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裡邊，風若凌總算看清楚了那個人的臉，相貌堂堂，着一身紫袍，全身上下盡顯貴氣，書生氣，以及——稚氣。
那世子見着風若凌進來了，臉上露出羞赧的笑容，擡手指了指矮几前的榻，道：“凌波姑娘，坐下吧。”
風若凌看着他，點頭福了個身，便在他面前落座。
“世子想要聽什麼曲子？”剛一落座，風若凌便擡眼看他，出聲問道。
那世子的目光一開始在空中亂飄着不知道該不該落在她身上，聽到她開口之後，才羞怯怯地落在她臉上，臉上有着紅暈：“凌波姑娘不必如此客氣，我姓宇文，單字一個曜，姑娘你不用拿世子那個稱呼喊我。”
風若凌打量着他，隨後，垂下眸子來：“是，宇文公子。”
“我前幾日便聽人說‘菀翠閣’裡來了一個姑娘，歌藝曲藝都是一絕，還同濼歧國遼陽城的上弦月姑娘認識，從她那兒學了歌。我早前便從其他人那兒聽說了那上弦月姑娘所唱的歌都是極爲動聽，而且那歌詞都是極佳的好詩，所以便忍不住想來聽一聽曲子。昨日在大堂中見了姑娘，沒有聽到姑娘你唱歌，但是那琵琶真是彈得極好，所以今日便拜託了筠媽來邀你一見，希望姑娘你不要覺得我唐突纔好。”宇文曜說出了一長段的話來。
風若凌擡眼看着他，看到他那有些急切的模樣，不知怎地便想笑出聲來，卻也被她忍住了，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我本身便是這兒奏曲子的，宇文公子只是來聽曲子的，何來唐突不唐突的？”
房中燃着香，渺渺的香氣在不是很大的廂房中飄蕩着。廂房的擺設倒也雅緻，卻處處透着些許曖昧的味道。
畢竟這裡是青樓，廂房內的擺設都是要爲前來的客人提供一個舒心放鬆的環境。
可是眼前的宇文曜看上去卻一點都不放鬆，看着風若凌的目光都是有些怯生生的，可是其中又有掩飾不了的愛慕。
昨日他便見過她了，可是今日見到的跟昨日又大不一樣——這話也是
，畢竟今日風若凌她精心裝扮過了。
她剛進來的時候，他一眼看去，便被驚豔到了。平生不是沒有見過美人，比她更美的也見過，可是從來都沒有見到一個女子如她這般即使身處在青樓這樣的地方卻仍是清清靜靜的模樣。
一顆心就這麼被俘了去。
“凌……凌波姑娘……”宇文曜又想開口說些什麼，結果卻被風若凌打斷了，她的一雙澄澈的眸子瞅着他，紅脣輕啓：“宇文公子……”
聽到她在叫他，宇文曜將自己剛想說出口的話又給嚥了回去：“什麼？”
“你是頭一回來青樓麼？”他豎直了耳朵去聽，就聽到她口中說出這麼一句話來。
他怔了一下，然後——原本便有着紅暈的臉騰地一下紅得更加厲害了，雙手不停地絞着，口中囁囁嚅嚅地應道：“……是……”他從小到大都在國舅府中享盡寵愛，自己一向也是有些懦弱文靜的性子，平日裡最愛的便是讀書操弄樂器，即便是進了尚書閣之後，也是每日都跟書卷打交道，自然是從來都沒有來過煙花柳巷了。
這一回，他也是克服了心中巨大的障礙才鼓起勇氣踏足這裡的。
風若凌見到他這樣的反應，一瞬間忍不住輕笑出聲。
國舅爺的兒子，想不到竟是這樣的性格，卻不知道，那國舅爺本人到底是什麼模樣？想到這裡，她微微地眯起了眼睛。
這天晚上，風若凌陪了宇文曜半個時辰，給他彈了兩首曲子，唱了一首歌，依舊是第一天唱的那首《春江花月夜》，她也只會唱這首歌。其他的時間，她便是跟他聊一些詩詞曲賦，她發現，一聊起這個，宇文曜便會將身上的拘謹拋開一些，變得善談多了。
直到時間到了之後，風若凌起身抱着琵琶要離開了，宇文曜還有些依依不捨，對她道：“凌波姑娘，明日我是否還能來找你？”語氣急切，還透着些希冀。
風若凌已然站起了身，聽到他的話之後，將邁出去的步子收了回來，轉頭對他嫣然一笑：“宇
文公子是個有才學涵養的人，身上擔負這尚書閣修訂文書之職，文質彬彬，謙和有禮，青樓這種地方，實在是不適合你來。還望公子勿要流連，擾了自身的清淨。”說罷，向他福了個身，便離開了，將他一個人留在那廂房之中。
走出了那廂房，大堂之中的鶯聲燕語傳到她耳中，從樓上的走廊往下看去，那些在大堂之中與那些青樓女子調笑的男子，無一不帶着急色鬼的笑容，同廂房之內的宇文曜完全不同。
風若凌抱緊了懷中的琵琶，收回目光，便往來時的路走回去。
這回同意出來接客，似乎是個錯誤……
她一路往自個兒的房間走去，夜已經有些深了，迴廊之上空無一人，廊邊的檐角上每隔十步之遠就掛了一盞燈籠，倒將這回廊的路照得通亮。
風若凌在這回廊上緩步走着，目光低垂，看着腳下的路。夜裡有些涼，風吹來，涼颼颼地，往她的衣襟裡鑽。
走到自己的房門前，房間裡邊一片黑暗。她在門口站了一會兒，之後，擡起了眸子，伸出手去將門給推開了。可是剛一推開房門，裡邊就有人伸出手來將她的手給抓住了，用力地往裡邊拽。
風若凌被這突如其來的情況弄得懵了，身子完全被對方牽着走，腳下卻被那門檻給絆住了，於是身體一個不穩就往前邊倒去。
“砰噠——”一聲，懷中抱着的琵琶脫了手，重重地掉在了地上，發出巨大的聲響。
“砰——”地一聲，身體倒地的聲音，隨後還有一個男子的悶哼。
風若凌沒有摔倒在地上，而是倒在了一個人的身體上，那個人在發現她被絆倒之後，情急之下就用自己的身體當了她的人肉墊子。
風若凌從頭到尾都沒有發出什麼聲響，她稍微起了身，要離開，結果發現自己的手被人緊緊地抓住了，自己的腰也被一隻手臂給環住了，她稍微起來的身體又被拉了回去。
“阿風，我都充當了你的人肉墊子了，你就這麼起來都不管我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