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諾諾的小劇場不過是一個插曲。
藤丸立香是個演員,但她不是會向別人撒謊的演員,而是用自己竭盡全力的表演被迫所有人接受自己的真實。
她沒有說謊,她是真的不在乎別人知道自己是重生者或者穿越者的事情。
至於對諾諾說的話有所猜測,也不是謊言。
其實這是非常簡單的推理。
條件一:諾諾所做的事情不是推理。
條件二:諾諾沒有使用言靈。
條件三:諾諾知道藤丸立香在其他世界的信息。
由此可得,諾諾早在入學前,就知道了藤丸立香的情報。
可能性大概可以分爲【諾諾本身也是穿越者】【諾諾和路鳴澤有聯繫,從對方口中得知了這些事情】【諾諾的能力是平行世界觀測,她看見了自己所在的世界線上的內容】三種。
可能性一可以排除,自己在諾諾面前偷偷使用了御主自修班上學習的暗示魔術,幾乎可以說是魔術師最簡單的魔術,但對方一點反應沒有。
當時立香故意湊到諾諾身邊對其進行身體接觸,當然也是爲了確認心跳,確認對方沒有在僞裝。
那麼,後者呢?
答案是也會被排除。
路鳴澤雖然和立香接觸的時間很少,但是兩個人都自認爲看清了對方的本質。
諾諾表現出來的“缺陷”,不像是那種會被路鳴澤使喚的人所會展現出的特徵,如果是【救世の社畜世小隊】的一員,那麼就不會是這一副“我好痛苦我好孤獨”的樣子。
而且最重要的.
以立香對路鳴澤的瞭解,他不會對諾諾這種女孩產生興趣。
那麼,答案被全部排除了。
那麼選項也只剩下了——最後一種。
——排除了一切的不可能,剩下的不管多麼難以置信,一定就是真相。
諾諾沒有使用言靈,是因爲在遇到藤丸立香之前就已經使用過了?
這個可能性——在大概十分鐘後被排除了。
【陳墨瞳嗎,的確,那是一個非常特殊的學員,她不存在言靈,但倒是有着相當突出的側寫技能,我們推測這是腦部變異的某種特性。】
【怎麼了?不喜歡她當你的宿友嗎?要不要我幫你換宿舍啊~】
在送諾諾進入宿舍後,立香自己倒是找了個機會溜出了房間,理由當然是爲了找到些有關於諾諾的信息。
戰略上藐視,戰術上重視——這麼有名的話語,博覽羣書的立香當然有聽過。
電話那頭的人是最瞭解卡塞爾學院的人。
“也就是說,她所有在學校內記錄的側寫事件,都是在看到當事人的情況下才能夠發動?”立香回憶起諾諾當初見到自己一瞬間的愣神,似乎抓住了什麼線索,但又有着明確的違和感。
如果說,自己先前列出的可能性全都是不可能的選項。
那麼剩下的真相,必然也是極其容易被忽略的“幾乎不可能”。
知道藤丸立香,但是不能使用言靈,提前知道,但是需要看到的瞬間才觸發.
條件的增多沒有讓立香瞬間得出結論,腦子飛速轉動,手指又下意識地靠在了脣邊。
【咳咳,雖然打斷你的推理遊戲很抱歉,但是你應該還記得你正在通話中對吧?】
電話那頭,老人略帶埋怨的聲音響起。
“哈如果老師你懂得什麼叫做體貼的話,這個時候淺笑兩聲然後默默掛斷電話纔是最爲紳士而有魅力的選擇哦。”立香的聲音飄忽不定,顯然是沒把多少注意力放在電話裡。
這個反應讓昂熱更加不舒服了。
【你這孩子,當了一年搭檔和學生關係變好了,這待人處事反倒是落了下來。】
【唉,以前那個尊師重道的藤丸立香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離我而去了。】
老人嘆息。
啊?
撒嬌是吧?
