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孃親~”
“斯幽省得了。”
“人之初,性本善……”
“斯幽以後也要像孃親那樣厲害!”
“斯幽錯了,請孃親責罰。”
……
“噓,孃親睡着啦。”
“孃親這幾日乏了,我要趕快學習,這樣才能夠幫孃親分憂呢!”
“我可是沈家的少族長,也是孃親最親的人啦,所以一定要對孃親好才行,畢竟……”
“孃親已經沒有人疼了啊。”
……
“我有孃親!我才,我纔不是雜種!”
“我纔不需要爹爹!”
“我有孃親就夠了,有孃親就夠了,嗚嗚嗚,孃親你在哪裡……”
……
“不管是誰,我都不會讓你繼續傷害孃親的!”
“我知道孃親是整個九州的英雄啊,可是就是因爲這樣,我纔要更疼愛孃親啊。”
“因爲英雄也需要人保護的,不是嗎?”
“九州有孃親保護了,可是孃親還沒人保護呢啊……”
……
“我不能倒,我是沈家的族長,哪怕死,我也要站着死!”
“這是孃親拼命也要護着的九州啊,我怎麼能夠讓它毀在我的手上呢……”
“孃親會回來的……”
肉糰子小心翼翼的給她蓋上薄被,白白淨淨的小娃娃一身是灰,抹着眼淚,表情卻是倔強,還有那身形頎長的少年用旗杆撐着身體,一身都是鮮血。
模糊不堪的記憶在她的眼前漸漸清晰,那個少年的面龐也愈發的堅毅起來。
“斯幽……”
她乾澀的出聲,朝着那個少年的身影伸出手。
然而少年的身影卻驟然在她的眼前化成碎片。
淚滴落在那一片黑暗之中,在暗色之上蕩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她一手撐着地,身體半跪在地,另一手掩着面,淚水從她的指縫之間落下。
是斯幽啊……
“孃親,我已經長成了大人了。”
“你想要守護的九州……就交給我吧!”
“孃親想要的,就是斯幽想要的。”
一片黑暗之中,忽然閃爍起耀目的光芒來,身形高大的男子從那黑暗的最深處緩緩走出。
他的面容帶給人滿滿的安全感,男人的大手撫上女子的肩頭,聲音帶着幾分憐惜。
“你該回來了。”
他的聲音低沉,帶着一種沉穩的味道。
沈玉衡猛然擡頭,滿眼的淚水讓她看着愈發的軟弱起來。
只是無論是男人,還是她自己,都清楚這軟弱之下到底藏着什麼樣巨大的能量。
“我偏不。”
沈玉衡咬牙看着他,聲音執拗無比。
“我想要這個世界,所以,所以……”
“絕對不會回去的!”
“可是這個世界上,從來不需要一個神的存在啊……”
男人愛憐的撫摸着她頭頂的軟發,無奈的嘆息着。
眨眼之間,男人的身影亦然片片碎裂。
不需要神的存在啊……
可是神爲什麼要存在呢?
這個世界上所有的存在,都有他存在的道理啊……
沈玉衡低頭,看着掌下的一片暗色,那一頭黑髮都幻化成爲紫色,漸漸的生長,最後蓋住她的脊背,蓋住她的身體,一直蜿蜒着向遠方,將那一條蛇尾都徹底的掩蓋住。
***
玄青色長髮的女子忽然之間僵住,擡頭看着自己對面的男人。
男人手執書卷,眉眼溫和,只是如今雙眼已經闔上,一縷髮絲落在額前,似乎是已經睡了。
沉魈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像是一條缺水了的魚一般。
她果然來了。
而且還來的這般快,只是不知道……何時會找到這裡呢?
沉魈看着窗外,那一片湛藍的天空之上,隱約可見一道又一道奇妙的圖騰。
或許是封印,或許是其他。
她躡手躡腳的起了身,目光在雲滄海的身上流連半晌,最終還是沒叫醒他,而是悄無聲息的出了門。
想當年她身側也是萬人陪伴,她亦然是衆星捧月,可是如今卻落得如此的下場。
那些愛她之人,或是遠走他鄉,或是黃泉相隔,如今能夠伴在她身邊的,竟然只剩這兩兄弟。
或許當真是經歷了歲月無情的變遷之後,方纔會懂得珍惜。
只見沉魈素手一劃,眼前忽然出現一道光幕,她四下看了一圈,直接跳了進去。
那巨樹之後,紅髮的男人皺着眉頭探出個頭來,不滿的扁了扁嘴,只是最後還是什麼也沒有說出來。
眼前的情景一如既往的熟悉,那兩座雕像矗立着,凝視着,千萬年間,始終如初。
沉魈微微鬆了口氣,從光幕之中走了出來。
“炎黃故地……空間交疊……”
她喃喃自語,擡頭望着那星漢燦爛的天空。
原來所有人都錯了,這不是空間的力量,而是那最無情的時間的力量。
沉魈的嘴角勾起一抹略帶嘲諷的笑容來,轉身朝着遠方走去。
一直到了已經能夠看到外頭晃動的海水的時候,沉魈方纔停了下來。
那書着百果的匾額還靜靜的掛在那裡,彷彿在無聲的嘲笑着她一般。
沉魈冷哼一聲,忽然之間擡手,便把那匾額給攝了過來。
當年她以爲自己是還莫離那傢伙的人情,如今方纔明瞭,那只是宿命早就給她寫好的劇本罷了。
只是想到那個女人,沉魈仍舊是忍不住嘆息一聲。
當年她也是瀟灑如風,卻被那一個愛字徹底困住,不說一生一世,怕是是永生永世都無法脫逃。
一縷執念罷了,卻困了她那麼久。
不過這世間的哪個人不是被一縷執念困着呢?
“不過好在只是被愛情衝昏了頭腦,還想着小姑娘是你的女兒。”
半晌之後,她輕笑一聲,想起當年莫離拼命給她傳音讓她救沈玉衡一命的事來。
只是不知道若是她知道莫離對着沈玉衡做出那些事之後,還能不能發出這樣的感嘆了。
兩下將那塊匾額上的字給抹了,沉魈伸出食指,在匾額之上漸漸寫出兩個字來。
——寂幻。
寂靜的寂,幻境的幻。
或許他們的存在,本就是一場美麗卻又寂靜的幻境而已。
“不知道若你看到這些景象……會是何種的心情呢。”
將匾額掛回去,沉魈的嘴角勾起一絲惡作劇一般的笑容。
只是在那張蒼白的過分的臉上,這樣的笑容卻顯得那樣的無力。
她好想見到她,可是相見之時……便是她身死之時啊。
已經活了這麼久了,實在是太累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