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清歌在房中等了好久，等到坐也坐不住，站起了身來在房中踱來踱去，等到腳底心像是有火苗在鑽一般，等到站在門後，那隻手一直停靠在門上，心內糾結着乾脆還是直接衝過去不管三七二十一將風若凌帶走，等到眼睛一直眯着，眼角都快眯出皺紋來了，他才總算是聽到外邊有了動靜。
他站在門內，手停在門上，別說動了，就連呼吸都不敢用太大的力。
門外的腳步聲在門口停住了，門上投出一個人影來。
越清歌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那個剪影，門外的人卻是遲遲沒有動靜，正當他忍不住要自己將門給打開了的時候，就聽到從門縫處溜進來一聲低低的嘆息聲。
他屏住了呼吸，那一聲嘆息，在他聽來卻有如天籟，自己巴望了八天，從自己耳邊消失了八天，總算是又聽到這熟悉的嘆息聲了。他跟風若凌一路上從遼陽城到瀅城的時候，總是嘴賤去言語調戲她，她每回將他梗得半句話都說不出了之後，便會無奈地發出一聲嘆息，也許她自己沒有意識到，或者是以爲將那聲嘆息發得很輕旁人難以聽見，可是他耳尖，每一回都能聽到。
這也成了他心中得以妥帖珍藏的關於她的一件事情。
門外的人終於伸出手打開了門，越清歌往旁邊一別過身，隨後便伸出了手去將對方的手腕給抓住了，纖細的手腕在他的手掌之下，他幾乎都能觸到那脈動。
對方被他這樣的動作驚到了，卻是一聲也不吭，身子被他帶了過去，然而腳卻被門檻絆倒了，整個身子失重，往另一邊倒去。越清歌情急之下，害怕對方摔傷了，便讓自己的身體當了人肉墊子。
對方懷中還抱着琵琶，被這麼一弄，失手掉在了地上，他們兩個人也倒在了地上。
越清歌背後感到一陣生疼，感覺背上已經癒合的傷口都快要再次崩裂了，然後痛歸痛，手卻依然抓着對方的手腕，感覺到對方擡起了身子，他情急之下伸出另外的一隻手環住了她的腰身，將她的身子又拉了回來。
屋內沒有光，門外的光透過大門照射進來，她處於逆光的位置，越清歌看不清楚她的臉，可是確然是風若凌無誤。
“阿風，我都充當了你的人肉墊子了，你就這麼起來都不管我麼？”
語氣中滿是委屈，還有長久未見到她的思念，以及終於找到她，鼻間能夠嗅到她的氣息，手上能感觸到她的溫度的安心。
風若凌聽到這麼一句話，在就着門外的光，總算是看清楚了眼前的這個傢伙的一張臉，這麼一看，第一反應是愣了一下，隨後輕笑出聲：“幾日不見，你怎麼變成這麼一副樣子了？”
形容有些憔悴，雙目下的位置蒙上了一片陰影，臉上看去明顯瘦削了許多。當然，儘管憔悴，倒也仍然是往日俊秀模樣，可是鼻子與雙脣間的位置以及下巴的位置卻是冒出了胡茬，平添一股流落天涯的浪蕩子的滄桑氣息。她從未見過他鬍子拉碴的模樣，這一回倒是開了眼界了。只是，讓她發笑的倒不是他這麼不修邊幅的模樣，而是，儘管鬍子拉碴，可他臉上的那股子由內而外露出的稚嫩氣息卻是掩不了的，就像是小孩子穿了大人的鞋子，他這一張少年臉卻爬上了鬍子，顯得有些怪異可笑。
越清歌聽到她的笑聲，還有那期待了許久的聲音，心一下子猛烈地顫動起來。她的聲音儘管變了些味道，可是那話語間所透露出來的氣息卻是他非常熟悉的。
“還不是爲了你才變成這樣。”他知道她話語中所指的是他的鬍子。自從她失蹤之後，他都夜不能寐，茶不思飯不想的，每天都忙着滿大街跑來跑去尋找她的蹤跡，哪還有空餘的時間拾掇自己。這段時間，他也只在鬍子實在長到他不能忍受的程度時候，使着手中的匕首對着鏡子刷刷地利落地刮掉了它們，也只有那一次，之後便沒再理會。若不是怕有礙觀瞻，他連那麼點刮鬍子的時間都不想浪費了。
聽到越清歌口中所說的話，風若凌又笑了，這一回是如釋重負的笑。在這裡待的八天時間，她沒有一天不在期待着他
或者非夜能出現在她眼前將她帶出去，等得越久，心裡越慌，表面上的冷靜與微笑是掩飾心中慌亂急切的最好方式。這些時日下來，也只有一次被玉公子看了出來，她在等人。
現在，他終於出現了，雖然表面上看上去貌似落魄了一點，可是這會兒在她眼中倒卻形象高大了幾分。
風若凌看着他，笑着，兩個人都還倒在地上，姿勢是非常曖昧的，可是她卻不去理會，只是伸出了手去碰觸他的臉，這是她頭一回摸他的臉，看上去消瘦了許多，摸上去也是，掌下幾乎已經摸不到什麼肉了，堅硬的顴骨，硬邦邦的腮幫子，還有瘦削的尖尖的下巴，以及下巴上那戳得她手心麻麻的癢癢的胡茬。
風若凌是第一回摸到男子的胡茬，覺得這種觸感很是新奇。
越清歌被她壓在下邊，又被她那只有些微涼的手觸碰着臉，頭一回被她主動地觸摸，他覺得自己簡直是受寵若驚，驚到心內泛起了漣漪，那漣漪漸漸地又變成了狂瀾。
這會兒，眼睛適應了這樣的黑暗之後，他也能將她的臉看清楚了，看清楚之後自然又是一陣驚豔。頭一回見着她穿着女裝的模樣，頭一回見着她梳女子的髮飾，頭一回見着她臉上施着精緻的妝容，頭一回見着她以女子的姿態美得肆無忌憚的模樣，這麼多的頭一回，越清歌覺得自己的頭也快要暈了炸了。
“阿風，你還是換上女裝好看得多。”暈了許久，他嗓音暗啞地說出這句話。
風若凌卻是變了表情，將臉上的笑容斂了去：“怎麼？你的意思是，我穿男裝不好看？”
“自然不是，你不管男裝女裝都好看。”越清歌心知自己失言，立馬又改口道。現在的風若凌，露出彷彿在使性子的表情，倒真真是新鮮，新鮮到他本來就紊亂的心更加紊亂了。
風若凌的那隻手還在他下巴上摩挲着，完全沒有收回去的意思。越清歌的聲音變粗了一些，目光幽幽的，幾乎都要發出綠光了：“阿風，你再這麼摸下去，我會忍不住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