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後來才知道，老天並不是可憐她，而是與她開了一場多麼大的玩笑————
安小舞的眼神在沐向東和來喜之前徘徊了好一會，想開口說什麼，最後卻還是沒說出口，推了門出去。
待到安小舞離開化妝間，來喜也索性開門見山，“沐少，我以爲我們上次說得很清楚了，你到底要怎麼樣纔可以不再幹涉我的事？”
她以爲他放棄了，卻沒想到他一直在調查她，現在的狀況，她已經決定要跟李安遠重新開始，就等季衍找機會扳倒趙四海，真的不想節外生枝。
收人東西受人恩惠，哪裡有不還的道理，沐向東是真心也好，玩玩也罷，她都不想牽扯上他。
“應該是我問你，你要怎麼樣才肯讓我幫你，季衍可以，我就不可以？”她就不能偶爾軟弱一點，靠在他的肩膀下，讓他幫她解決所有的事嗎？
來喜一怔，伸手去拿桌上的酒杯，倒了一杯酒，“那不一樣，二爺是二爺，你是你，二爺幫我，並不是因爲想跟我在一起。”
他伸手來奪過她的杯子，皺深了眉頭，“我在你眼裡有那麼差勁嗎？”怪就怪他的風 流史太多，現下好了，連季明珠都不相信他。“我倒真想知道你喜歡的人是什麼樣的人，讓你那麼死心塌地。”他的口氣很酸很酸。
輕輕呼出一口氣來，來喜顫顫地眨了眨眼，長長的睫毛像一把化開的小扇，上下扇動，“不是，沐少你很好，真的很好，只是我的心就那麼大，存不了別的位置了。”這些日子來，沐向東是怎麼對她的，她一清二楚，在仙樂斯，所有的待遇都是最特別的，若是沒有他在後邊打點，她接的客人，都是規規矩矩的，甚至是一個晚上，就跳一支舞都有大把大把的鈔票。
所以她對沐向東，說不上喜歡，更說不上討厭，也許是有點感激他的，“如果你是真心的喜歡我，就當是我請求你，不要再插手這件事，我會感激不盡的。”
聽了她的話，沐向東的眉馬上就籠了層層的頹敗之色，“我要你的感激有什麼用，看不到摸不着的東西……”他還想說什麼，擡頭對上季明珠霧沉沉的眼，心卻軟了下來，“你讓我好好想想……”
“沐少，其實說你對我的是喜歡，倒不如說其實是因爲不甘心吧，因爲沒有得到，所以永遠是最好的，但其實若你真的讓我跟你在一起又如何，總有一天你還會遇上更年輕更貌美甚至更吸引你的女人，那我怎麼辦，這樣的賭局，我輸不起。”她總有一天要離開仙樂斯的，現下，不如一次性就跟沐向東說清楚的好。
似乎對季明珠說的話很不滿意，他的眉眼沉了幾沉，“我都說了不是因爲不甘心，怎麼你還是不相信我。”心下滿滿都是煩躁，他站起身來，“我先說明，我不插手你的事，是因爲尊重你，但不代表我放棄你。”
聽到沐向東這麼說，知道他的態度已經放軟了一半，來喜心裡鬆了一口氣，終於笑開顏來，纔是一恍神，他長手一撈，把季明珠抱在懷裡，察覺季明珠想掙開，他吶吶又出聲，“我纔剛剛給你拒絕，現在心靈脆弱得很，給我抱一下不過分吧。”
他的語氣讓人聽了莫名的心酸，來喜索性也不掙扎，就這樣靠着，沐向東的懷抱很暖很暖，身上有淡淡的菸草味，像他這樣到哪裡都那麼耀眼的人，有那麼一瞬間，她也會看着他出神，但無關愛情，“如果我是早一點遇見你，我一定會喜歡上你。”她說着違心安慰的話，“沐少，我啊爹只有我一個女兒，從小我就很希望有個像你這樣護着我的哥哥，不如你就當我的哥哥吧，沒有愛情，我們還可以有親情。”