女孩扯了扯嘴角。
她把腦中思考的東西暫時放了下來,嘆了口氣。
電話那頭的人是昂熱,這個世界最強的混血種,也是這所學校的校長。
如果要是讓外人看見昂熱這副模樣,估計會直接驚掉下巴也說不定,畢竟這可是世界混血種界有名的鐵血死神,殺龍如屠狗的怪物老不死。
不對,說是屠狗都略顯不恰當了,人殺狗還會有憐憫之心,昂熱殺龍就像是小女孩看到了自己不喜歡的布娃娃,拿着刀衝上去捅幾下完事了還得把人內芯的棉花全扒拉出來灑一地。
但是這樣的老人,卻在用開玩笑和揶揄的語氣和女孩交談,甚至有着些許不成熟的抱怨。
這簡直是破天荒的畫面。
但說來也是,如果要說這一年裡,藤丸立香和誰呆得最久,那肯定是昂熱,兩人往全世界到處亂飛,一起砍龍,在異國他鄉的大街上打開維基百科和谷歌地圖,搜索着當地的公共廁所以及美食廣場。
兩人的關係也從蛇岐八家的執行局局長和歐洲密黨的死神,進步爲忘年之交,也到現在這副以老師和學生相稱的地步。
昂熱的學生很多,但畢業了之後依舊會讓他忍不住惦記的只有犬山賀一人。
而現在,藤丸立香卻也強勢地成爲了這罕見的情況之一,甚至.更加特殊。
復仇者聯盟都知道,再怎麼不對頭的英雄,在經歷過生死存亡的大戰之後都要把對方當做可以依靠,可以露出後背的兄弟,做了一年戰友的藤丸立香和昂熱更是如此了。
那麼,來做個計算題吧。
已知藤丸立香完全攻略特異點事件花費總時長爲不到一年,退一萬步,按照一年來計算。
而在那一年之中,藤丸立香所刷滿羈絆的從者爲百人以上。
那麼退一萬步,按照一百人一年的方式來進行運算,藤丸立香也是能夠三天將一個英靈那種自視甚高的傢伙的好感度拉昇到“願意爲了藤丸立香而戰死”的魔性怪物。
再次重申,這是退了一萬步的說法。
那麼,一年?
某種意義上來講,兩人的羈絆值已經高到無法拉昇了。
不過,也正因爲如此——
“老師你沒有結過婚所以才無法理解這種事情而已吧~正因爲關係好纔會顯得漫不經心,在尚未成熟的年齡,孩子永遠只會把最殘酷的惡意留給父母,因爲他們潛意識裡知道父母不會對他們下狠手。反過來其實也一樣,不成熟的父母也察覺不到自己持嬌恃寵的惡行。”
【你想說什麼?】
昂熱不解,立香憋着笑,以相當做作的方式扭捏說:“我的意思是,我和老師的感情情同家人,您要懂得接受我這份羞澀而含蓄的親情。”
【.】
昂熱不說話了,他察覺到自己越是和這個小輩糾纏,在言語上就越容易被壓制,初面時的五五開已然逐漸走遠,不知何時,他也變成了要在藤丸立香面前矜持的老頭了。
或許,這就是友人到長輩的不同吧。
回頭和犬山賀以及上杉越他們炫耀一下吧。
昂熱摸摸鼻子,從褲兜裡掏出另一個手機,手上撥動電話,輸入上杉越的手機號碼。
心裡想的一回事,嘴上說的確實另一回事,昂熱帶着溫婉的笑容緩緩道。
【立香啊,雖然我知道你現在一門心思放在卡塞爾的學習上,我也會爲你放行一切權限,但是也別忘和老家的人打電話,我怕上杉越那老小子罵我。】
“哦,我都有定時打電話回去的啊,越師傅昨天剛聊過天。”
少女即答。
【喂喂喂,昂熱你找我幹啥?】
【嗯?說話啊!】
昂熱沉默了一下,把手機裡已經接通了的電話關掉,空氣中徘徊的是沉默,和一點點越師傅亂吼亂叫的回聲。
“咳咳,總之,我要說的事是——”
昂熱調整心態,儘量以平緩的方式說出自己想好的臺詞。
他本來想過很多,包括校董會的事情,但最後似乎都沒有說出口。
不知道爲什麼.
他就是不太想女孩和那些人有所接觸,也不想要讓她知道這糟糕的上層建築。
他只是溫柔地,如同真正的家中長輩般輕聲。
“歡迎來到卡塞爾,立香。”