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前塵

這日,青衫如往常先行去了竹林,花笠正準備離屋的時候,屋子裡忽然發出刺眼的白光,花笠拿手遮目,待到白光光線微弱下來,手拿開一看,天空中飛着一個比螞蟻稍大些的小人。那小人長得甚是小巧秀麗,撲扇着兩個小翅膀,眨巴着兩隻小眼睛,笑嘻嘻地望着她道:“花笠花笠,我終於找到你了。”

花笠一怔,細看之下才知她的身體是一隻蝴蝶的構造,莫非她是蝶妖?

花笠道:“你是誰?我不認識你。”

那蝴蝶小人明明識她,見花笠這樣問竟不詫異,反而笑道:“花笠,我是蝶東,是常年落在你花骨朵上修行的蝶仙。我知道你忘了我,不過我已經取來了菩提珠。你輪迴之前,在釋園曾和我說,菩提珠能讓你恢復前世的記憶。特意囑咐我去取一個來。你看,這個就是菩提珠。”

她話語剛落,一顆圓潤剔透的珠子便懸在空中散發着紅褐色光芒。

“菩提珠。”花笠聽她所言,不禁吟道。

蝶仙笑道:“花笠,我這就幫你恢復前世的記憶。”

她不待花笠言語,便自行念起咒來。那菩提珠便飄到花笠的頭部,用光芒罩住花笠的身軀。花笠只感到腦海中的神經像觸電一般,從上而下刷的流竄,有什麼畫面開始從模糊變得清晰起來。

“大悲無淚,大悟無言,大笑無聲。花笠,在佛前一千年,你參透了嗎?”

是誰?是誰這樣和她說話?

“你說這人間是不是真如他們說的一般,情愛恨怨,生死癡纏呢……”

是啊,這人世間果然如他們所說的一樣,愛恨癡纏,死生不悔。

“現在,能與明鏡交心的,卻只有你一朵小小的蓮花……有朝一日,你若修成人形,明鏡定要與你把酒暢懷,一醉方休……”

明鏡?明鏡是誰?蓮花又是誰?是我嗎?

“這世間一切,都只是造化巧合罷了……你也是,我也是……”

不是的,明鏡,不是造化巧合,是緣分,是我們彼此相識相戀的情緣啊。

“他們總說,看破聲色犬馬所求所念,放下便是得道。可我最終卻是獨獨妄執了“放下”這二字…”

明鏡,你只是心性隨意,喜歡遊戲凡間,纔會被佛祖貶到蓮池來的。也因此,纔有了你我相識相知的緣分。

“花笠,你沒有想過要離開釋園嗎?”

其實我想過的,只是釋園有你,我纔不離開的。

“乙姬只是一朵蓮,像現在這樣就挺好。”

這是我當時的回答嗎?

“花笠,你……你要菩提珠來做什麼?”是蝶仙的聲音。

“乙姬願輪迴,卻不願忘記。小蝶,當我輪迴之後,你要找我,爲我取來菩提珠,助我恢復記憶。”

……

所有的記憶都恢復了,連帶着那句與佛祖定下的七世約定。

“若是七世輪迴之後,明鏡還是不曾愛上乙姬,乙姬便回佛前,終世爲蓮,不再求凡心。”

花笠的記憶恢復越多,那罩住她身軀的紅褐色光芒變得越淡弱起來,最終那有着靈氣的光芒似被花笠自己吸收了般,漸漸消失不見了。

花笠完全恢復前世的記憶,失去靈力的菩提珠倏地從半空掉落在地,發出一聲脆響,珠子在地面滾動了幾下,毫無光彩,成爲一顆普通的珠子。

今生似成爲模糊遙遠的前世,而前世的蓮池邊上的白衣謫仙的明鏡卻格外清晰起來。腦海中,輕煙嫋娜,蓮池蓮花,蝴蝶蜻蜓,還有那個他。

花笠緊閉的雙目張開來,那又黑又長的睫毛向上掀起,晶亮的眸子煥發出不一樣的光彩。

蝶仙嘻嘻笑喚一聲:“花笠花笠。”

蝶仙與花笠相識相伴千年,這一聲呼喚,讓花笠欣喜不已,她彎了眉眼,勾脣一笑,伸開白皙的手掌,喚道:“小蝶。”

蝶仙撲扇撲扇小翅膀,小身體歡樂地圍着花笠轉了幾圈,最後笑嘻嘻地飛落到她的掌中。

千年情誼,那是跨過時間的溫馨守護。

“小蝶,謝謝你,我……”

花笠倏地住了口,只因本來寂靜的外面忽然喧譁熱鬧起來,有無數慌張錯亂的腳步聲雜亂的響過,似聽到一些男男女女的驚恐尖叫聲。

“蛇!蛇!”

“蛇妖,吃人的蛇妖!”

“大家快躲起來,蛇妖啊,好大的兩條蛇!”

“哇,嗚嗚……”有孩童的哭喊。

“躲起來有什麼用?蛇妖還是能找到吃了我們!”

花笠與蝶仙驚怔相望。花笠迅速打開窗戶,見修竹村的村民們都在慌亂的跑動,剛好聽到有人接了上一句話。

“大家莫要驚慌!青衫先生已經與蛇妖打鬥起來了!青衫先生乃世外高人,他一定能夠收服那兩隻孽畜。”

“是啊,青衫先生一定能收服妖孽!”

“對對對,青衫先生是好人,我們應該相信青衫先生。”

青衫!花笠臉色一變,碰的打開屋門,飛快的跑出來。

“可是青衫先生是人,那兩隻妖怪卻是修行千百年的蛇妖,青衫先生能鬥得過嗎?”

院落籬笆的外面,有人哽咽的說完這句話,周遭的村民都怔了下,沒有接話。

然而,卻在此時,一個清麗臉容的少女卻急速跑過來,慌張的抓住在場的其中一人的衣襟,劈頭就問:“青衫在哪裡?!快告訴我,青衫在哪兒?!”

花笠自小學習做溫婉端莊的淑女,不管穿的衣服還是綰的髮髻也都是淑女的樣子。也因此,村民乍見一個淑女兇猛的抓他衣襟,並且頗是兇悍的劈頭蓋臉的問話,一時懵怔住了。

花笠心裡着急,只他懵怔的時間,便已不耐,鬆開手又去問別人:“你說!青衫現在在哪兒?!”

“在,在……”那人指着北方,好想說出來,但無奈是個結巴。

“在正北方胥原的地方。”身旁的人幫忙快速說完。

話音剛落,眼前人影一閃,有風掠過,定睛一看,面前哪還有花笠的影子?

花笠在前狂跑,衫袖衣裙衝風狂擺飄動,蝶仙立在她的肩上被風颳的站不穩,撲扇着翅膀叫:“花笠花笠,你慢點。”

花笠不語,反而跑的更快了,心裡不停的念着:我不能慢,不能慢……

蝶仙最終被風吹落,落在地面上,由一隻翩飛的蝴蝶變成一個身穿粉紗的美貌少女,她可愛的眉毛往上一挑,撅着嘴,伸手對着前面的花笠喊道:“花笠花笠,等等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