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都躲在這裡幹什麼?"不知道什麼時候,神志不清的沈夫人也來到了後院,懷抱裡還抱着一個布包,小心翼翼的樣子,像是在護着一個嬰孩兒似的。
“師孃。”凌長青喚了一句,然後就噎住了。
沈氏的頭髮有些亂了,墨綠色的對襟長衫上秀的寒鴉戲水的繡樣也脫了線兒,袖口處不知道怎麼的,染上了一大塊的污漬,頭上原先的精緻步搖也換成了簡樸的紅木簪子,素氣的似乎有些寒酸。
七星閣落寞,自然是沒了賺錢的來源,爲了活下去,水碧不得不把府上剩下的還算值錢的東西換成米麪,供活二人。
“水碧,她爲什麼總是盯着我看。是不是要搶走我的孩子。”沈氏指着冷情凋有些膽怯的說道。
“夫人別擔心,小姐是看你身上的墨綠色對襟長衫別緻,好看的很,所以就多看了一會兒。”撕逼安慰着說道。
“原來你是喜歡這長衫啊,這是我夫君送我的,他最疼我了,這輩子啊,只娶了我一個人。”沈氏絮絮叨叨的說道。
冷情凋未言半字,就這樣靜靜的看着周圍,看着面前這個已經神志不清的女人。
“我夫君呢,夫君呢?”沈氏忽然像是發了瘋似的,丟到手中剛纔小心翼翼抱着的包裹,在漫天的大雪裡面四處找尋,原本就有些粗糙的手,在翻了雪之後變得更加的紅腫了。
“夫人,老爺下山濟糧去了,明日纔會回來的。”水碧皺着眉頭說道。
“我不管,我現在就要見到夫君,我不管,我不管。”沈氏像一個孩子一樣,認定了的事情是不容商量的。
“夫人小姐哭了,你聽。”水碧拾起沈氏剛纔丟落的包裹,撣了撣上面的塵土說道。
“晴兒乖,晴兒不哭,孃親在呢。”沈氏一下子安靜了下來,抱着那個空無一物的包裹,哼着搖籃曲。
“晴兒,咱家院子裡的紅梅樹又開花了,你不是最喜歡紅梅花的嗎?孃親給你摘一朵,戴在頭上,
一定很好看。”沈氏漸漸的安定下來,抱着包裹朝着紅梅樹走去。在開的最茂盛的那隻枝丫上摘了最好看的一朵,笑的燦爛。
“小姐。”水碧看着冷情凋難過的喚了一句。
冷情凋沒有迴應,也說不出現在自己的心裡確切的感覺,難受,仇恨,又或者是其他?
“你是誰?”沈氏折回來,看着一直站在那裡不曾出生的冷情凋說道。
“夫人,這是小姐啊。”水碧再一次重複道。
“小姐?誰家的小姐?”沈氏看着冷情凋的眼神依舊是陌生。
“是小小姐啊夫人,你不記得了?”水碧不厭其煩的解釋道。
“我的晴兒還這樣小,你看,晴兒不是在我懷裡好好的睡着呢嗎?”沈氏滿眼慈祥的看着懷裡的布包說道。
“夫人。”
“算了。”水碧還想說什麼,卻被冷情凋制止住了。只是輕輕的扯了扯她的衣袖,水碧不解的看着冷情凋,卻還是聽話的沒有再解釋什麼。其實,沈氏忘記了她也好,至少,所有那些前塵過往也都跟着一起忘了。
“水碧啊,我困了。”沈氏轉過頭像個孩子一樣對水碧說道,水碧,大概是這個世界上,她唯一認得的人了。
“那我扶夫人去睡吧。”水碧笑着攙扶着沈氏的胳膊柔聲細語的說道,看着沈氏對於水碧如此的依賴就知道,這些年,水碧把沈氏照顧的很好。
“晴兒,跟着孃親去睡了,岸沅哥哥等着我們呢。”沈氏對着懷中的布包笑着說道。
水碧就這樣攙扶着沈氏走遠了。
“明天的時候夫君會回來嗎?”雖然走的有些遠了,沈氏說的這話冷晴凋還是聽見了。
“明天早上夫人醒來的時候啊,就可以看見老爺了。”水碧笑着回答道,這樣的謊言,這些年,她不知道說了多少次,只是還好,沈氏第二天早上再醒來的時候,就什麼也記不得了,所以,水碧口中的第二天她大概是永遠都在期待着的吧。
“你恨我嗎?淺淺恨我嗎?孃親恨我嗎?你猜,知道了實情的水碧又會恨我嗎?”冷情凋坐回鞦韆架子上說道,她沒有看凌長青的眼睛。
“凡事皆有天命,師父早知道沈家有天劫。”凌長青回答道。
“只是不知道這天劫就是他當年在雪地當中撿回來的嬰孩吧。”冷情凋輕微的晃動着鞦韆,忽的就想起了小時候的場景,小小的她坐在鞦韆架上,勇敢的告訴沈岸沅推的高一點,再高一點,知道耳邊的風呼嘯而過,發出一串銀鈴般的笑聲,也並未覺得害怕。
“晴兒。”凌長青喚她。
“再見這株紅梅樹的時候,我想起的確是秦緩緩胸口如注的鮮血。”冷情凋淡淡的說道,然後從這鞦韆架上起身,一步一步的朝着這紅梅花樹的方向走去。
“柳姑娘,蠻兒,顧公子,顧公子的母親,還有湘兒。緩緩姑娘犯下的錯態度,那是她的命。”凌長青說道。
“湘兒也是她?”冷情凋驚愕的瞪大了眼睛,握緊了手中的拳頭,指甲深深的嵌在肉裡。在沈府,湘兒待她也是極好的。
凌長青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其實,秦緩緩本的就是一隻狐狸是淺淺姑娘告知自己的,當時自己錯愕的樣子還那樣記憶清晰,然後秦淺淺問他,我不想騙你,所以,你還愛我嗎?然後,凌長青認真的點了點頭。
“時候不早了,早些睡吧,明日一早,我們取了神農草,便早些回去吧。淺淺病情耽誤不得。”冷晴凋說道,她那晚住在自己當年的房間,一切還是老樣子,只是,牀下那盛着雲錦霞衣的盒子不見了,想必是拿去換了糧食吧,也就作罷,不再找了,嘆了口氣,上牀睡了。
凌長青倒是一夜無眠,看着長生山興起,看着長生山衰敗,看着長生山慈雲金光,看着長生山滿目瘡痍,未來會發生什麼樣子的事情,誰又說的準呢。
窗外的月光把白雪地上映得明亮,於是紅梅便更加的嬌豔了,紅的像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