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雙,這幾日過的可好?”李雲光笑眯眯的問道。
“您不是明知故問嗎?呆在這種地方……”世無雙簡直想翻白眼,哪壺不開提哪壺啊,用腳趾頭想都知道在這種環境下怎麼可能過的好?
“您隨意,反正我這……也沒有坐的地方。”
“呵呵。呆在這種地方,可有什麼感悟?”李雲光像是忽略了他話中滿腔的怨氣,還是一貫的微笑着。
“很黑,很安靜,很髒臭,還有老鼠。”世無雙一屁股坐下,顧不得李雲光身邊童子嫌棄的眼神用髒兮兮的手扒了扒披散的雞窩頭,用一種略帶崩潰的平靜語氣道:“這就是失敗的下場嗎?”
“原來無雙還記得我們的賭約。”李雲光在童子鋪好的草蓆上坐下:“這…”
“你還帶了坐的東西?”世無雙目瞪口呆,思維突然跑偏。
“嗯?”李雲光也愣了一下。
“還有嗎?”
“有。”
“給我也整一個唄。”
“…子書,給無雙也鋪上吧。”李雲光只是愣了一下,看着世無雙面無人色,雙眼充血,滿身腥臭難聞卻依然有愛美之心和文人風度,不覺心中對世無雙的印象又好了幾分。
於是在童子嫌棄的眼神和不情願的動作下,世無雙舒服的坐上了稷下同款高端草蓆。
“賭約的事,我當然記得。只是,無雙現在恐難替您完成。”世無雙略帶愧疚道:“您在外面多少也有耳聞,世無雙一行人殺害同鄉,太守等親眼所見,無從辯駁。殺人償命,想必無雙難逃一死。
這些天,我雖在獄中,卻也聽得獄卒們說起此事。民衆對此也頗有怨言,要求嚴懲殺人犯。我唯有一死,才能讓父親,讓世家脫離干係。至於荀文卿和司馬瑾,我已經一力承擔罪責,他們不至於丟了性命。”
“你倒是看得很明白,還很講義氣。”李雲光道,看着他:“你不怕死嗎?”
“怕,當然怕。”世無雙苦笑道:“可那有什麼辦法。做錯了事,就要承擔後果。人縱有一死,如果我的死能讓那些失去親人的百姓的痛苦解脫,那我也不算枉死了。”
“就這麼死了,豈不是便宜了某些人?”李雲光像是故意要提起一樣:“聽說楚城陽保護蜀郡有功,關中王讓他做了府上的幕僚。”
“可惡。”世無雙想起楚城陽就火大,情緒也忍不住激動起來:“草菅人命的明明就是他!是他陷害我們,那晚本應該是我們燒了毒蠱人,然後派去的通知太守的人才會帶着太守一行人趕到把苗疆人一網打盡。可是…”
“可是偏偏楚城陽在中間橫插了一腳,不僅提前了太守到的時間,還搶走了本來屬於你們建功立業的機會。”李雲光補充到。
“也算不上機會吧,但是我確實沒有料到楚城陽會出現在那裡。我以爲,我以爲他不會……唉……”世無雙懊惱道。
“兵法有云:善戰者,先爲不可勝,以待敵之可勝;不可勝在己,可勝在敵。你想贏,先要讓自己毫無破綻,再去看別人的破綻。”李雲光淡淡笑道:“不可勝在己。你怎麼能期待別人都是瞎子,看不到你的破綻呢?”
“我的破綻…”世無雙的腦子一瞬間快速流轉,回到幾天前的望江樓。
望江樓…火藥…包間…阿瑾說門外有人…樓道的小二…似乎是個長得尖嘴猴腮的男子…鬼鬼祟祟的往這邊望…
他是…
“侯笙!”世無雙脫口而出。
太守府。
幾位縣令焦急地在大廳等候。
“唉,現在縣衙每天都有民衆來擊鼓,要求嚴懲殺人兇手,可這…一個是太守的親孫子,一個是荀家的家主,一個是王府的公子,這要我們怎麼辦?”一個縣令坐都坐不住,在大廳裡踱來踱去。
“你可別轉了。”另一個縣令抱怨道:“我頭都被你轉暈了,我們今天來,不就是請太守做主的嗎?”
正說着,就見高延年在侍衛的攙扶下走了過來。
“見過太守—”幾人連忙行禮。
“各位不必多禮。本官知道你們的來意。”高延年擺擺手,一臉疲憊:“這事,明日一定給蜀郡人民一個交代。各位請回吧。”
各位縣令走後,高延年的心腹下屬高顧興問道:“太守當真決定辭職?”
“唉,爲今之計,唯有本官自行辭去職務謝罪,纔有機會保得無雙性命。”高延年這幾日彷彿蒼老了很多,夜裡也睡得不安慰,閉上眼睛全是女兒的撕心裂肺的哭聲和孫子鈴鐺入獄的慘狀。
“太守當真覺得,您辭去職務就能救下小公子嗎?”高顧興斟酌道:“屬下以爲,當今民憤人怨,若不處置小公子他們,必然使蜀郡不得安寧,連帶着也會影響高家和世家。”
“處置!怎麼處置?”一聽這話,高延年就來氣了,怒氣衝衝就差沒拿上柺杖打人:“你難道要本官親手送自己親孫去死嗎?”
“太守息怒,屬下以爲,此事可從長計議。”高顧興連忙跪下道。
“那依你之見,如何是好?”高延年不愧從政這麼多年,情緒很快冷靜下來,問道。
“屬下以爲,此事可以找荀文卿商議。荀文卿足智多謀,又善察人心,定有辦法救世公子。”
“荀文卿?”高延年皺眉道:“他現在自身都難保啊。聽說現在荀家內部也起了紛爭,荀家二長老可不是省油的燈,就算荀文卿這次有什麼辦法活着出去,想必他也沒有辦法再在荀家掌權。”
“這正是我們的籌碼啊!”高顧興道:“我與荀文卿早年是稷下同窗,荀文卿此人雖看似溫文爾雅,實則無情冷血,他能在少年時期就當上荀家家主,靠的不僅是計謀還有魄力。他當上荀家家主的前夜,荀家就經歷了一次腥風血雨的大清洗。隨後這些年,荀家的發展更是隱隱凌駕於三大家族之上,此人手段不可謂不高。”
“照你這樣說,這次倒是個扳倒荀家的機會?”高延年思考道。
“非也。”高顧興道:“這次的殺人事件,站在民衆的角度,大家看到的是世無雙殺人。荀文卿,司馬瑾最多算從犯。若是他二人一口咬定這事全是世無雙一人謀劃,他二人身份擺在那裡,想必最終也不過受些皮肉之苦,不至於丟了性命。不如我們這次順水推舟幫他一把,一來與荀家交好,荀家老二那個草包必然不可能掌握荀家,最後荀家還是荀文卿做主;二來,荀文卿必然有辦法救小公子。”
“你何以如此肯定荀文卿一定有辦法救無雙?”高延年疑惑道。
“這…”高顧興想說什麼卻欲言又止,只是大聲道:“屬下願以性命擔保!”
“唉,就依你說的辦吧。”高延年長嘆一口氣,如今之際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