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寶還沒有搞清楚吳應熊這到底唱的是哪一齣,便聽見一旁腳步急促,盔胄摩擦之聲。似是前線戰報得來,那將士似乎沒有料到本該在天牢裡的人居然端坐在平西王世子的寢臥之中,推門便入,一下子跪下來大聲道:“報,前線大捷,不日攻城。”
八個字就幾乎將小寶所有的淡定毀於一旦。他以爲戰爭之事他並不在意,輸贏勝負他也本該釋然,但是沒想到吳三桂一場勝仗居然聽得他心驚肉跳。他面上如面具般完美沉靜的表情慢慢一點點變得支離破碎,他驚惶的看向吳應熊。
吳應熊見狀不由朗笑一聲,道:“該賞!下去領一百兩銀子。”
“是。”
小寶並沒有想到犀利的反駁,只覺得心中更顯的底氣不足,他驚悚的看向吳應熊,如着了魔一般一把拉過他的下顎,也顧不上一旁的將士退下與否,立刻欺身靠上前去,狠狠地穩住了那豔紅的脣,他的表情居然有些驚惶,無助了。
“你不是幫我的麼?”他擡眼亮晶晶的看着吳應熊黝黑的眸子,試圖在一次侵入他的大腦。
吳應熊被他吻得有些氣喘,那如羽扇般的睫毛在燭光下微微闔了闔,在臉上投射出一片美好的陰影,他的眼神黑洞洞的沒有一絲光亮,小寶甚至一度以爲他成功的控制了他。卻不料,吳應熊忽然頓了頓,眼裡閃過一絲清明,低聲道:“我不會讓你死,但是這場仗,是我爹爹和康熙的,誰也不能插手。”
“……”小寶只想罵娘,該死的他是連年不順,怎麼又碰見了這麼一個苦主。可如今三人的性命皆攥與他的手中,小寶卻毫無辦法。於是他冷笑了一聲道,“即使我活着,若是其他人都死了我也會恨你一輩子。”
吳應熊慢慢了然的笑了起來。“我會讓父王饒康熙不死。”
言下之意竟是必勝。
韋小寶看了一眼吳應熊,見他面上偶然閃過一抹得色,不由的心裡一冷,但是他的口才從來沒有一絲退步。“驕兵必敗。你莫要得意太早。”
康熙的能耐他是知道的,歷史他也謹記於心,他雖然心思漸冷,但是仍然固執的相信康熙定然不會讓吳三桂討了便宜去。
“說了這麼多,我們也該上路了。”
韋小寶一愣,“上路?”
吳應熊笑了笑。“等過幾日,你到了前線就知道了。”
不知爲何,小寶聽見他說的這句話,心裡忽然咯噔一聲,輕輕地上揚了幾分。
如今已經是冬末春至時期,吳三桂挑起了戰爭看的便是這個好時機。雲南溼熱潮溼,昆明更是四季如春,戰馬糧草均不分季節充盈富足,而北方京城爲均是一年一季糧草,兵馬不足,加上連年饑荒,再加上年末那場地震,可謂雪上加霜。
一路行至湖南衡州,是前線膠着之地。這衡州成地處南嶽衡山之南,因“北雁南飛,至此歇翅停回”,棲息於城南迴雁峰,故雅稱“雁城”。衡州城北據六盤,南扼隴山,自古便是兵家必爭之地。高大的城牆,全用一色的大條石砌成,易守難攻。地勢南高北低,城南多山,城北多水,易守難攻。
城南的回雁峰,更是十分險要。遠看,它不過是一個土丘。待到近前,小寶伸頭一看,才知它與城牆隔河相對,四周俱是刀削一般的陡壁,中間挖出了一個平臺,又有洞穴通連。守兵在上邊放箭,下邊就無法靠近。這回雁峰的最高處,是一個半畝見方的平地,中間蓋着一個石樓,樓後有一道雲梯與城中相連。康熙親自帶着人馬,猛衝硬打了七天七夜,結果損兵折將,一無所獲,仍然沒有絲毫進展。
韋小寶沿途仔細觀察,只見衡州城內嚴防死守,內外皆有重兵維護。雖然已經初春但是寒氣逼人,他們馬車錦衣玉食,溫暖如春,並不覺得絲毫,小寶一手被迫執着吳應熊的手,一手扒着馬車上透氣的小窗外延,敏感的察覺到外都寒露深重,甚至還有霜降,只覺得一雙手冰火兩重天。也不怪乎沿途的將士們有的人已經凍的渾身打顫,脣邊青紫。
小寶仔細瞧了瞧,他們身上的配給,並不比在宮中當值的時候,驍騎營的軍隊少,但是爲什麼一個個都凍得鼻青臉腫的呢?轉念一想,忽然想到,吳三桂家也就五萬兵馬,皆是從雲貴老家親自帶出來的,從雲貴到此,千里奔波,不也是一支疲憊不堪的軍馬嗎?加上不熟悉稍北的地形,許多人受不了寒氣,作戰力已經底下。更何況區區衡州城就要守城五萬……那就更令人可笑了,據稱吳三桂的總兵力是五十三萬,如今戰事膠着,三十多萬陷在嶽州拔不出腳來,十六萬散佈長江、漢水一帶,還有不足六萬人,駐防雲貴川三省。哪裡會還有五萬精兵呢?”
小寶見狀不由的笑了笑,心裡大定。他相信以康熙的才智不會沒有觀察到這些。只是不知道吳三桂大費周章將他綁來於此究竟爲的是什麼。
只見進了衡州山巒疊起,韋小寶見一人悠然的遠遠踱馬前來,鮮衣怒馬,騎着雪白的駿馬背上卻一身血殷着的紅衣。
藍天白水間,夜色瀰漫中,漫天白雪裡,孜然一身,肅殺千里,傲然立於馬背之上的俊美男人。赫然不是之前那個他見過的吳三桂,身後卻是迎着風獵獵作響的吳三桂本人帶領的軍隊的大旗,碩大血紅的“吳”字觸目驚心。
“他是誰?”
彷彿感應到他的驚詫,吳應熊笑了笑湊過來,輕輕啄了一下他的脣角,似笑非笑道:“你以爲能有我這樣的兒子,老頭子能糙得了麼?”
“那之前……”
“不過是幌子罷了。”吳應熊不在意的笑了一笑。
韋小寶心頭一跳,忽然想起之前爲康熙描述過吳三桂的樣子,他只道:年過半百,頭卻一根未白,粗眉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