她是真心的
想把沐向東當哥哥看待。
他開口，似乎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季明珠，你的如意算盤打得真響。”話畢，他環着她的手又緊了幾分，尾音化成長長得嘆息，“你說我該拿你怎麼辦好呢……”
門口處突然一陣吵嚷，化妝間的門忽然就被推開了來，“明珠啊……”童麗纔是剛說了三個字，看見這情勢，馬上就收了聲，語氣馬上變得曖昧起來，“哎呀，你們繼續你們繼續……”
來喜馬上就推開了沐向東，臉色有些尷尬，“童大班，找我怎麼了？”
“沒有，就幾個客人，沒事沒事，我出去打發打發就行了。”她又是搖頭又是擺手，扭着腰肢款款離去，站在她身後的安小舞，卻是早了一步跑了出去。
空間又是一陣靜寂，她轉過頭看，見得沐向東一臉哀怨的神情，撲哧一聲笑出聲來，“好啦，不是說帶我去見翡翠嗎，走吧。”
隨着沐向東穿出了後臺，來喜這才發現安小舞不見了，沐向東不得不派下人去，直直在場子裡兜了幾回圈，這才聽得門衛說她獨自一個人離開了，她的心猛地產生了強烈的不祥預感，總覺得要發生什麼不好的事來。
“也許她是臨時有事回公寓去了，估計她走也走得不遠，我們開車沿路找上去，她兩條腿再快也快不過我的車子。”沐向東建議道，見着來喜的臉色並不好看，他伸過手去，才發現她的指尖一片冰涼。
“沐少，她會沒事的吧。”不知道爲什麼，就是這麼不安。
安小舞的存在，無疑就是爲了圓她自己的過去，因爲保護不了自己，保護不了翠菊和李安遠，無形之中把寄託放在安小舞身上，她纔會那麼緊張。
與沐向東上了車去，車裡的座位很軟很暖，她靠着座位向窗口外看去，來往的人羣很多，琳琅滿目的商店，那些五彩的色燈從街道的各個角落照射出來，璀璨斑斕。
車子沿着南京路一路上去，兜了一圈，繞到了霞飛路上，沐向東眼尖，從窗口望去，正見着一個很像安小舞的背影，忙叫住季明珠。
來喜看了看這個地方，微眯了眼思襯起來。
安小舞很少外出，來這個地方做什麼？纔是在思考，便聽見沐向東又開了口，“明珠，我跟你說一件事，不過只是我的猜測，你聽聽就好。”
“什麼事？”來喜的心一顫，直覺沐向東說的事跟安小舞有關。
“我記得你說過，安小舞你在路邊收留回來的丫頭，在這之前，你有沒有先調查清楚安小舞的背景。”似乎無心兜圈子，沐向東嚴肅了神色，直白說出來，“你有沒有想過，也許她接近你是有預謀的，或者是別人派來的？”
“不會的……她不是那樣的人……”如果她對她另有目的，那怎麼會因爲她讓徐優柔打成那樣，“能告訴我你爲什麼懷疑她嗎？”
思考了半響，他開了口，“安小舞拐進去的地方，是李安遠的住處，他是蘇鼎手下的大將，所以我懷疑安小舞也許是蘇鼎的人。”
李安遠……
纔是一聽到這個名字，來喜的腦子轟轟炸了開來，李安遠，安小舞，蘇鼎……不可能……
她又細細回想起那天在路上重遇李安遠的事情來，怎麼會偏生那麼巧，她遇上李安遠，又再同一天遇上安小舞，李安遠送她去醫院，安小舞也出現在醫院，安小舞無故失蹤了一晚上，李安遠見她的時候，那麼心虛的表情？
她的臉色刷地就白了。
甚至開始懷疑連李安遠接近她，說要重新開始，也許是另有目的的。
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大跳，她定了定心
