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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穿着鮮豔民族服裝的姑娘,站在車門口,滿臉笑容看着他們。
何歡先下車,和她握了握手,等遊客們都下來後,介紹道:“這是小畢,來,你們猜一下,她是什麼族的?”
小畢笑盈盈的,遊客們打量着她身上的衣服,比南澗彝族姑娘的服飾更加花團錦簇。
“彝族喜歡黑色,或多或少都有黑色。”一個遊客說,“但她這服飾太鮮豔了,還有很多裝飾,感覺更像苗族吧?”
小畢笑看着他們,解釋道:“我是彝族,住在巍山畢家村,南詔後裔。”
“哇!”大家像看到了古人,新奇地看着她。
“我們這是宮廷服裝。南詔滅國後,我們逃到了山裡。追兵趕來,我們的祖先躲進山洞,很快蜘蛛在洞口結上了網。
追兵過來一看,覺得這個山洞都結蜘蛛網了,應該很久沒人了。就離開了。我們的祖先就逃過一劫,在深山裡安頓下來,與世隔絕。
直到我們年輕的這一代,纔開始上學,跟外面接觸。我也是上學了,回來的。準備像小白龍一樣做導遊呢!”
小畢崇拜地看着面前這位名導!
“噢!”遊客們則稀奇地看着這個活生生的南詔後裔。
何歡說:“畢家村是最封閉的村落,也被稱爲南詔最後的部落。有的老人依然將畢家村稱爲蒙舍。”
小畢也大方地給遊客展示她背後的圖騰——蜘蛛。
“哇!”大家感覺很新奇,“繡工好靜美!蜘蛛好可愛!”
“是呀!我們這一支生了女兒,媽媽從小時候就開始做嫁衣,一針一線,到女兒出嫁的時候,一套衣服好幾萬。”
“噢!”
欣賞了一會兒小畢的衣服,小畢帶着他們進去。
走到山門前,便見一副巨大的太極八卦圖。
何歡說:“巍寶山是一座道教名山,這跟大理國以佛教爲國教不同。除了供奉道教神仙,這裡最值得一觀的就是土主廟,也就是小畢她們祭拜的祖靈!”
小畢認真地點點頭,“嗯。”
直奔土主廟,在巍巍青山中,走到殿門,就感覺一股氣勢迫來。
進門,就看見古樸恢弘的大殿,正面牌匾上寫着:南詔彝王大殿。另兩塊匾,彝文和漢文兩行。一爲:雄冠南疆,一爲:德化外方。
石梯兩邊各有一隻老虎奔來,氣勢洶洶,觸目驚心。
羣山環抱,古院幽深,太過古老的地方,真的會散發一種時空壓迫之感。
大家不由自主地肅穆。
小畢去殿門口的香壇裡上香,認認真真地拜了拜她們的祖先。
何歡說:“前面的山門都是獅子,這裡卻是老虎,正是源於舍龍,大老虎,勐虎下山之意。”
“噢!”
遊客們擡頭看這古樸大殿,在小畢的帶領下,踏過鋪着青苔和纖細小草的古老石板,往上走去。
苔痕上階綠,一步一步,接近這古老的大蒙國開國之君。
走進正殿,何歡講解:“巍寶山土主廟,始建於唐朝開元年間,供奉細奴邏和歷代南詔國君。這就是少數民族對於首領的認同。
中原經歷這麼多朝代,一朝天子一朝臣,很少有百姓供奉哪一個皇帝。但是雲州少數民族地區,他們的首領,尤其是開國之君,直到現在仍然受到供奉。
細奴邏已經成爲神話人物,是巡山神。這是建立最早的最大的彝族土主廟,所以巍寶山也是西南彝族祭祖之地。每年農曆二月,衆多彝族人都會到這裡祭祖。”
大家點點頭。
瞻仰了細奴邏,又去其他殿瞻仰南詔十三代王。每一代王名字前面都寫着蒙。
何歡說:“彝族本沒有姓氏,是父子聯名。後來皮羅閣被封爲雲州王,唐王賜姓蒙歸義。所以現在每一代王前面都貫上了部落名——蒙,爲姓。”
大家看着小畢,“爲什麼你們姓畢?”
“我們的祖先爲了逃避追殺,在深山裡安頓下來,就改名換姓了呀!”
“噢。”
“但是我們祖先代代相傳,我們是南詔後裔逃難過來的。”小畢深怕大家不相信她的身份,很是鄭重地說。
何歡又解釋:“畢摩,是彝族知識分子、巫師,神鬼在人間的代言人。彝語、彝文、史詩,都是由畢摩創造的。”
“哦。”
“彝族在過去是存在着等級制度的。南詔後裔改名換姓,取另一個貴族階級的首字爲姓,也很合理。”
大家點點頭,小畢也高興地點點頭,覺得小白龍解釋得很好。
依次瞻仰南詔王,大家最感興趣的還是閣羅鳳。
走到閣羅鳳的神像前,何歡說:“在車上我們講到張太守勒索閣羅鳳。
然後這張太守又惡人先告狀,應該也是知道閣羅鳳上表朝廷了,所以一面派人去太和城辱罵閣羅鳳,一面也上表朝廷說閣羅鳳要造反。
這氣誰能受啊?說反咱就反啊,閣羅鳳就帶兵去太守府殺了張虔陀,奪三十二州。劍南節度使鮮于仲通就趕緊上表朝廷說閣羅鳳反了。”
“劍南是哪兒?”一個遊客問。
“劍南春知道嗎?”
