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函晶瑩的淚珠滾滾而下,朦朧中看見菱兒的臉上也是淚痕片片,兩個姐妹相對無言,抱頭痛哭。
“菱兒,是我對不起你。”瑤函抽噎道。
“不是的,真的不是的。”菱兒不停的搖着頭。
“菱兒,我的賣身契不是已經還給你了嘛,那你和我其實並沒有關係了。你要嫁給馬吉又有什麼不可以的呢?”瑤函焦急道。
“小姐,我不嫁,我誰都不嫁,我要和小姐永遠在一起。”菱兒埋首在瑤函頸窩,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菱兒,對不起。”瑤函哀痛道。她忽然想到,就算是把賣身契還給菱兒了,恐怕她也是不能嫁進富察府了。府裡的每一個人都知道菱兒是瑤函的丫頭。她的主子害死了少爺,她還怎麼有臉面嫁給現在的小少爺呢?就是富察大人和福晉,看着菱兒也會想道他們那可憐的兒子吧?這樣一來,獨身嫁進富察府的菱兒可怎麼辦呢?
“小姐,小姐……”菱兒緊緊的抱住瑤函,斷斷續續的說道,“小姐,菱兒現在只有你了。你千萬千萬不要有事啊。”
“好,我答應你。好菱兒,不哭了,來,咱倆都擦擦臉。你放心,菱兒,一會你一定會遇到一個真心愛你懂你心疼你的好男人的。”瑤函堅定了要對菱兒好,給她補償的決心,忍住淚水安慰道。
“是,我知道。什麼馬吉什麼富察家,我還不稀罕呢!”菱兒裝作不以爲意的樣子,可是眼中的不捨卻沒能逃出瑤函的眼睛。
唉……瑤函心中長長一嘆。這麼看來,她害的豈止是兩個人啊,她害了四個人。兩個命沒了,兩個今生今世都不能結成夫妻了。她到底是造了什麼孽啊?
“東家,菱兒姑娘,外面有人找。”敲門聲響起,婆子稟報道。
“誰啊?”菱兒擰了一把鼻涕,悶悶的說道。
“不知道。是來找東家的。”婆子道。
“找我的?”瑤函剛嚥下去一杯水,哭的太久,都要脫水了。
菱兒詫異的看了看瑤函,想着她纔剛剛出宮,是誰有這麼好的耳報神,一下就找到這來了?兩個人趕緊起身收拾了一下,這才一個人頂着兩隻爛桃子出去見人。
隨心園後門大開,兩輛馬車停在外面。一個小丫頭和一個小小子站在門邊,看着走過來的瑤函,跪下朗聲道,“奴婢(奴才)給函姑姑請安,函姑姑吉祥。”
一院子的夥子婆子愣在了當場。這是什麼場面?
“起吧。”瑤函隨手一擡,臉色陰沉的說道,“你們怎麼來了?”原來那個小丫頭是青梅,那個小小子其實是小太監小路子。
兩個人沒敢起身,跪在地上戰戰兢兢的。青梅膽子略大,開口說道,“皇上怕姑姑出宮住不慣,這才特意讓奴婢和小路子帶着您常用的東西給送過來。”
瑤函皺着眉擡眼打量了一下門外的馬車,冷冷一哼道,“我用的?我用的東西多了,怎麼不把乾清宮都給我搬來?”
“函姑姑息怒。函姑姑恕罪。”兩個人異口同聲的說道,頭磕在地上有輕微的響聲。
“你們倆……”瑤函剛想發飆,忽然覺得周圍的氣氛有點不對。四外看去,只見那些夥計婆子的臉上不但有着豔羨,同樣也有着深深的驚恐。看着跪的規規矩矩的青梅和小路子,瑤函一陣無語。好一個老康啊,他想要幹嘛?讓這倆奴才幫她立威?可是這是隨心園,是她的地盤,用得着這樣嗎?還是說……想告訴自己,他有多看重她?
“你們倆還不起來?”瑤函深吸一口氣,臉上帶了一絲笑容。別管老康的目的是什麼,但是她現在只能被動的接招了。
“喳。”兩個人訓練有素,飛快的起身。
“函姑姑,這一車是您晚上睡覺能用上的寢具和一些常用的物件。那一車是吃食。皇上怕您在外面吃的不好,特意着御膳房收拾出來的,都是您平時愛吃的。”青梅恭敬道。
“嗯。”瑤函隨意的點點頭。在一院子的夥計婆子注視下,她都不知道該怎麼對待青梅和小路子了。
“函姑姑,您晚上在哪裡安置?奴才這就去給你鋪置。”小路子也異常的乖巧。
“不用了,跟皇上說,這是我家,我孃家。還能虧了我不成?都拉回去吧。”瑤函忍氣道。
“不行啊,函姑姑。您要是不收下,奴才和青梅倆就只能提着頭回去了。”小路子苦着臉說道。
瑤函一滯,轉過頭去問菱兒道,“你睡哪?”
