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臚客館是風流城內一個極爲特殊的地方,它隸屬於鴻臚齋。
鴻臚齋原本只是城郊一處破舊的茅草屋,但居住的卻是皇帝的老師——矛也先生。
據說,矛也幼時家境貧寒,卻勤學苦讀,成年後周遊列國,踏遍方壺四野。
直到五旬年紀纔回到故土,被景國皇帝重用,並拜爲老師。
起初,鴻臚齋的茅草屋是矛也先生傳道、授業、解惑的地方。
但隨着他名聲大噪,鴻臚齋幾番擴建,已經發展成爲名士們求教拜訪和各國信息時政集散之地。
而它下面的鴻臚客館便集中居住着各國要員。
久而久之,在這裡,便形成了一種談論時政秘聞的習俗。
飯間茶後,前庭後院,舉凡有三兩人之地,便會有國與國之間的要聞相議,高談闊論者不在少數。
也不乏出現語驚四座的學士,向各國使臣諫言或自薦。
而此刻,留在鴻臚客館裡過春節的,除了燕國的葉猶歡和西山國的唐玉,還有五桌是葉猶歡沒有接觸過的。
這時,掌櫃的徐牽笑盈盈地從屏風後走了出來。
他是一個看上去圓潤隨和的半百男人,面相很有特點,笑起來時一雙月牙眼,極爲有趣。
他雖爲這裡的掌櫃,但也是矛也先生的門客,學識頗廣。
他站在前排中央,開口道:“首先,感謝各位賞臉參加我們鴻臚客館的新春晚宴。”
他邊說着,邊欠了欠身子,十分有理,然後繼續說道:
“其次呢,是特意代表矛也先生,真誠地祝福各位使臣新春快樂,也祝福各位的國家繁榮昌盛!”
沒等掌櫃的說完,坐在最前邊的男人,便操着一口方言,插話道:“矛也老先生怎麼不來湊湊熱鬧?”
未等徐牽回話,坐在男人對面的兩個女人,便開口說道:“真是掂量不出自己幾斤幾兩,矛也先生是什麼人都能見得到的嗎?”
女人話裡滿是嘲諷,聽得衆人鴉雀無聲,似乎就等着男人跳腳以對。
但是男人竟嚥下這口氣,舉起桌面的酒杯一飲而盡,已解煩悶。
這時,楊謝從一旁探頭到葉猶歡身邊,小聲說道:“大將軍,那兩個女人是姑蘇國皇室的人,但她們兩個卻是做糧草買賣的。”
“而那個垂頭喪氣的男人,是姑蘇國‘原’附屬國秋梨國的使臣。”
“原附屬國?”葉猶歡疑問道。
“對!秋梨國原本是姑蘇國的附屬國,但是幾年前成了景國的附屬國。”
“秋梨面積不大,而且地形極爲特別,北側接壤景國,南側接壤姑蘇國,中間是一段運河。”
“這個秋梨國雖然把控着運河要道,但也連年受其災禍,尤其這幾年,洪水氾濫,已經讓秋梨國很難維持了。”
“他們連續三年向景國求援,請求景國幫助治理洪水,但景國皇帝忙着四處征戰,又並不擅長治理洪水,就將秋梨國擱置不理了。”
“但姑蘇國卻不同了,姑蘇有北方水鄉之稱,治理洪水、興修河運、盛產水稻,那都是姑蘇最爲擅長的。”
“秋梨在給姑蘇當附屬國的時候,雖然金銀不見增長,但是至少在抵禦洪水和百姓口糧方面還可以維持住的,可現在連年受災,又不受重視,也是有苦難言啊!”
葉猶歡整理着楊謝的話,琢磨了半天,才說道:“所以……這個秋梨國是後悔了,想回到姑蘇國身邊?”
“那怎麼可能?”楊謝繼續道:“他現在是騎虎難下,他想回去,景國怎麼會依呢?”
“他現在是尋求景國幫助的同時,還希望姑蘇國主動出擊,把自己搶回去。”
“他若是違背了與景國的附屬協議,那以景國的實力,一定會攻打他們,那滅國就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
葉猶歡聽後,對楊謝的話補充道:“景國之所以不攻打秋梨國,就是因爲它曾經是姑蘇的附屬國,又是兩大國中間的邊境國,所以景國不敢輕易冒犯。”
“但是一旦秋梨違反了附屬協議,景國就有理由,直接滅掉他們。”
楊謝點了點頭:“就是這個道理!”
葉猶歡把注意力放在那兩個女人身上,他內心暗自合計:“糧草生意?這兩個女人不簡單啊,對自己也是有用的啊!看來需要好好留意留意了。”
葉猶歡正想着,掌櫃的便開口打破了尷尬,他依舊笑着說道:“現在就由老朽爲大家逐一介紹一下在座的各位朋友。”
他指向左手邊第一張桌子,剛纔那個男人,說道:“這位是秋梨國使臣趙光大人。”
趙光對衆人點頭,但臉色極爲難看。
隨後他又指向第二張桌子,三個穿着遊牧民族服飾的人,繼續道:“這三位是巴什克國的巴坦將軍、巴里將軍和塞斯納夫人。”
巴什克國的三個人用他們民族特有的手勢,雙手在胸前合十,對衆人問好。
“這二位是西山國使臣,唐玉和蕭戰。”
唐玉二人很禮貌地對衆人點頭。
隨後,除了葉猶歡和姑蘇商人,剩下的兩位是兩個小國的郵驛,恰巧途經景國,便在風流城落腳過年。
掌櫃的舉起了手中的酒杯,又對衆人道:“各位大人,人生不過幾十載,我們有緣,能在鴻臚客館共度佳節,是此生莫大的緣分,在下提議,我們共飲一杯,共賀此緣。”
“今天,矛也先生雖然不能親自來,但是我徐某人,作爲矛也先生的門客,今天就與大家共同‘煮酒論世事’,不分國界地好好暢談一番。”
“其實,在過去的一年裡,我一直在關注着各國的發展。這是有喜也有悲的一年,對於在座的各位,雖不算完美的一年,但多少還是有所收穫的,這就是新年最好的開端!”
“徐先生,”唐玉聽到這裡,有幾分哀愁,便最先開口道:“鳳毛麟角的收穫也算收穫嗎?”
唐玉說完,頓了一下,覺得自己表達得並不恰當,便又馬上否認道:“不,對於我們西山國來說,可能連鳳毛麟角的收穫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