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清歌從趙十三那邊得知了風若凌的下落之後,就馬不停蹄地往“菀翠閣”這邊的方向跑。聽到趙十三哆哆嗦嗦地說起他將風若凌賣到了“漪瀾館”當小倌,他當下就愣在了那裡,也沒有細想些什麼,他一拳擊中趙十三的面,丟下一句:“如果她在那裡受到什麼傷害,你就不只是這麼輕輕的一拳那麼簡單了。”然後就離開了。
當然,他這所謂“輕輕的一拳”自然是沒那麼“輕輕的”,一拳下去,趙十三的鼻子緩緩流下兩道紅來,頭一歪便昏倒在了地上,至於越清歌后邊甩下來的那句話,他有沒有聽到也是個問題。
一路趕往“漪瀾館”的路上,越清歌心中一直燒着火。風若凌竟然被賣到了煙花柳巷,若是——若是被那老鴇發現了她是女兒身被逼着接客該怎麼辦?
如果她的身體受到了一丁點的侵害,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會怎樣?將那侵害她的人打死一萬遍?將那整座妓院給拆了?一把火將那地方給燒了?
這些事情,越清歌完全能夠幹得出來。如果——風若凌真的被毀了清白,他能夠保證自己不會對她變心,可是卻不能保證自己會對將她弄到這種地步的人做出什麼報復的舉動來。一想起,可能這會兒,她在某個不知道什麼醜惡面目的男人身下承歡,他就覺得全身都戰慄起來,腳程愈發快了。
可是,他亦明白,憑着風若凌的才智和性子,她不會讓自己面對這樣的屈辱的——這也是他現在最害怕的事情,他怕她爲了抵抗,而對自己做出極端的事來。
無論如何,他希望自己能見到她,見到站在他眼前好好的她。
很快地,越清歌便到達了“漪瀾館”,偷偷溜進後院,在路上看到一個下人在走着,便將他挾持了,冷聲向他詢問風若凌的下落:“八天以前,被賣到這裡的一個藍衣公子,現在在哪裡?”
那下人被他捂了嘴巴,驚恐地看着他。
之前橫在趙十三脖子邊的匕首這會兒橫在了這個下人的脖子邊。
“不要喊叫,你知道告訴我我想要知道的答案就行了,我鬆開手,你便只管回答,若是大聲喊叫,我手上的匕首可是一點都不聽話的。”越清歌低聲威脅道,眼睛危險地眯了起來,手中的匕首發出冷光。
那個下人瞪大了眼睛,看着越清歌,微微地點了幾下頭。
越清歌纔將捂住他嘴巴的手放開來。
那個下人倒也聽話,身子縮了縮,小聲地回道:“公……公子可是來找凌波姑娘的麼?”
越清歌聽到這個名字,一瞬間沒有反應過來,那下人又接着道:“凌波姑娘當時被發現是女兒身,便被筠媽帶到隔壁的‘菀翠閣’去了。”
越清歌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那人口中所說的“凌波姑娘”便是風若凌,從他的話語中他也瞭解到,風若凌的確被看破女兒身了。
“菀翠閣”……那是旁邊的妓院……他剛剛急急忙忙地衝過來的時候,眼睛有瞟見
那門前揮着絲帕露着香肩招客的姑娘,一想到風若凌可能也被逼着穿那樣露出香肩的暴露的裙裝,越清歌的腦門更加黑了幾分。
那個下人看到越清歌明顯不對了的表情,情急之下伸出手去拉住他的胳膊,道:“公子您不必着急,筠媽她沒有爲難凌波姑娘,她在那邊當的是清倌,只是在大堂中彈琵琶唱曲兒的,不用接客。”
聽到那人這麼說,越清歌懸了半天的心總算是安了下來。這麼說——阿風她沒有受到身體上的侵害?
看出了越清歌的心中所想,那個下人繼續說道:“凌波姑娘還是清清白白的,自從進來之後,每日也只是去大堂中彈一曲,彈完一曲便回房了。公子您是凌波姑娘的朋友麼,是來救她的麼?”
越清歌看着眼前這個人眼中放着光芒,覺得這個人好像對他的到來感到非常興奮的樣子,還沒答話就又聽到他說道:“我可以帶您去凌波姑娘的房間,您去將她救出去吧。”
結果,越清歌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就被那個人帶往了“菀翠閣”的後院,到了風若凌所住的那間房前。到達的時候,房間是一片漆黑的,裡邊沒有人。
越清歌還以爲他是在耍他,沒等他質問,就又聽到那人道:“哦,對了,凌波姑娘現在去接客了……”
此話一出,他當時心下便一凜,手中的匕首又從袖中滑了出來,迅速地橫上他的脖子,說出來的話語冰冷冰冷的:“你方纔不是說她不用接客的麼?”