大家笑起來。
“漢朝設益州郡,就是今天川渝雲貴一帶,到唐太宗貞觀元年,廢除州郡制,改益州郡爲劍南道。西南西北這一片兒都屬於劍南節度使節制,治所在成都。
在南詔時期,劍南節度使在雲州的範圍,也是以哀牢山爲界,滇東高原屬劍南道,哀牢山以西則是南詔。所以,你們知道劍南節度使這個官兒多大了吧?”
“噢。”大家點點頭,覺得小白龍地理好好!
小畢也看着他,他並不是因爲迷路纔要她帶路吧?一定是因爲她是南詔後裔!一定是的!
佩服地看着何歡。
何歡繼續講解:“鮮于仲通作爲這一地區的長官,他當然知道張太守的德性。但是他好大喜功。
再加上他朝內的大腿楊國忠爲了顯得自己有用,不止是靠妹妹上位,迫切需要搞點兒事證明自己的才幹。
那個年代,來得最快的名聲就是戰功嘛。於是楊國忠舉薦鮮于仲通當大元帥去攻打南詔。
一個邊疆小國,居然殺了封疆大吏,奪了城池。玄宗也很生氣,就下令鮮于仲通率軍六萬討伐南詔。
鮮于仲通到曲靖,閣羅鳳已經派使臣先到了,迎接鮮于仲通,呈上求和書。又說了一遍我不是要反,是被張太守逼的。我可以歸還城池和百姓,繼續爲唐朝屬國。
鮮于仲通一看,你一個邊疆小國,既然求饒,知道怕了吧?就不許求和,囚禁使者,繼續領軍南下。
到了下關,閣羅鳳又再次遣使請罪。鮮于仲通還是不許求和,只言屠戮。
對於鮮于仲通來說,南詔是太弱了,害怕了,所以一再求和。
對於閣羅鳳來說,一表朝廷,二表節度使,三到家門口了又請罪,德化碑中說是至於再三!
到此,閣羅鳳知道這仗是不得不打了。在點蒼山設壇,宣誓:彼若納我,猶吾君也。今不我納,即吾仇也!
聯合吐蕃迎戰唐軍。當時唐軍一路高山叢林過來,萬分疲憊,再加上雲州氣候潮溼,瘴氣叢生,沒打先病了一半。閣羅鳳大敗唐軍。
鮮于仲通丟下大軍跑了,楊國忠把大敗說成大勝,鮮于仲通榮升京兆尹。楊國忠又繼續徵兵打南詔。
這回,楊國忠跟玄宗說李宓原來是雲州都督,跟閣羅鳳是好兄弟,熟悉情況,派他去打一定一舉拿下南詔!
壞不壞?太壞了!”
遊客們笑起來。
“據記載,李宓確實是在雲州當都督時,跟閣羅鳳成了好兄弟。李宓覺得閣羅鳳這個人不錯,明事理,不相信南詔會無緣無故反叛。
但是君命不可違,只好率領大軍殺奔南詔。一路上徵南大軍也是飽受西南毒煙迷霧所困,死傷很多,還有吃毒蘑孤死的。”
遊客們忍俊不禁。
“真的,那時候毒蘑孤肯定比現在還多,大軍翻越高山大河,糧草也不能一直保障啊,蘑孤是要吃的,也分不清有毒沒毒,也不可能煮二三十分鐘啊!
終於到了洱海,兩軍對壘,流血成川,積屍斷水。到此忠義難兩全,既無法回去見皇帝,也無法進城見兄弟。李宓畢竟不是鮮于仲通,沒有跑, 沉水而亡。”
“第一次來的是李宓而不是鮮于仲通,情況會不會不一樣?”一個遊客說。
何歡點點頭,“有可能。李宓來的時候,南詔已經歸附吐蕃,與唐朝徹底撕破了臉。但是閣羅鳳還是心中難安,下令收集唐軍屍骨埋葬,建大唐天寶戰士冢。
將李宓葬於蒼山斜陽峰,建李將軍祠。閣羅鳳親致悼詞:君不正而朝綱亂,奸佞起而害忠良。生乃禍之始,死乃怨之終。嗚呼悲哉!唐師陣亡兄弟!”
遊客們望着這殿中的南詔雄主,也不禁感慨萬千。
“唐軍二十萬將士葬送在雲州,雲州全部屬於南詔,直達川、黔。一個小小附屬國,屢敗唐軍,唐朝詩人紛紛寫詩嘲諷。咱們大詩人李白也寫了:
雲南五月中,頻喪渡瀘師。
毒草殺漢馬,張兵奪雲旗。
至今西洱河,流血擁殭屍。
李白的好朋友杜甫的《兵車行》也是在此背景下寫成的,正是控訴唐玄宗窮兵黷武,徵兵打南詔。
楊國忠徵兵,專征北方兵,北方人民一聽說西南瘴氣遍地,南蠻彪悍,有去無回,所以出現詩中一幕:牽衣頓足攔道哭,哭聲直上幹雲霄。
讓唐朝兩位大詩人嘲諷的天寶戰爭,也直接導致開元盛世走向衰落。南詔從表面上看取得了天寶戰爭的勝利,實際損失也很慘重。
第一次打完鮮于仲通,閣羅鳳之子鳳加異回師途中,就作歸師曲:得勝歸喝迴歸酒,刀兵無情多愁人。多少詔民沙場死,五萬寡婦淚淋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