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他來說，這個時候，做不出任何的承諾和保證，他現在是青幫的二當家，是杜先生的季衍，不是她的二爺————
“是誰說你他日要當季夫人了？”倒是不看他的臉，便也能聽得出他語氣裡的濃濃笑意，藏也藏不住，那滿心的紛擾，在見到來喜的那刻，便全部化爲烏有，他以前不知道，原來喜歡一個人，也能有這麼大的魔力，再鐵骨錚錚的漢子，皆化成了繞指柔。
“當日 你說你要負責，二爺，你可是堂堂的青幫二當家，可不能說話不算話。”來喜靜靜地吐出聲來。
回答她的，卻是一片沉默，她略慌地擡起頭來，對上季衍深沉不見底的眸子，心中一蕩，“二爺，是後悔了麼？”
“你確定你準備好了嗎？我季衍的女人，心裡只能有我一個。”他所在意的，並非她的逃避，而是一直在她的心裡，那份對李安遠不能忽略的情意，還有她在他身上的愛情，到底留有幾分。
他是青幫的二當家，底下的人都在看着他辦事，無時不刻都在提醒自己，要冷靜自制，切莫爲了一個女人壞了大事，尤其是自己喜歡的那個女人，身邊站着別的男人，心裡還藏着別的男人，他就是聖人，也會在意。
他給的是全部，要的也是她的全部。
“二爺，那日在碼頭邊上，我的命是你救的，從那一刻起，我所有的一切便都是你的了。”
季衍一震，“明珠，你確定，你能確定，你是真的想做我季衍的女人嗎？”不要恩情，而是與他一樣的，愛一個人，患得患失，他已經受夠了這樣的感覺。
來喜盈盈泛了笑意，“二爺，你給我的東西那麼多，那些我努力了好久才能得到的東西，對你來說，好像一揮手就能得到了，我們的差距那麼遙遠那麼遙遠，是恩情麼，常常看着你，就想爲你做點什麼的那種心情，我以爲是恩情，那麼努力那麼努力向上爬，爲了報仇，其實只是想離你近一點，一直到今日有資格，可以站在你的身邊。”她的聲音那麼細，那麼柔，整個空間忽然都安靜了下來。
“我一直困在李安遠的過去裡，可是對我來說，李安遠早就過去了，對他多了一份特殊的情意，也是因爲……我覺得我應該欠了他一份情意，這樣而已，沐少也是一樣，因爲我不能同等地回報，所以常常在想着……有什麼可以爲他們做的……能回報一點也可以，那是因爲，我早就將我的心意放在你的身上了。”來喜伸手拉着季衍的手，十指緊扣，“我沒有想過，有一天我也能這樣愛一個人，我以爲我早就沒有再去愛人的資格了……更沒有想過，我愛上的人是堂堂的幫派當家，因爲距離遙望所以怯步，因爲害怕二爺你沒有辦法也這麼喜歡我，怕我最後輸得一敗塗地……”
季衍聽着，眼裡沉沉地動盪，看不出來是什麼情緒。
“我來這裡的一路上，將要跟你說的話想了好多好多遍，但是到剛纔，看見你就這樣站在我面前的時候，我忽然腦子就一片空白，連說什麼都要忘記了，二爺，能看見你平平安安的，我就什麼也不敢多想了。”她輕輕又笑了，似乎是在嘆氣，“我說這些，並不是想給二爺什麼壓力，只是這一些話，我
若是不說，就害怕沒有機會說出口了……”
季衍擁着她的力度忽然緊了幾分，就在來喜以爲他會開口說什麼的時候，他卻是什麼都沒有說。
“在紫臺等我。”最後，來喜聽到的只有這5個字。
在季衍的懷裡，她輕輕地點了點頭。
對他來說，這個時候，做不出任何的承諾和保證，他現在是青幫的二當家，是杜先生的季衍，不是她的二爺。
可是那一份愛情，就在他們中間，只是時間問題，只要這紛爭一結束，他就是她的二爺。
門外忽然響起了敲門的聲音，來喜一怔，從他的懷抱裡掙脫。
陳品走進門來，看見她微微有些驚訝，但也只是一刻，“二爺，人已經扣下了……”
季衍點了點頭，揚起手來，“等等……善子……”他朝外喊了一聲，便見得善子馬上就走進屋子裡來。
“送明珠小姐回去，帶多幾個人，小心點。”
來喜知道季衍不想讓她參與太多事，也並不多言，朝着善子的方向走了出去。
再擔憂，也要放在心裡。
季衍不想她擔憂，她便當自己一點也不擔憂。
待到來喜離開，季衍才又定下神來。
陳品方纔繼續開口繼續說道，“二爺，這江英比起丁苗，也算是個硬骨頭，我們怎麼問他都不肯說，我查過了，這江英好賭，當初在賭場裡輸了不少錢，本來是要給逐出去的，後面有人幫他還清了債務，不知道怎麼的就進了仙樂斯。”他才兜裡拿出一疊票據出來，“這全部是匯豐銀行的票據，蓋的都是仙樂斯的章，看來這內鬼不只對沐少動手腳，這仙樂斯里的款項，他倒是中飽私囊了不少。“
