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太極殿裡,李淵低頭看着下首的李世民,看着他展開那一張薄薄的略微發黃的紙,看着他臉色漸漸發白,看着他擡起頭驚愕的看向

自己。

“父皇,這。。。。。。這是怎麼會是?父皇,兒臣不敢!”李世民幾乎握不住手裡這張輕飄飄如同羽毛一般的紙,手不住的顫抖

起來。

這張紙那麼薄,軟軟的,平整而光滑。可他卻彷彿是握住一團燃燒的荊棘,不光燒痛他還刺痛他。

紙從他手裡抖落,掉在地上。

上面清晰的墨跡,寫着一行字。

“太白經天,秦王當有天下。”

這十個字就像十把刀,噗噗噗一起扎進李世民的身體裡,同時也扎進了上首端坐着的李淵身體裡,父子兩都痛出一身冷汗。

“父皇,你要相信兒臣,兒臣不敢!”李世民撲過去,頭重重磕在地上,哽咽說道。

李淵不語,看着磕頭跪地的他。

李世民也不敢擡頭,只是就這麼伏跪在地上,冷汗和眼淚都順着臉頰淌下,溼溼的涼涼的。

“二郎,你說該怎麼辦?”半晌,李淵沉沉問出一句。

聽到他這麼一句,李世民跪在地上一動不動的身體震了震。父皇這句話就像是一腳把他踹進了個冰窟窿裡,冷得他渾身不住要顫抖

起來。

他早就該知道,從父皇眯着眼吐出那一句以後少喝點酒的時候就該知道,父皇不要他了。可是他萬萬沒有想到,真的面對這個事實

另他如此心如刀絞,痛徹心扉。

父皇這一句,不是問,是逼。

父皇是在逼他去死。

在皇權面前,二十九年的父子之情也不堪一擊。

就因爲上天警示自己將有天下,父皇就要他去死。

太可笑了。

自己就不能有天下嗎?自己就真的不能有天下嗎?

爲什麼?誰規定他不能有?

大哥要他死,他認了。自己是在和大哥爭,大哥也只是維護自己的利益。可他沒有和父皇爭啊,即便將來他當有天下,難道現在就

敢冒犯父皇嗎?

他怎麼會!

是父皇啊,他怎麼會!

可父皇不信自己,皇權之下,父皇還是選擇了懷疑,選擇了除掉自己,就像除掉當年的王世充竇建德之流。

自己這個兒子,也不過是這樣一個立場。

父皇啊父皇,你怎麼能這樣。

倘若是爲了大哥除掉他,那至少還證明父皇你對兒子好,現在是爲了自己除掉他,這算什麼事。

他心如死灰,面色蒼白。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無論是君臣還是父子,他看來都只有死路一條。

深吸一口氣,李世民閉上眼。

好吧,那就死吧。

他正要擡頭,突然伸手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個形色匆忙的內侍噗通一聲跪在門口。

“陛下,有緊急密奏。”

李淵一震,擡起頭。

“快拿過來。”

內侍急忙起身,雙手託着一個狹長的木盒躬身上前,越過依然跪地俯首的李世民,將密奏放在李淵案前,退了出去。

李淵看了一眼依然跪着的李世民,繃着臉打開木盒取出了裡面薄薄的密奏,展開一看,目瞪口呆。

“這。。。。。。這是怎麼回事?來人,快來人!”他臉色大變,一陣紅一陣青,神情惱怒異常。

李世民低頭跪着不動,心裡也摸不清到底出了什麼事。

內侍匆匆進來,噗通跪在地上。

“快,快去把左僕射給我叫來,我有要事和他商議。”

“是,陛下。”內侍立刻退出去辦事。

到底是什麼密奏讓陛下這樣焦急慌張的叫人去傳裴寂來?出了什麼事嗎?難道是和突厥的戰事不利?那。。。。。。自己現在這事

怎麼辦?還死不死?李世民跪在地上皺皺眉,也摸不着頭腦。

李淵在上首呼吸急促沉重,坐立不安,似乎在忍耐着什麼東西,但又似乎在擔憂着什麼。看到地上依然跪着的李世民,眼裡閃過一

絲不忍和紛亂。

唉,自己這三個寶貝啊!

就每一刻讓他安省,這都是寫什麼事啊。

嘆口氣,他朝李世民甩了甩手,面色疲憊。

“二郎,你先回去吧。這事以後再說。”

李世民頭微微一擡,隨即有低下。

“兒臣叩謝父皇,兒臣告退了。”

帶着一肚子的委屈和不解,還有一背脊的冷汗,他低着頭安靜的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