“啊?”菱兒呆呆的,看樣子她也是被康熙的這一手給震住了。
“你睡哪……算了。小路子,東西放下吧,我收下了。你們回去吧。”瑤函無奈道。
“不行啊,函姑姑。奴才和青梅要留下來伺候姑姑呢。不然……”小路子哆哆嗦嗦的說道。
“不然也是個死?”瑤函咬牙道。
“奴才(奴婢)該死。”兩個人又跪下去了。
瑤函氣極反笑,指着青梅和小路子笑道,“好啊好啊。真把我出來時的話當成放屁一樣。好啊,你們要留下就留下,要鋪牀就鋪牀。反正東西都給我送出來了,我想我也就不用回去了。你們誰,”瑤函指了指跟車的幾個太監,“回去告訴皇上一聲。這些吃的,什麼時候吃沒了,東西,什麼時候用壞了,然後我再回宮!”
跟車的太監裝沒聽見,青梅和小路子這一瞬間也聾了。
“小姐,還真把這些都留下啊?”菱兒拉了拉瑤函的衣袖,悄悄的問道。
“留啊,都是好東西呢。我告訴你哦,值不少銀子呢。明個兒咱們就去找個當鋪,把這些都賣了!”瑤函恨聲道。
“賣皇上的東西,不會出事吧?”菱兒心驚膽戰的問道。她們家小姐那膽子真不是一般的大!
“哼,沒聽見嘛,都是我的東西。只要是我的,我是留着用,還是賣出去換銀子,跟別人還有什麼相干?你啊,等着數銀子吧!”瑤函眼裡帶着精光。
“那,這些東西今天都放哪?”菱兒不安道。
“嗯……柴房?”瑤函提議。
菱兒翻了個白眼,伸手揉了揉脹痛的眼睛道,“你覺得咱們那小柴房能放下你兩車的東西?不過,小姐,那裡有一車都是吃的?”
“好吧,我明白了。”瑤函一聳肩,衝着菱兒嘿嘿一笑道,“你睡哪?”
“你幹嘛?”菱兒本能的感覺到了危險。
“哎呀,讓你體驗一下唄。你還住在那邊的小院子不?我讓他們去收拾一下。等到晚上,你就能享受到皇家待遇了。”
“你有這麼好?”菱兒懷疑道。
“那可不!”瑤函一副被冤枉了的架勢,“而且,那一車吃的都是你的。當然了,東西未必有齊伯做的好吃,可是那是貨真價實的御膳房出品。光看那些雕花和樣子,也是賞心悅目的。”
“我和老齊頭一人一半吧。”菱兒笑道。
“咦?轉性了啊?”瑤函驚訝道。
“嘿嘿。”菱兒揉着眼睛笑道,“這樣他也好琢磨一下御膳房都怎麼做的,咱們的菜譜中不是又有新東西了嗎?”
瑤函讚賞的點點頭,看來菱兒對隨心園真是用心了。
“青梅,你把那車吃的一會搬到廚房去。”瑤函指了下廚房,又對着齊伯道,“齊伯,這些菜您先看看,有什麼奇特的,大家都沒見過的,一會上了門板之後,讓師傅夥計大娘們都來嚐嚐。”
“喳。”青梅回答的有點勉強。可是皇上讓他們出來的時候除了告訴他們一定要把東西留下來,他們也要留下來照顧函姑姑以外,就給了她一個荷包讓她睡覺前轉交給函姑姑。其餘的讓他們聽函姑姑的話。雖然這御膳房的東西給這些賤民吃,有點不合規矩,不過既然是函姑姑吩咐的,她還是要照做。
“哎,好嘞。”齊伯興奮的搓着手,那是御膳房的東西啊,像他們這樣的廚子,可能終極一生都不會走進那裡。可是那個地方依然是他們心中的聖地。能做菜給皇上吃,那得是多大的榮幸啊!而且對於像他這樣喜好鑽研的廚子來說,能看看御膳房都用些什麼食材、手法,對他今後做菜也一定會有幫助的。
夥計們嚇了一跳。啥,今天能吃到御膳房的菜?那可都是給皇上吃的啊!啊喲,這輩子能吃到宮裡的菜,那就是沒白活。他們東家果然不一般,跟着這樣的東家,真是死都值得了!有幾個老成一點的夥計急忙跪了下去,連稱“不敢”。
瑤函對着或激動不已或惶恐不安的夥計們笑道,“大家別客氣。既然我讓你們吃,你們就不用考慮別的。當然這樣的機會也不會是天天有。所以大家一會最好甩開了腮幫子,過了這個村可就沒有這個店了。好了,去幹活吧。看看前面還有客人呢。”
夥計們歡呼一聲,腳下生風的跑了起來。有幾個迫不及待要出去顯擺一下,他們今天能吃到御膳房的菜了!
“小路子,跟我來。”瑤函拉着菱兒,帶着一輛大車來到了那個她們曾經住過的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