“查出這些帳是誰放出去的沒有？”
陳品一怔，語氣有些不太確定，“這仙樂斯的賬務，便抓在經理鄧長輝的手上，可是二爺，這鄧長輝當初是你一手提拔上去的，我倒想不出他有什麼可疑的地方。”
鄧長輝？
季衍的眉眼一冷。
“陳品，要知道那人是不是鄧長輝，很容易。丁苗那傢伙，你只需要走漏一點風聲，就說鄧長輝已經在我們手上了，如果真的是鄧長輝，他肯定會老實招出來的，另外派人通知方竣，將鄧長輝扣下，我要親自會一會他。”
天亮大亮。
黑色的轎車緩緩地停靠在了仙樂斯的門前。
白天的仙樂斯不比夜晚，現下安安靜靜，倒顯得有些冷靜了，內裡一個人都沒有，倒有些空蕩蕩的悠冷。
丁苗果然上當，一聽得鄧長輝被抓，馬上就乖乖地露出了陣腳，將所有的事情供認出來。
江英見大勢已去，自然不再隱瞞。
青幫的內鬼，果然就是鄧長輝。
偌大的經理室裡，鄧長輝正坐在長凳之中，神色鎮定，似乎是早就料到將會發生什麼事情一樣。
季衍的心思太過縝密，纔是不到一天的時間，便將所有事情都揪了出來，他還來不及有所行動，便被人控制下了，敗軍之寇，他沒有什麼好說的。
大門忽然被打開，門外走進了三個人來，以
季衍爲首，方竣和陳品緊跟着在後頭，他自若地笑出聲來，“一個小小的鄧長輝就能請到二爺和兩名大將過來，果真是擡舉我了。”
“鄧長輝，你出賣青幫出賣沐少，如今還能這麼猖狂，你嫌命長了？”方竣瞪着他，忍不住衝口而出。
“廢話少說，今日栽在你們的手裡，我就沒想活着走出去，要殺要剮隨便你們。”鄧長輝挺直了腰板，直直回視季衍。
這人若不是青幫的內鬼，能爲青幫所用，倒也是個人才，可惜了……
“鄧長輝，想你今日能有這樣的位置，當日也算是我提拔起來的，青幫待你不薄，你爲什麼要這麼做？”季衍坐在一旁的軟椅上，淡淡出聲，語氣雖低，卻很有壓迫力。
“季二爺對我這麼客氣，無非只是因爲沐少下落不明，想從我這裡套出他的情況而已，只是我爛命一條，死了就死了，沐少身份不同，有他陪葬，我也算賺了。”
“你……”方竣上前一步，對着鄧長輝就是一拳，他吃力一痛，跌坐到地上去，連嘴角都有了血絲，卻還是含着笑意，“打吧，若是能打死我，也算我的造化。”
“如果我沒有猜錯，估計是你偷用仙樂斯的錢被向東發現了，於是你便下了主意要將向東置於死地，我可有說錯？”季衍輕輕地勾起笑來，“鄧長輝，挪用幫派的錢，出賣青幫，勾結巨龍幫，這哪一條罪，都能讓你生不如死，你可知道？”
“這仙樂斯賺的錢本來就不乾不淨，我拿一點又怎麼了？”
外頭忽然走進來一人，在陳品耳邊說了什麼，陳品微皺起眉頭來，湊近季衍耳邊，將得到的狀況一一彙報。
季衍一秉，看着鄧長輝又出了聲，“鄧長輝，你可知你家中還有一個病重的老母親，你用仙樂斯的錢，也是爲了幫她治病的吧？”不管鄧長輝出於什麼理由，只是當日在望江樓附近和碼頭犧牲的兄弟，還有沐向東，這些血債，他都必須一一償還。
“對一個病重的老婦下手，季二爺，我相信你不是這麼卑鄙的人。”鄧長輝的臉上有絲絲的決絕，“坐在你們這樣位置上的人，當然不會明白我們底下的人拼死拼活賺錢不惜走險，只是爲了自己的親人那種心情，你們高高在上，做什麼事情都理所當然。”
“鄧長輝，當日 你在仙樂斯，對季明珠，也是存了一絲情意的吧，沐向東，你早就懷恨已久，我可有說錯？”陳品也跟着開了口。
鄧長輝暗下眸子來，並不說話。
“你犯下這樣的罪行，肯定是沒有活路走了，不如我們來做個交易如何？”季衍挑眉，眼眸如墨。
“什麼交易？說來聽聽。”鄧長輝回視他，不卑不亢。
“你若是將向東的下落告訴我們，我便讓你在死之前再見你母親一面，你也不想臨死之前，連最後的離別都沒有機會吧？”季衍以指腹輕輕摩挲着軟椅，等待着鄧長輝的回答。
鄧長輝靜默了許久，並不回答。
季衍心下急迫，面上卻依然從容鎮定。
整個空間，似乎只有微微的呼吸聲。
衡量許久，他終於點了點頭，“好，我答應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