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月笑着『揉』了『揉』湯鼎的頭,嗔怪着笑道:“你呀,都說過讓你吃了,還這麼多抱怨!你若是再說話不好好吃飯,我定然要將這一桌子菜都收了,看你還怎麼吃。”
湯鼎連忙將身前的飯菜都護住,他嬉笑着對胡月說道:“別呀,母親!誰說我不吃了,你看,我今兒個非要將這些全部吃光!”說罷,他擼起袖子就開吃了起來。
胡月望着眼前的湯鼎,眼底全是滿滿的柔情,她想,即便是自己的夫君心裡有別人,但是自己的兒子終歸是自己的,誰也搶不走,而且他的心裡只有她一個母親。想到這裡,她先前不好的情緒又恢復了幾分,又拿起筷子爲湯鼎的碗里加了一些菜,湯鼎一邊吃着,一邊看着她傻笑。這種溫馨的情緒,着實讓胡月心中又好受了幾分。
待到夜幕降臨的時候,湯和纔回來。他回來的時候沒有驚動任何人,他的周身已經被裹上了一片素白『色』,似乎是夜霜,但是他卻渾然不覺。他回來之後,便向自己的屋子裡面走去。才走回去,就聽到有人在喚他:“夫君!”
湯和知道是胡月,便將自己的情緒緩和了一下,看着她笑道:“今天宮裡有事兒,陛下就留我多陪陪他,沒有來得及讓人回稟你,你一定是擔心了吧!”
先前他在吹笛子的時候胡月就已經知道了他爲何沒有回家,此刻見他回來,又看到他的衣服上全部都是夜霜,便也明白了他是在說謊騙她,這讓她的心不由得抽了抽,但同時她又在想,或許這樣會更好,畢竟有些時候謊言至少聽起來沒那麼刺耳。
她笑了笑,將自己心底的情緒隱藏起來,對湯和說道:“夫君不必爲我擔憂,經歷了這麼多事情,我也知道了,有些事情強求不得。不管你是爲了什麼,我都不在乎,我在乎的是你是否安全。”說到這裡,她伸手將湯和身上的夜霜拍了拍,接着道:“夫君,雖然應天不會下雪,但是這霜凍以及冬雨卻一點都不比鳳陽的天氣暖,你要多保重身體!”
湯和知道自己的謊言被拆穿了,雖然他並沒有搞清楚胡月爲什麼會知道,但是他得到了諒解,他的心中便舒坦了。想到這裡,他伸手將胡月的手抓住,說道:“謝謝你,夫人!”
對於這樣的感謝胡月不知道心中是喜是悲,可是這麼多年都過去了,她真的在乎這些嗎?若是真的在意,這些年又何必跟在他的身邊?她覺得自己還沒有老卻已經糊塗了,她將自己的手從湯和的手中脫開,面上帶着微笑,說道:“夫君,沒什麼事情,你就早些歇着吧,我也去休息了!”
“好!”湯和淡淡的笑了笑,回答道。
胡月轉身離開了,在她離開的那一瞬間,她的眼淚就落了下來,她沒有回頭,並非是不想,而是不敢,她害怕,害怕一旦回頭,她就再控制不住自己。既然知道事情的結局,一開始就不要動心,可是她終究沒能忍住,不僅動了心,還越陷越深。
自打她轉身的那一霎那,湯和就已經察覺出胡月的心情很不好,但是他卻無能爲力,他不能上前。他沒有那種動力,儘管他知道那是他的妻子,可是,他心底終究只有秀英一個人!
沒過多久,他就聽到消息,說朱元璋和秀英從漠北迴來了,這次回來,很多人都看到了皇后臉上久違的笑容。湯和的心中也很是開心,只要秀英高興,他便是幸福的。更何況,那主意還是他出的,如若不然,秀英怎能開心的起來呢!
只是秀英回來之後沒多久,就是新年了,一到了新年,各種事情都要準備,他的府中自然也不能例外。但是這些事情根本就不用他憂心,胡月就已經將裡裡外外都準備妥當了。湯和很是開心,他覺得自己這一輩子有了胡月也值了!
當胡月將清單交給湯和說讓他過目的時候,湯和連看都未曾看一眼,就交給了胡月,並說道:“這些就不需要我過目了,只要你覺得好就可以!府中有你這位賢內助,我是樂得清閒啊!”
聽到湯和誇她,她的心中已然欣喜透了,她將清單收了回去,說道:“好吧,我也不說什麼了,你這個人倒也是樂得清閒!”
湯和笑道:“非也,非也!我是在家中清閒,因爲有你這位好內助,但是在宮中卻不行,尤其是陛下那邊,這不,除夕之夜的時候,又要讓我進去陪他!”