那人反應過來,知道他誤會了,立馬擺手解釋道:“公子不要誤會。不是那種意義的接客,只是單獨爲一個客人彈曲子罷了,而且這是凌波姑娘自己同意了的。”
那人的話說出來了之後,越清歌依舊是不大放心:“你說的可是實話?”
“自然是實話,如若不是實話,公子您大可將這匕首劃破了我的喉嚨,讓我永生都說不出話來。”那人指天立誓。
越清歌又看了他半晌,看出他雖然緊張害怕,可是目光卻是沒有亂轉非常堅定,的確沒有說謊,便又收下了刀子,沉聲道:“阿風——凌波姑娘她現在在哪裡?”他必須要快點找到她,莽撞地去那邊每間房間察看太過引人注目了,他也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緒,害怕惹上不必要的麻煩。所以,他想知道她現在在哪裡,就直接衝到那個房間將她帶走。
那個人聽了他這話,卻是拼命地搖頭,制止道:“公……公子……這使不得,凌波姑娘畢竟還是清清白白的一個人,若是您直接這麼衝過去將她救出來,不小心將事情鬧大了,她以後的名聲該怎麼辦?她已經去了好一會兒了,應該不消片刻便能回來,您就在她房中等着,等她回來以後再神不知鬼不覺地將她帶走,無聲無息地,即便明兒被筠媽發現了,她也無處可找去。”
越清歌稍稍冷靜下來了一些,覺得眼前的這個人說的話倒是句句在理。風若凌她畢竟手上有那麼大的產業在,以後也要出去同人談生意,若
是將事情鬧大了,讓別人知道這一遭,她的處境怕也是艱難的。
他想着,推開了房門,走了進去。面朝門內,背朝外,向還站在門外的那個人道:“多謝你今日帶我過來,如果我能順順利利地將凌波姑娘帶出去,日後必當重謝。若是——”他轉過了身來,目光中閃着幽暗的光,“你騙了我,之後將其他人帶過來,我不介意拆了這棟樓,依然還是有能力將她帶走,至於你的下場,你應該也有所領會。”
那個人聽了他的話,卻也毫不害怕,弓了一下身,道:“小的自然明白,小的名叫元寶,之前也受到了凌波姑娘的出言相助,心中也感激。她不適合待在這種地方,小的也日夜盼望着她能早日出去。”
他說了這些話,腦中回想起那日玉公子調侃他的時候,風若凌幫他將玉公子調侃了一番,想起那一日她在房中彈了一曲琵琶給他聽,想起她這幾日下來對他說話的時候都是溫言細語十分溫柔的樣子,想起她從客人那邊收了一些禮物之後也不忘塞給他幾件,想起她平日不笑的時候,整個人都是清清靜靜萬事無擾的恬淡模樣,想起她笑起來的時候好像一瞬間萬樹杏花爭相開放,給人以濃濃暖意的模樣。
進到“漪瀾館”這麼些年,他第一次從一個人身上感受到那種溫暖——他其實也是能被人瞧得起的,他其實也是能受到別人的善待的,他其實也沒有那麼卑賤不堪。
事實上,他也是被趙十三拐賣到這邊的,當時只賣了二十兩銀子。可是因爲相貌不出衆,只是當了半年的小倌不能爲筠媽賺什麼銀子,於是便成了這裡的下人。
他一直覺得這裡的生活是陰暗的,自己也有些渾渾噩噩,每一天都是得過且過,筠媽有什麼吩咐,他便去照辦,有時候再看到趙十三帶了什麼人賣給筠媽,他也沒有什麼感覺,對趙十三也沒有恨意了。他覺得自己已經麻木了,受盡了“漪瀾館”裡邊其他人的奚落,自己也是敢怒不敢言,漸漸地,原本便懦弱的性子變得更加懦弱。
可是風若凌的出現無疑是一道光,將他的整個生命都照亮了。頭一回,他有了被人看得起的感覺。風若凌從來都沒有看不起他,對他的態度跟對別人的態度都是一樣的。
她長得如此美,就連那顆心也是美得耀眼,讓人無法移開視線。
想到這裡,他的面頰有些發紅。
站在門內的越清歌自然是看到了他臉上的紅暈,心中知曉,眼前的這個人已經受到了風若凌的吸引,恐怕也是將一顆心陷了進去。
阿風她啊——真的是不管到什麼地方都是招蜂引蝶啊……
越清歌心中暗歎一聲,擺了擺手:“我明白了,你走吧,我自己在這裡等着。”
元寶聽了他的話之後,又行了個禮,隨後,不發一言,轉身便離開了。
越清歌看着他的背影,撇了一下嘴角,擡手將門給掩上了。之後,便摸黑在房中的那張桌旁坐下,開始等待着風若凌的出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