我了呢?”瑤函上下打量了一下蒙格爾,在把他看到發毛的時候,手裡馬鞭一揮,跑到前面去了。她現在實在是沒有跟蒙格爾扯皮的心情。不過,這麼插科打諢一陣,心裡倒是輕鬆了不少。
跑了一陣,瑤函覺得大腿根又疼了起來。反正回去也不着急,她家那孩子又不粘她!想了想還是從馬上下來了,看看天色也快到正午了,得找個地方吃點什麼休息一下才好。
“怎麼,不跑了?”蒙格爾從後面追上來問道。
瑤函的騎術是真的不錯。這一年多裡,要說瑤函最大的變化,那就是從一個只能讓別人牽着馬遛彎的嬌俏小娘子,真正變成了能在馬上吃喝睡覺的蒙古女人。除了皮太嫩,經常會被磨壞以外,她在馬上已經徹底的不輸給那些從小長在馬背上的女人了。
“不跑了,天熱,心裡悶的要命。”瑤函輕輕捶了捶胸口。剛纔有一瞬間,她的心猛的一墜,那種力道好像要把她的心從胸腔裡拽出去一樣。疼的她眼前一黑,要不是騎術好,就從馬上掉下來了。
“也好,我記得前兩天過來的時候,那邊還有一個小部落在遊牧。咱們找找看,他們要是沒走的話,今天中午咱們就在氈包裡和奶茶了。”蒙格爾笑眯眯的說道。
“太好了!就不說烤全羊了,弄個手把羊排也是好的嘛!這幾天我都沒撈到吃肉,可把我要饞死了!”巴根大嘴一咧,大手在嘴邊抹了一下,好像要擦掉那根本就不存在的口水一樣。
“哈哈,成!走!”蒙格爾朗聲大笑,率先向前跑去。
巴根也吆喝着,跟了上去。只有瑤函,站在地上,上馬的一霎回頭望了望來時的路,心裡一陣疼過一陣。
“小十八,你一定還活着!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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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中秋了,親們都喜歡吃什麼味的月餅呢?
筱焉比較喜歡雙黃白蓮蓉的,就是比較甜膩,一次吃不了一個。
而最不喜歡吃五仁的,感覺果仁的味道放到月餅裡都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