神，告訴自己，這只是猜測……安小舞是她的人，李安遠是她喜歡的人，倘若連最基本的信任都沒有，以後怎麼走下去。
“也許我們誤會了什麼事，沐少，我想跟上去看看，是不是，我都要自己確定。”她的語氣有不容否定的堅決，眉眼頓時暗了下來。
“我陪你去。”知道她肯定不答應，他又開口，“我不放心。”
也沒什麼心情跟沐向東爭辯，他們兩個人下了車，跟着安小舞的方向，拐上了李安遠的公寓。
李安遠正打算外出，纔是一打開門來，就見着一個小身影坐在他的屋子門口，一張臉上滿是淚花，待他看清楚來人，馬上就凝了神，“你在這裡做什麼？”
“我……我能不能進去。”她從原地上站起身來，看着他，似乎有什麼話要說，見着李安遠有些猶豫，她忙又開了口，“我只耽誤你一點點的時間。”
他頓了一下，讓開位置，“進來吧。”
外頭的天已然很寒涼，她的臉色微白，坐在李安遠的屋子裡，眼眸裡的難過清楚可見。
“來找我有什麼事，說吧。”他承認，處理安小舞的事上，他做得不夠好，他是個理智的男人，該適當的補償他會補償，但是他要跟季明珠在一起的心情，沒有動搖。
“那個……李安遠……你是不是真的很喜歡小姐？”剛纔她親眼看見季明珠和沐向東抱在一起，他們兩個人之間打情罵俏，以前她可以不管，但是現在關乎到李安遠，她不想李安遠難過。
沐向東喜歡季明珠，整個仙樂斯都知道，所以若是季明珠真的要跟李安遠在一起，就不應該還留在仙樂斯，讓沐向東還有機會。
“我以爲這個問題我們之間已經說清楚了，小舞，那晚上發生的事，的確是個意外，你自己也想到後果了不是嗎？”他有責任沒錯，但安小舞也有責任。
“沒錯，我知道。”一說到那個晚上的事，安小舞又忍不住連連掉淚，“只是我沒想到，對我來說那麼珍貴的東西，在你眼裡卻是一文不值，我以爲你就算不喜歡我，也可以偶爾給我一個善意的眼神，我要是知道……要是知道這樣做會讓你更加討厭我，我絕對不會那樣做，可是李安遠，只要你點個頭，即使是永遠見不得光，我也沒關係。”
“我做不到，那樣對明珠不公平。”這是他對季明珠的的最後一點堅持，他跟她在一起，最大的原因，就是因爲她給他的感覺，太像來喜，所以，已經對季明珠很不公平了，怎麼可以再因爲安小舞這樣對她。
“公平？”安小舞的音高了幾分，“你跟我說公平，李安遠，你那麼堅持，可是她呢，她現在正靠在另一個男人的懷抱裡，她若是愛你，爲什麼還要留在仙樂斯當舞女，明明就是她三心二意……”心下一急，她脫口而出，“她已經有那麼多人喜歡了，爲什麼還要來跟我爭你，我把自己都給了你，可是你的眼裡還是隻有一個季明珠，這公平嗎？”
竭盡全力的喊聲從屋裡傳來，來喜站在門口，全身忍不住連連顫抖起來。
察覺到她的不對勁，才見她身子一軟，沐向東忙伸手扶住她，眼下卻見她是受了極大的打擊，眼裡是濃得化不開的抑鬱，再到盡處，確是一種被徹底摧毀掉的信任，現下的季明珠，狀態很不穩定。
他突然就有些明白了，屋裡的那個男人，肯定就是她心心念的那個男人，心下不知道哪裡來的憤怒，他直接踹了門闖進屋裡，李安遠一警覺，從外套下摸起黑色的手槍來，對準門口的人，“站住。”他一喝，眼神在觸到那慘白的容顏之後，怔愣在原地，連手槍都掉在了地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