胡月聞言,微微一怔,問道:“陛下除夕之夜都要讓你進宮嗎?這未免也有些太過分了吧,即便是大臣,但是也有自己的家室,難道就不能抽出時間陪陪自己的家人嗎?”
胡月這話看似在說朱元璋,實際上她是在說湯和,她覺得湯和這幾年以來往皇宮跑的很是勤快。她自然知道是什麼原因,只要去了皇宮,就意味着能夠見到皇后。以往,胡月覺得自己可以什麼都不在乎,但是對於如今來說,她心中感到很是難過,連除夕夜他都要陪着她,那麼,她這個正牌妻子,只能獨守着這座空院子嗎?她不敢想象以後的日子有多麼的落寞、孤寂。她只想,只想讓自己的丈夫陪在自己的身邊。
湯和拍了拍胡月的肩膀,安慰她道:“不要想太多了,只是去皇宮裡轉轉而已,若是沒有什麼事情,我就提前回來了!”
胡月明明知道事情的真相不是這個樣子,但是她除了默默的點頭之外,沒有其他的辦法。
新年新氣象,朱元璋爲了討個好彩頭,自然是請了戲班子過來唱戲,而湯和自然不例外,也去聽了那場戲,那場戲唱的是《西廂記》,講的是張生與崔鶯鶯因爲婢女紅娘的牽線而最終結爲連理的故事。
毫無意外,他在那裡見到了秀英。其實他也不是算準了秀英會去那裡,他以爲在這新年時刻,她必然會陪着朱元璋,哪曾想到她會出來看戲。他們又見面了,他很是開心,說了一些關於他的前塵往事,說了一些關於他選錯紅娘的事情。他不知道秀英能不能夠聽得懂,畢竟那件事情她毫不知情,一切都被春兒給隱瞞了下來。但是他從未怨過春兒,甚至他很感激她將這件事情守口如瓶,若是被朱元璋知道了這件事情,那麼,麻煩就大了。
胡月沒有想到的是,這一年的除夕夜,真的就是她一個人度過的,她原本以爲湯鼎會在她的身邊,但是沒想到二皇子想要見鼎兒,湯和便將他帶進宮去了。
她獨自一個人坐在院子裡,看着霧濛濛的天氣,她的心也跟着灰濛了起來。她感到無比的孤獨,那種感覺蔓延全身。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但是她就想一醉方休,解千愁。她抱了一罈女兒紅,爲自己倒了滿滿一碗,大口的喝了起來。她從來沒有喝過酒,又喝的太猛,這一大口下去,嗆得她眼淚都出來了,她一邊掉着眼淚,一邊劇烈的咳嗽着。她已經分不清楚什麼是酒,什麼是自己的眼淚。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喝了多少酒,只記得心裡煩躁,很想大醉一場,儘管她已經開始頭暈,卻依舊在喝。終於,她喝完了,倒在桌子上,沉沉的睡了。
湯和在和秀英一起看完戲之後,時間已經不早了,他便帶着湯鼎往自己的府邸走去。在回去的路上,他有了一絲不祥的預感,他覺得胡月一個人在家中定然很不開心。其實這麼多年以來,他和胡月在一起還是有感情的,也是頗爲了解她的人的,別看她平日裡什麼都裝作無所謂的樣子,其實遇到自己在乎的事情,一定會深深地藏在心底。
他在馬車上『揉』了『揉』湯鼎的頭,說道:“鼎兒,回去以後一定要和你母親多說說話,今日是除夕之夜,你母親一個人在家,恐怕會很不開心的!”
湯鼎似乎也感覺到了一些什麼,他覺得這次母親一個人過除夕,必定很是寂寞,是以,他收斂了自己平日裡淘氣的『性』子,對湯和點了點頭,道:“父親,你就放心吧,兒子也長大了,定然會照顧好母親的!”
湯和在看到湯鼎如此懂事之後,他也會心的笑了,真是一個乖巧懂事的孩子!
他們預料的一點都沒有錯,在他們回去的時候,便看到了胡月醉酒倒在桌子上。湯鼎連忙走到胡月的身旁,搖了搖她,喊道:“母親,母親……”一連喊了好幾聲都沒有聽到胡月迴應,湯鼎有些心急的看了湯和一眼,道:“父親,母親她……”
湯和走到胡月身邊,看到她因爲醉酒而酣睡的面龐,湯和也不由得心痛了起來,她的臉上依舊帶着淚痕,想必是以爲這次進宮他是特意爲了去見秀英。她一直以來都說她不介意,其實,她很介意。湯和深知這一點,才總會瞞着她,卻不料,越是這樣,她越是難過。頭一次,湯和感到他和胡月之間的關係有些棘手,那是他從未感受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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